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边的韶宁像个木头人,等食物递过来时只会呆愣张嘴。
多日相处下来,魏隐之对她的口味了解得差不多,但是为了营养均衡,会做一些她不喜欢的菜,很小盘的放在桌角。
以前的她都会选择无视,最后食物兜兜转转,又进了不喜浪费粮食厨师或者猫的肚子中。
猫当然是被迫的,它只会挑食、咬人和尾巴犯贱。
现在的韶宁也是被迫的,魏隐之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在她唇边,“宁宁。”
她不愿意张口,胡萝卜难吃。
“不可以挑食。”
软软猫从窗外跳进屋内,围着韶宁的两只驴蹄子左看右看。它身后的三条尾巴蠢蠢欲动,想来个雪上加霜时看见筷子上夹着的胡萝卜,一溜烟跑了。
胡萝卜,猫都不吃。
韶宁嘴里味同嚼蜡,即使魏隐之厨艺再好,也难以拯救胡萝卜在她心中的地位。
魏隐之用软帕为她擦嘴,随后收拾碗筷。
“你可以教我清洁术吗?”一般小说里都有这个术法,一键清洁,超方便!
“可以,只是它的清洁能力有限,难以彻底消除污垢。”
难怪他要用水洗菜和衣服,韶宁略思索后道:“我这几天就用清洁术脏些过吧,等手能沾水了再……”
“喵呜。”软软猫去而复返,蹲在窗台冷悠悠地看向她。它不能忍受自己和脏女人一起睡觉。
“悬夜海水中秽尘对身体有害,今日得先泡一下药浴。”
见她面上不安,他又道:“放心,我会以布障目。”
……
魏隐之将切好的药依次放进去,对韶宁介绍每一样的名称与功效。五花八门的名字拗口难记,待他布置好药浴后她已经忘了个精光。
“不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韶宁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水雾缭绕中的眉眼,对于修士来说,十年应该会很短吧。
她踢了绣花鞋站在浴桶边,药香氤氲在双颊,忍不住多吸几口,灵魂被热汽熏得飘飘欲仙。
魏隐之以布障目,他今日穿的暗青色外裳,同色长布折叠后覆在眼上,深色衬得他愈发美如冠玉。
像眼盲落魄后被她捡回家的美人道君,因寄人篱下不得不被她肆意欺负……韶宁看向自己的手,叹气,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她还有一张嘴!
……打住打住,幻想时间结束。
长裙随腰带落地,魏隐之微凉的指尖划过她光裸的肩背,韶宁感到颈间系着的红绳一松,她冷得颤了颤,抬腿踏入浴桶中。
手上缠的纱布被他解开,韶宁把手一起泡进了药浴中。起初有些疼,但是痛感很快被药浴中的灵力抚平。
听见身后人愈远的脚步声,她身心完全放松,泡在药浴中昏昏欲睡。
第一品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很快,她已到一阶九段瓶颈,充沛的灵力在身体中游走,最终汇于丹田,结成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珠子呈现半透明状,内壁中空空如也。
这是不完整的道心,它漂浮在韶宁体内,等待她选择属于自己的道。
只有道心真正结成之时,她的修为随之踏上二阶,彼时才算初窥大道门径。
修真界的‘道’千千万万,除却佛门,可大分为四。
一为被奉为唯一正统的太平道,其下有仙门之首承平宗。
二为明光宫奉承之无情道,本为太平道分支,后自立为宗。在她和魏隐之论道时,他原话是:
‘无情本指太上忘情,要的是圣人抛弃私情而大爱苍生。明光宗将其本意歪曲,解读为断情绝爱,一味地教导弟子无情无义。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六亲不认之人如何为仙?’
江家主倒是看重了这一点,送江迢遥到其下的明净阁就是希望他能收了多情心思,反被江迢遥笑讽劳什子断情绝爱,何不如直接断子绝孙?
三为合欢宗阴阳交欢之道,论及此处,她与魏隐之皆静默无言,红着脸没人说话。
四为杀戮道,修道者多为邪修恶人,以杀入道。杀戮道本为末流邪道,凭杀道之主商陆杀出一条血路,位列四大道法之一。
‘杀戮道只出过一个震颤天地的强者,商陆。仅此而已,余下不过阴险小人之辈。’论及此道,魏隐之神色淡漠,未多作点评。
药浴中的韶宁思绪万千,除了选项a太平道以外,剩下三个选项就差把‘a是正确答案’写在明面上了。
丹田的道心感应到她的选择,珠心燃起一簇小火苗,将整颗道心染为赤红色。
突破二阶的韶宁更觉经脉舒畅,她任由自己泡在药浴中,阖眼入梦。
意识模糊之间,身后人去而复返。他抽走韶宁发间玉簪,拢住青丝轻轻梳洗。
韶宁梦见自己仍停留在现代,课余时间进了校外理发店。洗头的师傅手法不错,希望待会儿剪的发型不要让她失望。
“如果剪毁了……我就赖在你店外打滚大哭。”
身后人把她头发擦干,贴近她耳侧的声音暧昧至极,低低应道:“好。”
一只手臂穿过她腿弯,将她从浴桶中抱到怀中。
药浴有定心安眠的效用,歪着头的韶宁睡得很舒坦,凑近能听见安稳的鼻息声。
他眼上仍覆着青布,坐在浴桶边拿来澡巾为怀里的她擦干身上的水渍。指尖划过韶宁腰窝,痒意让她不安分,脚背勾着魏隐之坚实有力的腿腹,无意识地上下摩挲。
魏隐之握住她脚踝,细腻的触感让他略微晃神。再回神时她脚尖已经落到浴桶中,挑拨水花溅到他青色衣摆间,留下道道暗色水痕。
他不得已让她远离浴桶,把人抱到床边斜倚着,随后别过身拿来贴身衣物换上。
突破二阶后韶宁的肌肤比以往更清透,洇着水红。目不能视的他自然是不晓得这些的,转正她的身子套亵衣时指腹不慎划过软绵。
魏隐之呼吸滞了一瞬,他面上不显,指腹却比火上炙烤更热烫。
他把韶宁塞进被窝后摘下眼上青布,和床里猫瞳悠悠对视。
他自以为自己坐怀不乱,然而气息乱到连它何时进来了都未发现。
猫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随后抬步走到韶宁身侧,钻到她颈窝养眠。
看猫尾巴绕在她纤细的脖颈间,魏隐之抿紧薄唇,他脱了半湿的外袍,赤脚走进床内侧,躺下后把韶宁圈到了怀中。
失去了热源的猫极为不满,尾巴一下接一下地拍着床榻。它不甘受冷落,钻到韶宁胸口边团起身子打盹。
日光最后的余晖落下,兴许是被韶宁平稳的呼吸声感染,一人一猫没有硝烟的战争暂时性落下帷幕,极为平和地挤在她床榻间陷入沉睡。
韶宁醒时正值第一缕晨光爬上高林,她是被热醒的。白皙的额头沁出了薄汗,低头入目的是一团橘黄色毛茸茸,韶宁动动身子,才感到腰间搭着一双手臂。
她回头,见是睡得正熟的魏隐之,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手上的伤比昨日好了很多,韶宁摸摸肥嘟嘟的猫,莫名想到一句话,很是符合当前的场景——
老婆,孩子,热炕头。当然,魏隐之拿的贤妻剧本。
她小心翼翼地拿开他圈在腰间的手臂,轻手轻脚下床时不慎吵醒了身前的软软猫。
她食指竖在唇间:“嘘,别叫,让枕玉多睡会。”
软软猫伸懒腰的动作顿了顿,当即裂嘴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逆子,这个逆子。
她抬手甩了猫屁股一巴掌,软软猫四肢并用往外逃。它从窗台窜走,尾巴拍向魏隐之放在窗台上的花瓶,花瓶落地发出清脆响声,水、花叶、瓷片洒了一地。
魏隐之从梦中惊醒,睁眼与站在狼藉中的韶宁对视。她歉意笑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不要紧。”他起身披上外袍,“昨日的药安眠的效用太强,我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你会介意吗?”说完此话,他将玉簪咬在唇齿间,坐在床侧双手束发。
韶宁的目光在他妍丽的唇与明透的玉簪间流连,当对方望过来时才眨眨眼移开目光,“没事,你随意,就当是自己......”
话到半截,韶宁话音一转:“......本来就是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