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刚好是饭点，顾云舒和舍友一道去食堂。
几个人手挽手走在学校的校道上，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几秒。走在顾云舒旁边的舍友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云舒，你跟刚刚那个男的不认识的吧？”
顾云舒停顿了一秒，才摇摇头道：“不认识。”
舍友一听，马上放开了胆子开始吐槽：“那他刚刚为什么不解释？妈的，最烦这种男的，死装，就爱听别人起哄吧。别以为他长得帅就可以这样，一样下头好吧！”
顾云舒听着舍友骂周翊，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扯开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我们今晚吃什么？”
舍友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点兵点将，纠结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晚饭。顾云舒看着舍友笑容满面地拉着她聊天，心里莫名有些不好受。她几次犹豫着要说什么，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算了。顾云舒在心里道，她和周翊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见得人的关系，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晚上她需要去做家教，家教的时间一般是固定的，在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顾云舒吃完饭就走到地铁站坐地铁过去学生家里。家教的地点不算太远，坐地铁大概二十分钟，出站后再走五分钟就能到。
学生读初一，顾云舒负责辅导她做日常的英语作业以及做课外的练习提升成绩，这对顾云舒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顾云舒在7：22到达学生的家里。她一按响门铃，学生的妈妈已经开了门，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顾老师来啦。”然后她又转身朝里面扬声喊道：“芸芸，顾老师来啦，赶紧收拾一下准备上课了——”
顾云舒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她应了一声，然后在玄关处换了鞋，跟着学生的妈妈进屋。
顾云舒在她家做家教的时间也挺久了，对学生家里的情况也有一些基本的了解。这个学生住的小区不新不旧，按她家里的装横来说，估摸着经济状况也只是小康家庭，要不然也不会聘请大学生来做家教，而不是去请专职辅导机构的老师。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学生的家庭氛围很好，她的爸爸妈妈对她都特别好。只是在教学这短短的两小时，她都能显而易见地感受到这一点。
今天教学完，学生的妈妈也如平常一样过来询问孩子的学习情况。学生的妈妈似乎对初中的课业不是很了解，却会在每节课后都问她孩子有没有认真听，最近她的成绩有没有提升；也会在她们教学的时候送来切好的水果，会在女儿撒娇说只想吃草莓的时候，一边嫌弃她麻烦一边出门去给她买。
学生的爸爸也是，顾云舒见到他的次数比较少，但是每次他总是憨厚地笑着，有时候还会把买给小孩的零食塞一点给她，说谢谢她教自家的女儿。
今天顾云舒要走的时候，刚好遇到学生的爸爸回家。他的手里提了三碗红豆西米露，见着她时他“诶哟”一声拍了拍脑袋：“买西米露的时候忘记顾老师也在了——顾老师，拿一碗西米露回去吃，冰的，刚好降暑呢……”
学生的妈妈迎上来，把其中一碗西米露塞到顾云舒手里：“顾老师别客气，拿去吃，我最近减肥呢，不吃这个。”
说完她还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给她看：“诶哟你看，我这肚子都快撑游泳圈了——拿去拿去，刚好当做夜宵垫垫肚子。”
顾云舒向来不擅长应付别人的热情，她只能接过学生妈妈塞过来，有些尴尬地说了几句“谢谢”。
学生妈妈热情地摆摆手：“诶，不用谢，是我们要谢谢你呢。赶紧回学校吧，注意安全啊——”
小区的房门不是很隔音，她走出去几步还能听到屋里传出来的说笑吵闹声，是来自学生爸爸的：“你还胖呢！吃——不用减肥啊！你吃我那份，我的目标就是把你喂成大胖子呢！”
耳边传来女人的笑骂声。
顾云舒提着那碗西米露，明明手里的东西分量不重，她却觉得有千斤秤砣坠在她的手中，让她觉得手臂有些酸，心脏也有些酸。
她大概是在羡慕别人吧，羡慕别人有这样幸福美满的家庭。
顾云舒想明白自己心脏那酸涩的情绪从何而来后，在小区门口包绕那棵大榕树的花坛边坐下，打开了那碗西米露。
冰凉凉，甜丝丝的。她舀了一勺又一勺，心里翻涌的情绪却没有被这冰冷的食物给扑灭，反倒是越吃越难受。她肠胃不是很好，其实很少吃这种冷的东西，现在几口进去，顾云舒感觉自己的胃开始微微地抽搐。
心脏也是。
她把空了的塑料碗盖好，又把塑料袋子扎好，打算找个垃圾桶扔了，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垃圾桶的影子。
顾云舒呼出一口气，她莫名觉得有点烦躁起来。心里腾升出一顾闷闷的火气，迫切地需要什么来浇灭，或许是一碗冰冷的食物。但是那碗冰凉的西米露已经被她三两口吃进了肚子里，塑料袋空空地挂在她的食指上。
也或许别的东西可以呢。
顾云舒点开微信，点进和周翊的对话框，发了条信息给他：[有空吗？]
周翊几乎是秒回，不过只回了她一个问号。
顾云舒没有多跟他废话，只言简意赅地发了一句：[我想做。]
下一秒周翊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顾云舒听到听筒发出的“滋滋”电流声，听到他那边嘈杂的声音，似乎是音乐，也似乎是吵闹的嬉笑声。
顾云舒淡声开口：“没空算了。挂了。”
周翊“啧”了一声叫住她：“怎么那么急？谁说没空了。地址发来，我现在过去接你。”
顾云舒“哦”一声挂掉了电话。她迅速给周翊发了个小区门口的定位，丝毫没有打搅他聚会的觉悟，就坐在花坛边等周翊，想着要是二十分钟内周翊没到的话，她就自己回学校了。
不难猜测周翊参加的是什么聚会，毕竟是周公子，归根到底还是放荡的，无非就是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去酒吧喝酒蹦迪，可能还要叫上几个漂亮的美女。
顾云舒想了想，又在心里加了一条，要是等会周翊身上有香水味，她就不上他的车，直接回学校得了。
虽然她信得过周翊，知道他们既然约定好了，在没结束之前就肯定是一对一的关系，但一想到周翊身上沾上别人的味道，她就觉得膈应，瞬间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周翊倒是来得很快，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他在路边停车，朝坐着一动不动的顾云舒响了响喇叭，探出头来喊她：“上车。”
顾云舒这才慢吞吞地提着那个塑料袋上了周翊的车。打开车门的时候她看了周翊一眼，周公子今天穿得很骚包，上身是一件黑色的皮衣，衬得他那放荡的少爷气质更加凸显。
顾云舒看了一眼，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你穿得好丑。”
周翊不爽地看向她：“哪里丑了？你懂不懂时尚？”他一边吐槽，一边脱了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那件中规中矩的黑色毛衣。
顾云舒见状才没再说话，周翊发动车子：“怎么跑这里来？”
顾云舒有些疲惫，她闭上眼睛，惜字如金地回他：“家教。”
周翊的动作一顿。和顾云舒在一起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她家教的地方在哪。周翊莫名心情有些好，他感觉良好地认为这是顾云舒又朝他靠近了一步。于是他没有计较顾云舒称得上差的态度，又问她：“吃的什么？手里怎么有个空碗？”
顾云舒继续惜字如金：“西米露。”
周翊“嗯”了一声，还想开口说话，被顾云舒不耐烦地横了一眼：“你烦不烦问题那么多？开你的车，我累，别跟我说话。”
周翊“啧”了一声：“刚刚不还说想做，这会又累了？顾云舒，你翻脸比翻书还快是吧？”
听到周翊的话，顾云舒愣了一下。好像是，她刚刚还没有察觉到，一坐上周翊的车，闻到熟悉的味道，她的神经就不自觉松懈了下去，刚刚明明还躁动着的情绪好像莫名其妙得到了安抚，烦躁全部没了，就只剩下困意了。
顾云舒怕被周翊看出一些什么，索性闭口不说就，转头看向窗外。
周翊认识顾云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知道她有时候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烦躁，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心情低落，所以他没说什么，只是懒着声音道：“得，你趁现在睡会休息下吧，你看今晚你会不会被我折腾散架。”
顾云舒撇过脸，给周翊留一个后脑勺，和一声冷冷的：“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