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把孩子带回不老峭,往外倒了三桶混杂着血的药浴,又喂他服下好几瓶药剂才算完事。
孩子趴在床边,任由她掰开唇齿,素白的指尖点在舌根,他忍着不适的感觉,一动不动。
真是个小哑巴。他的这副嗓子坏了个七七八八,药谷弟子说还能救,只是得多花些疗程。
小哑巴异常安静,不单指他不能正常发声的咽喉,包括行为举止,皆静谧无声。他捧着韶宁递过来的温粥,一勺一勺地喝完。
韶宁接过碗勺,等她洗完碗回到房内时他依旧保持原姿势坐在床上,像一尊死寂的石雕,只有韶宁进门时转了转头。
她揉揉小哑巴的头发,因为长期缺少营养而细软发黄。碎发下的眉眼清秀,勉强可窥视长大后的风姿,他唇下有颗殷红的痣,点在过于苍白的肤色中,尤其惹人注目。
不知道小哑巴本来的命运是怎么样,是早早没了命,还是遇见个心好的人,有幸得救。
他灵根资质很不错,若是得救后能入仙门,必将在史卷中留下浓重一笔,而不是籍籍无名埋没于人海。
“想出去透气吗?”
意识到韶宁想要他这样做,小哑巴对她点头。
韶宁把他抱到房外石凳上,她私心认为小孩子多活动些好。不老峭能供活动的区域不算小,但峭高且陡,对他来说太过于危险,她得想办法围个栅栏。
她变戏法地拿出在山下买的毛绒玩具,握住玩具下的木棍摇了摇,上头穿着的大脑袋年兽跟着摇摇晃晃,发出‘嗷呜’的叫声,喜感呆萌。“怎么样,喜欢吗?”
小哑巴目光从年兽上移开,落到韶宁笑得像月牙般的双眼上,木然点头。
好吧,看得出来他并不感兴趣。
燕执夷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他自回宗后就不见踪影,现在才看见他回来的韶宁问:“你去哪了?”
他不答,径直走向灶房。
韶宁拿捏了他的性子:“师尊。”
“去拿了本菜谱。”
她从他来路看去,是通往主峰的吊桥。“主峰哪有菜谱?”
主峰当然有,魏枕玉厨房里的不就是吗。毕竟今早韶宁说掌门做的很好吃。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顺手的事,过来生火。”
小哑巴抱着年兽玩具,亦步亦趋地跟在韶宁身后。他坐在长凳上,短腿还不能着地,看韶宁和燕执夷顾头不顾尾地学做菜。
灶里的火是生起来了,韶宁头顶的鬼火也生起来了,“你怎么把整个蛋直接丢进去了!”
燕执夷:“它也没说得敲开壳啊。”
韶宁:“滚下去生火,我来掌勺!”
小哑巴往旁边移了个空,和哀怨的燕执夷一起看韶宁在油烟腾腾间炒菜,偶尔被呛得跑到外头咳嗽,然后飞快回来把灶台边想帮忙的燕执夷撵走,掌着勺不准他靠近:“你不准摸勺。”
韶宁炒的菜不算好吃,只能算是做熟的程度。她的嘴在深渊被魏隐之养得很刁,没想到到幻境还要过上自己煮菜吃的苦日子。
为了小哑巴身上的伤,她连着几日往药谷跑。一来二去间和药谷各弟子混得相熟。今日再去,倒是遇到个熟人。
韶宁:“花师姐,你也来求药吗?”
花容与尴尬笑了笑,“不是,是被撵出来了。”她眼珠子转动,“跟着师妹进去,想必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必不会撵我。”
韶宁和她一路走,一路问:“可是药谷有什么禁忌?”
“不是不是,我鼓捣了一副药罢了,可惜他们都不领情,不愿意和我试试。”花容与惋惜地抚上自己的脸,“要我说,凡是不正眼看我的都不是男人。”
韶宁问:“那承平宗?”
花容与无趣摆手:“都不是男人。”
“偌大个宗门,我生得花容月貌的,连想找个双修道侣都难。等我修为够了,就自立门派,大行男女欢好之事,狠狠打这些禁欲君子的脸。”
“咳咳,”韶宁被她的话呛得双脸通红,“师姐还真是,有志向。”
“师妹要和我一道吗?我已有初步规划,等宗门建成之时,你就做我的掌门夫人,如何?”
“师姐的初步规划是什么?”她走到药谷后堂取药。药谷关押了许多魔气感染的人或妖,药谷弟子都忙得脚不着地,给了她药方,让她自己在药园里采。
花容与:“取名,我卡在了第一关。”
韶宁随口一说:“何不叫合欢宗?”毕竟后世真有合欢宗,合欢宗教授双修之法,教学理念和花容与不谋而合。
“合欢,”花容与随她一道入药堂,“师妹点子真不错,就叫这个名了。”
韶宁没把她的话当真,她一回生二回熟,拿着药方把识得新鲜的草药摘好,又回到药堂拿修养的药剂。
药堂笼子里关了两只橘猫,见人来,‘喵喵喵’的叫着,韶宁蹲下身一瞧,“三条尾巴?”
软软猫的同族!
药谷弟子脚步匆匆走进来拿药,“这是未开神智的赤金奴,这两只性子温和,又没有被魔气感染,关着是怕它们跑掉。”
赤金奴长得像猫,仙家师姐师妹都喜欢捉一两只未开神智的当做仙宠,日常逗弄。
药谷弟子见花容与打开笼子抱了只出来玩,只叮嘱不要让它们跑掉了,又匆匆而去。
“怎么把人家孤零零关在一个笼子里,”两只赤金奴被关在两个笼子里,想在一起打闹都不行。花容与抱着怀中的看了看,“公的。”
她走近看了看韶宁身前关着那只:“母的。”
“这些弟子真是不解风情,让它们团聚又不会少块肉。”
赤金奴呆头呆脑,惹得花容与眉开眼笑,摘下腕间铃铛逗它玩。
韶宁从猫身上收回目光,药堂上放在一排排药剂,她突发奇想,在武力上打不过燕执夷,只能使些阴私手段,何不用药?
她挨个找寻架上的药剂,似乎没有用于邪门歪道的东西。
那厢花容与逗够了猫,她把猫关进了另一只笼子里,看两只猫抱在一起玩乐,“一公一母,也不会打架呀,这不相处得很好嘛。”
随后她在韶宁身侧探头,“师妹在找什么?”
“啊,”韶宁心虚摸摸鼻子,“是药三分毒,这药谷好像只有救人的药。”
“哦——”她好像一眼就看穿了韶宁的心思,“师妹在外头结仇了?”
韶宁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眼神飘到脚边笼子里,两只猫身子叠在一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花容与的声音把她思绪拉了回来,“药谷管得甚严,毒药难求。问他们,还不如问我呢。”她在修真界摸爬滚打十几年,谁还没点阴私道子?
她笑吟吟问韶宁:“师妹那仇人修为几何?”
韶宁:“他隐藏了真实修为,应该有六阶上下。”
“啊呀,是个不可多得的强者呢,师妹想杀了他吗?”
韶宁:“不想,只要他能任我摆布就行了。”
花容与促狭眨了眨眼,“男的女的?年方几何,长得怎么样?”
韶宁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些,老实道:“男,和我差不多大小,长得很好看。”
“我知道了,”她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瓶,想到韶宁面子薄,特地选了个文雅的说辞介绍:“神仙醉,一滴下去,化敌为友。无论他修为多高,喝了保证对你百依百顺。”
“怎么个百依百顺?”
“你让往东,他不往西,你说一,他绝不说二,任你牵着鼻子走。怎么样?”
韶宁接过眼前小小的青玉瓶,“真有这么灵验?那价钱......”
“不必,完事后你只需告诉我效用如何即可,我还想和别人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