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寻到城主府,城主是内乱中的原太女党,官路一路下跌,二皇女死后仕途有了起色,如今是小城城主。
他见着江迢遥面容,面上惊疑不定,直到他拿出八卦小铜镜。
见城主对着他掀袍下跪,韶宁识趣地转身出去,坐在城主府外撸猫。
鲛人并不怕猫,特别是她怀里这种看起来没有妖力的、一只普通的蠢猫。
软软猫躬着身子伸了个懒腰,一睁眼:“?”
?这是哪里?
她摸摸它的头,“乖乖的哦,回去给你吃灵石。”
“遇见危险记得保护我哦,回去给你吃灵石。”
“等会不要手贱哦,回去给你吃灵石。”
软软猫凑近韶宁嗅嗅,灵石味少得可怜,只有穷酸味。
身后传来脚步声,城主和江迢遥并肩出门,看向石阶上坐着的韶宁,问江迢遥:“这位是殿下的?”
“实不相瞒,她是我的妻主。”
城主向韶宁作揖,“驸马请。”
“去何处?”韶宁明知故问,她跟随江迢遥坐上城主安排的马车,挑起轿帘看来往长鱼氏族人。
“天子城,泉先城。”
泉先城是宫城,即是长鱼氏权力的中心,相当于古代皇宫紫禁城。
长街上来往的长鱼氏族人耳朵颜色各异,有大有小,韶宁看了一圈,还是江迢遥的样子最招人喜欢。
他有亮晶晶的小珍珠,她摸着猫,漫不经心地想皇族应该都挺美的。
到时候入了宫,岂不是漂亮的大尾巴鱼满地爬?
......
韶宁坐得昏昏欲睡,轿辇在泉先宫外落地,她跳下轿辇,被江迢遥牵着跨入宫门。
长鱼氏的皇宫和她了解有很大差异,没有鲜艳的金色或是红色,主要由蓝色和白色构成,半透明的屋瓦梁柱错落有致,色调清雅,构造奢靡。
韶宁一路走一路瞧,蓝白色宫殿层层叠叠,其中约千座房屋,高者隔离天日,蜿蜒曲折,断绝江河。
偶有珍珠、水晶点缀于殿宇楼台间,珠光璀璨,宫殿正对头顶烛龙之目,华光如柔纱倾斜而下,笼罩着整座泉先宫,步行其中如醉如幻。
脚下多是廊桥,桥下街边皆有潺潺流水相傍,大小不一的湖坐落其中。又有水流自宫墙飞溅而下,流入桥底,汇聚江河。
他们此处走的是平路旱地,她往另一面的宫殿瞧去,水晶铺作的地面积着薄薄一层水,宫人步履缓缓,赤脚而行。
韶宁在神女殿阶下停步,引路的宫人带着江迢遥去证实身份。她等了片刻,一位宫人从中出来,带她入神女殿。
神女殿是皇帝的寝宫,私下议政之处。宫人挑开珠帘,坐榻上坐了两人,小皇帝年过十二,形容纤弱瘦小,面上没多少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圆润的葡萄。
见有生人,她下意识往生父身后躲,被他稳住了身子。
没人责怪不知长鱼氏礼仪的韶宁,反而小皇帝探出头,拍拍旁边的坐榻,照着生父教的那样:“皇表嫂,坐。”
光是说一句话,她双颊发烫,等韶宁坐过来时僵直身子不敢动。
江迢遥不在,父女俩都安静得莫名。
韶宁默默打量着四周,神女宫呈现长鱼氏一惯的风格,多了几株珊瑚或是珍珠点缀。她目光落到桌上,洁白光滑的一对扇贝装着水果。
她收回目光,和偷偷打量自己的小皇帝目光相接。小皇帝忙错开目光,眼睛盯着脚尖。
长鱼氏朝堂之上存在两党势力,但自早产风波愈演愈烈,加之二皇女帝位得之不义,皇帝一党势力微弱,父女俩一向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气氛死寂沉默,韶宁有些难捱。怀中的猫蹲不住,伸爪子去够扇贝中的果子。
此时珠帘被人掀开,江迢遥身着长鱼氏鲛纱,松散了束发,换作长鱼氏雄性装扮,迟迟踏入神女殿。
韶宁往旁边移了个空,听他们一来一回地客套。一位宫人端着木案进来,木案上的小碗装的是守宫砂。
他看了眼韶宁,“殿下,这......”
江迢遥心下了然:“我与妻主早已情定,还未成亲。”
宫人转身跪在韶宁面前,高抬木案。
韶宁拿过纤细的毛笔,沾了碗中朱砂,点在江迢遥白皙的小臂上。
见守宫砂久久未消,那宫人才躬身辞去,走前道,“王爷在洛神宫候着殿下和驸马。”
......
宫人出了神女殿,径直去了洛神宫。
听完宫人所言,长鱼沅垂眸看着眼前黑沉沉的药,“原来戮仙道君只不过是披着浪荡公子的皮。”
待药冷了,他一饮而尽,有宫人接过碗,递给他一只小暖炉。
他不喜欢暖乎乎的东西,未接,摆手让宫人退下。
身边臣子见他面色不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继续。那帮杂鱼怎么说的?”
他单手执棋,生得绝色的眉眼没有半分温度,眉飞入鬓,眼尾点着半颗珍珠,美得颠倒众生,独独眼中空无一物,一言一行担足了‘暴戾恣睢’之名。
海下气候四季如春,鲛人都身着单薄鲛纱,只有长鱼沅披着毛领大氅,暖意让他心烦意乱,久久未落子。
“有人说王爷理应放权,莫走了二皇女的不忠不孝之路。大殿下是宣帝独子,本就有男子称帝之先例,帝位应先由大殿下继承。”
长鱼沅面色不善,“他可,本王不可?”
话在喉咙游走一圈,臣子整理措辞,继续道:“他们说待大殿下为妻主产下一女后,再把帝位传于皇女。”
“微臣失言,请王爷责罚。”
说罢,她低下头,不敢看长鱼沅神色。
她把他们的话说得委婉了许多,那群老骨头鱼直接指着洛神殿,怒骂摄政王长鱼沅是只不会下蛋的公鸡。
公鸡本来就不会下蛋啊,臣子无言揩泪。
长鱼沅落下一字,局终,胜负已分。
落败之人谄笑,“王爷棋艺精湛,微臣望尘莫及。”
一宫人脚步匆匆,行礼后对长鱼沅耳语几句。
“他的妻主,就是那位毕方美人?”
等了许久,她才听见长鱼沅问话,连忙应答:“是,名唤韶宁。”
他抬眸,见引路的宫人后跟了两人,男子身着浅蓝色鲛纱,年少俊朗,正说着什么逗身旁人笑。
被逗笑的红衣女子抱着一只赤金奴,步履轻快。她从走廊那头望过来,眸中残存着笑意,扭头正好对上长鱼沅的目光。
难得遇上个合眼缘的,他又问:“是第一品火灵根?”
“回王爷,是。”
她骤然意识到什么,张口欲问,见摄政王修长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他们来了。”
“皇舅父。”听见江迢遥这样唤,韶宁跟着唤道。
亭边桌前坐着的青年高大俊美,有着肖似江迢遥的银色鱼鳍耳,望过来的目光颇有掌权者的压迫感。
“坐吧。”
长鱼沅摩挲着手中纯黑棋子,透过江迢遥与韶宁目光相接。莫说外甥的皇位他想要,连外甥的妻主他都要抢过来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