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夸人夸眼珠的,韶宁麻木地想。倏尔听见温赐恍然大悟道:“顾着叙旧,都忘了来意。”
韶宁的定身术一瞬间解了,她腿脚发麻,身子不自主向后倒。温赐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待她站正后方松开手。
许久未说话的嗓子发哑,韶宁问:“什么意思?”
“北星异动,邪物认主。”眼前人明媚的脸被画成了花猫,他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很有美感,“我今日来,是想跟小帝姬做个交易。”
果然还是做得太招摇了。她打起十二精神,单刀直入问:“交易?宫主要什么,宫主又能给我什么?”
温赐坏得天地不容,但是他搞事的效率从来不低,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做他的合作伙伴,倒是不算亏。
原著中他指使虞氏为祸、挑起长鱼氏两次内乱,皆是为了千钧玲珑骰的碎片。
无情道修炼至九阶一段已是极限,要么修为从此止步不前,要么毁了道心重新修炼。
他疯得要命,不甘于前两种法子而寻找到第三条路——重塑千钧玲珑骰,利用其中神力扭转天地规则,突破无情道禁制。
全然没有根据的法子,万一成了呢?这人就是靠着超乎常人的积极心态,而挑起大半本书的祸端。
“重塑千钧玲珑骰并非一朝一夕可成,若我与禁忌主同心协力,必然事半功倍。”他吐字清晰,诚恳无比,“今日之事,执夷尊上也是知道的。”
“是执夷告诉你我是禁忌主?”还是他自己猜到的?
“非也,是我的猜想,天底下配得起尊上一声妻主的唯帝姬一人。”
温赐惯会做面子功夫,说话喜欢绕着弯的夸人。
其实真相是江迢遥能查到的东西,他也能查到,当看见玉弓时,还有些许不确定,所以特地操纵阵法将韶宁传送到了邪物聚居之地,方确定了心中猜想。
执夷也是他的盟友之一,他不太能摸透这位坏脾气盟友的性子。
现在多了个韶宁,既是执夷的妻主,又是禁忌主,拉她进来,他们的盟友关系似乎会牢固些。
起初他自认为自己与那杀生罗睺相识百载,关系好得到了可以拉执夷做盟友的程度。
偶尔他会去九万丈雪峰寻执夷叙旧,不同于温赐对重铸千钧玲珑骰的炽热,执夷在他滔滔不绝地讲述后只会给予沉默,或者一个无关紧要的眼神。
对于温赐此人以及他所谓的远大的目标,执夷只剩无话可说,甚至觉得厌烦。
他一如既往,在九万丈雪峰安静地打坐,安静地听雪起雪落,安静地想韶宁,一想就是很多年。
温赐哪管这么多。
为了拉近盟友的关系,他想到罗睺成年后都会外出寻找妻主。正好执夷的妻主下落不明,于是腆着脸找人去合欢宗寻了几个美人送去。
执夷不领情,反手将他和美人丢下了九万丈雪峰。
合欢宗向来宠爱弟子,一堆浓妆脂粉或男或女提着刀到明光宫讨说法,把宫内断情绝爱的弟子们吓得不轻。
后头有一日,温赐主动聊起了这位妻主的话题。
当时他不知道执夷的妻主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执夷为压抑罗睺自身执念,为了她在九万丈雪峰闭关千年。
执夷沉默了一瞬,在温赐自讨没趣准备告辞之前道:‘我们恩爱两不疑。’
‘长相厮守,最惹天妒。’
‘......’
‘姻缘台见证了我们的相许,前世缘薄,今生再续。’
温赐:‘哦。’
他第一次听见执夷说这么多话,静静听完他述说过往后反问:‘她真如此喜欢你?为何我听起来不像。’
倒觉得像......这罗睺在倒贴,倒贴都不要那种。
‘她只是爱而不自知,如果她不爱我如何得来天命结?你是在质疑天命,还是在质疑她?’
虽然姻缘台只认情意,玄之又玄,哪怕只有一点也可以。执夷心里跟明镜一样,韶宁有一点喜欢他,但不多。
思及此,执夷恼羞成怒,一掌把温赐拍下雪峰。
温赐无言以对,他当然不认天命,重塑千钧玲珑骰,突破修为禁制本就是反抗天命之举。
他摸清了执夷的性子,为了缓和气氛时常提起执夷的妻主一句,并夸赞他们情比金坚。
执夷莲花眸动了动,心情大好,淡淡道:‘你断情绝爱,自然不懂。’
温赐不懂执夷对一个人的痴狂,执夷也不理解他的野心。
执夷从未对他说过这位妻主的身份,直到温赐昨日在楼台俯视韶宁,见着她背上的太释玉。
既是执夷的妻主,又拥有一把玉弓。
难怪他把洛家嫡子嫁去深渊之后,执夷连着几日没有好脸色。
不过执夷平时都没有好脸色,他一向独来独往,平等瞧不起上下界每一个大能。
现在送虞家孩子去,虽然是明光宫帮忙操办,但主意是洛家提起的,与自己无关,温赐如此为自己开脱。
他收回思绪,对韶宁道:“帝姬不信,去问问枕边人便是。”
不好意思,枕边人是魏隐之。
韶宁想到他上一句话,原来书中没出现过的执夷也加入了反派阵营。
想到执夷的脾性,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与心境,她觉得温赐能和他们这对夫妻合作,不像积攒了八辈子福气,反而像倒了八辈子霉。
见她面有松动,他继续道:“帝姬不必过多担忧,我不会干涉帝姬行事。”
“帝姬如今已是明净阁外门弟子,在大比得了好名次入明光宫,成为宫主亲传,顺理成章。”
韶宁:“可我修的是承平宗的太平道。”
“只是挂名,旁人怎知帝姬修的什么道?想必那位也不愿我做帝姬的师尊。到时我将宫主令予帝姬,诸事皆宜。”
见她垂下眼,温赐未再多言,走前只道:“明日我在明光宫恭候帝姬。”
身后灵力屏障消失,韶宁忙回头踩着冲着温赐背影去的史莱姆的绳索,史莱姆蹦出去,又被拉力拉回来,在地面打了几个滚。
“姆......”
温赐行步如风,一抹白衣很快在绿荫林樾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