普丽玛薇的近卫骑士反应很快,两人齐齐迈进一步,抬剑横挡:“小心!”
城主猝不及防地连退几步,稳下身子,神情阴骛下来:“这样不懂礼貌的孩子,到时候你家里找上门来,也怪不得我还手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连绵的剑光。
露西塔浑身不设防地站在林立的盔甲盾牌之间,显得尤其单薄脆弱,一眼看去尽是突破点。
剑光从四面袭来,每一道攻击都伴随着一阵微弱的风声,清晰可辨。露西塔耳朵微动,一个后空翻,就着剑刃跳出了包围圈。
她漆黑的双眸望向众人,剑锋的移动在真知之眼里变得清晰又缓慢。
攻势稍缓后,交错的剑锋又一次袭来。有些攻击刺来的角度很刁钻,露西塔缺乏战斗技巧,避之稍晚,侧脸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
她眉头微皱,再下手的力道就重了很多,穿行于锋刃之间,横剑挡开攻击,就顺势抬脚往骑士的胸口踹过去。
她的剑仿佛只是个防御的工具,几次剑锋都架到人的脖子上了,又微微一偏,将人饶了过去。
倒地的骑士全是被踹飞的。
几回下来,骑士们也看出来她没下死手,颇有点有恃无恐的样子,在地上挣扎一会儿就爬起来,举着剑继续往上冲。
一个红发骑士抹了把脸,爬起来往她的后背刺过去,一边大笑道:“这小鸡仔是没见过血吧——”
话音未落,露西塔就回身刺来。
骑士还没回过神,一柄剑就穿透了她的腹部,血花溅落到大理石砖铺就的地面上。
她看着回过头眸色冷淡的黑发少年,双眼瞪大,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露西塔收剑,那人就顺势慢慢软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一时静默无声。
前几次剑锋掠过脖颈的回忆回到每个骑士的脑海里,恐惧开始蔓延,没人再敢出剑。
在被完全压制的时候,她们的勇气来源于露西塔的仁慈,也消亡于露西塔的仁慈。气势一被中断,面临一个明显强大得多的敌人,骑士们冷却下来的头脑开始恐惧死亡。
露西塔的长靴踩过灰白的石砖,缓缓前行。
不知是谁先退了一步,骑士们开始纷纷后退。
她们看着这个闯入者微微垂眸,旁若无人地开始擦拭她的剑刃。她脸上那道细细的刀痕在缓缓地渗出了些红色,显得尤为醒目。
众人之后,城主的脸色阴骛,低头对身边某个侍从说了什么。
侍从一边听一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时,一柄长剑忽然破空而来,穿透石砖,深深插在了骑士的脚步前。
那侍从大骇,转身回望,露西塔已经凭风而起,一个翻跃,落在了城主背后,单手扼住了城主的喉咙。
普丽玛薇城主被迫仰着脖子,整个人都被露西塔挟着,少年收紧的袖口上还残留着方才喷溅而出的血液,她看在眼里,一时不敢妄动。
这时,露西塔方才转过头去,对着那侍从扬了扬下巴:“你要去地牢把她们带出来当人质?”
侍从哪里敢承认,吓得抖如筛糠,不迭地摇头。
但露西塔也不在意:“那你现在去吧。把她们带出来,我考虑下把你们城主放了。”
侍从稍一踌躇,露西塔就收紧了手,普丽玛薇的脸色顿时涨红,发出“唔唔”的声音。
众人都经历过她的毒打,谁也不敢怀疑那只手的手劲。
而以这位孤身闯入不见惧色的气魄,以及尚且不知但定然极贵的出身背景,即使城主自己用自己普丽玛薇的姓氏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真的敢下杀手。
露西塔的手微微一松,城主就用沙哑的嗓音低喊道:“咳咳……快去!”
凯尔茜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是被人架着出来的。她雪白的衬衫上血迹斑斑,多处残破,神色看起来也十分萎靡,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斯塔夏的情况稍好,看不出有什么伤势,只是形容憔悴,看着城主的那一瞬间,她眼里迸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仇恨光芒。
看到露西塔时,斯塔夏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随即一见庭院里的情况,又忍不住为她揪心道:“露西塔!”
飘在一旁的德尔菲娜深深吸了口气,几乎不敢看露西塔的眼神。
露西塔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手背上青筋外露,掐得手里的城主直翻白眼。
她低低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都让开。”
侍从们松开了两人被反剪着的双臂,凯尔茜一个踉跄,斯塔夏连忙扶住她。
露西塔挟持着城主,在前开路,斯塔夏和凯尔茜随后,互相搀扶着跟上。
人群浩浩荡荡地跟到门口,露西塔喝退了大片的骑士,只允许一个侍从跟上来,安排后续出城的事。
城主要反驳,被露西塔一句“我想杀你多少人跟着都没用”给噎了回去。
露西塔要了一匹马,由斯塔夏带着奄奄一息的凯尔茜同乘,一直到了城门口,众人目送她们走远许久,露西塔才松了手。
她又为自己要了一匹马,一边上马一边回头道:“感谢您的护卫陪我练剑,练了几轮,我现在觉得用剑熟练多了。”
“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跟您的护卫切磋。”
说完,不管城主咬牙切齿的眼神,上马出了城,徒留下一阵碌碌烟尘。
形容狼狈的城主立在城门前,面对着城外茫茫的山野,眯起了眼睛。
没弄清楚这位自称姓“卡梅伦”的人的来历,这件事是不会算完的。
露西塔在来时的深林找到了斯塔夏二人。
这座森林位于格兰德和法洛斯城的中间,也是她们要原路返回的必经之路。之前她们露宿时发现了一处较深的山洞,露西塔沿途找过去,果然在山洞里发现了她们。
发现斯塔夏的时候,她看起来很紧张,举着剑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看见是露西塔,她才松了口气,拄着剑顺着洞壁坐在了地上。
露西塔先看向了一边昏睡的凯尔茜,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呼吸——还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而死不了的外伤,露西塔都能治。
她低头检查了一遍凯尔茜的伤口。
只能说斯塔夏不愧是外科医生,已经简单地给凯尔茜处理了伤口,包扎用的材料虽然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但看得出很是整齐。
她伸手要拆凯尔茜的伤口,被斯塔夏紧张地按住:“你干什么?”
露西塔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将手指覆盖到自己有一道刀痕的左脸上,再拿下来,给斯塔夏看了看自己恢复完好的皮肤。
“……就是这样。”露西塔说:“我试试帮她愈合下伤口。”
斯塔夏呆住,看着露西塔解开凯尔茜伤口的动作,不由得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伊尔塔特的镇民都是非人类没错,存在精灵和人鱼也没错,但没有一个像露西塔一样,长着人类的外表,却同时拥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特质和能力。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露西塔手上动作没停,平静地回答。
凯尔茜伤得很重,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刀口,还有一刀扎在腹部,除此之外皮肤也有一些严重的损坏。
这是露西塔使用治愈天赋以来第一次治疗这么重的伤势。
她悉心疗愈完所有的伤口,浅一些的已经直接生出粉肉,很深的那些也止住了血,组织大幅度愈合起来。
这是露西塔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凯尔茜伤口太多,她做完这些,神态都疲惫了下来。
“快给她喂一些吃的。”露西塔嘱咐道:“我只能激发她身体里的能量帮助她愈合,消耗的这些能量都是她自己的,这会儿亟待补充。”
“噢噢。”斯塔夏像个病人家属一样慌忙应道,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一罐子加了甜菜浆的浓汤,装到小碗里给凯尔茜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幸好这一串寒酸的贝壳项链没被那些人抢走,她们就一直带在身上,凯尔茜也正是靠空间项链里的食物时不时补充能量,才能撑到现在。
待一切收拾清楚,露西塔才问起斯塔夏她们的遭遇。
斯塔夏的神色沉下来:“我们原以为她请我们是想要治病,所以虽然她派出的那些骑士态度不好,我们还是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去了。”
“谁知道,她跟我要治疗瘟疫的药方,说是要拯救格兰德。”
“我告诉她还没研究出来,要再过两天观察下几种药方的效果。她不肯相信,就开始人身威胁。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的目的不简单。”
“也许是笃定我们出不了那个门了,我们很快就知道了她的真正目的。”
“她要靠这个药方重振普丽玛薇公爵在军方的权势。你知道的,斯普林和垦丁两国的关系近年一直不太好……一种能够大规模传染、虽然死亡率不高,但只有自己握着治疗方法的瘟疫,一旦被利用起来,会有多么恐怖,你能想象吗?她疯了。”
权势真是一种能蛊惑人心的东西。
它能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者变成勇士。
也能使十年前战场上骁勇无匹、誓要打破旧世界的普丽玛薇将军的后裔,变成今天这样面目全非的东西。
“本来我只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握着那两个最终试验版本的药方没有说。但知道这件事以后,我就知道,我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凯尔茜是被用来威胁我才成了这样……但我还是没有说。”
斯塔夏说到这里,低下眼眸,抚了抚凯尔茜的额头。
梦中的凯尔茜似乎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皱起了眉。
斯塔夏的声音有一丝颤抖:“露西塔,也许你不懂得,人们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战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又遇到了超级加倍的加班,不好意思呜呜
这个故事写到第10章 了还没完,强迫症表示慌张
“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出自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