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没听清,问:“什么?”
头顶传来镜面破碎的声音,四周镜面全部爬上细密的纹路。
江迢遥瞳孔一瞬间涣散,极快回归原有的清亮。
他抓住韶宁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跑。
镜面之外还是镜面,他们愣了半晌。脚下骤然空无一物,海水自四面八方涌来,江迢遥抱住韶宁,相拥坠入深海。
韶宁来不及拿出避水珠,不慎咽下两口海水,她吐着泡泡,准备闭气时唇上覆上一双薄唇。
她睁大眼,在对方咫尺之间的琥珀色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讶异。
海水静蓝,二人的发丝在水中交缠,难舍难分。江迢遥一手揽着韶宁的腰,为她渡气,变幻出鱼尾朝着海面游去。
他们离头顶的光亮越来越近,禁地在第四层海水中。江迢遥游到海面,不知道处于何地的海滩边。他松开韶宁的唇,抱着她游向近岸。
海水逐渐变浅,江迢遥把韶宁放在海面突出的礁石上。
她脑袋呆愣愣的,正处于他会怀孕的震惊中,迟迟转不过来。
江迢遥的鱼尾泡在海水中,他倾身搂住韶宁脖颈,再次递过来一个深吻。
韶宁扣着礁石的手改为抓着他的长发,他的吻笨拙又生涩,但实行者很是兴奋,舌尖勾住她,誓要抵死缠绵在此处。
她被吻得七荤八素,等江迢遥放开她时无力地躺在礁石上,止不住喘息。
她满目恐慌,已经想到了给熊孩子当牛做马的恐怖生活,“我,你,孩子,完蛋了。完蛋了。”
他喘着气,坐上礁石,鱼尾点在水面,伸手将韶宁搂入怀中,“真的完蛋了,你得对我负责。”
韶宁侧过头,正好看见他的手腕,昨日才点上的守宫砂颜色正逐渐褪去,直至完全消失。
她不信邪的上手摸了摸,“这玩意儿来真的?!不会是被海水泡褪色了吧?”
江迢遥坦荡荡地任她检查,并好意提醒道:“以刚才的情况而言,你根本来不及拿出避水珠,好在我舍了清白救你。”
韶宁欲哭无泪:“一命抵一命行不行?温赐一刀下去,你都凉透了,还是我找水镜前辈把你复活的。”
“可以啊。”他答应得很爽快,“还有一命呢?”
“什么一命?”
韶宁的手被他牵着放在小腹上,“我肚子里还有一条命呢。”
江迢遥笑吟吟的:“以吻换子,是不是很划算?”
“这么快!”
她和执夷这么多次,怎么他没有怀上小罗睺?!
“对啊,长鱼氏雄性生子可难了,一条小鱼宝宝要怀胎三年。”
韶宁恨不得用一口海水把自己呛死过去,三年,他要给自己生个闹海的哪吒么?
“你说怎么办吧。”江迢遥伸手帮她把额前被水沾湿的头发别到耳后,凑近面如死灰的韶宁问。
长鱼氏生子确实很困难,拇指大的鱼一怀三年,但长鱼氏担忧的不是生子周期的问题,反而是能不能怀上的问题。
雄性生子与天地伦常相悖,未到天地所不容的程度,只是概率被大大削减。
长鱼氏和罗睺一样,正常行房事怀孕概率很低。
长鱼氏以吻换子之事理论上存在,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迢遥天生好运,又不是天生好孕,这种话骗骗韶宁就行了,他心里门清。
他半靠在韶宁身上,催促:“说话呀。”
这边话音刚落,一只雪团子挣扎着爬上礁石。
小镜妖趴在礁石上剧烈咳嗽,把吞下的海水咳出大半,“咳咳咳咳,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都怪长鱼氏那条死鱼咳咳......”
“禁地来了一条鱼,我把空间接到水中镜外,想直接把你们送出去的,结果半路上法力用光了。”
韶宁为他拍背,估摸着把胃里的海水全部咳出来了,小镜妖才躺在礁石上说出事情的原委。
她动作一顿,好心办坏事,原来罪魁祸首是他。
“怎么都不说话?”小镜妖挤开碍事的江迢遥,他凑近韶宁问:“你把前辈带出来了?”
韶宁把梳妆镜给他看,小镜妖捧着梳妆镜不敢动弹,确认水镜在里面后还给了韶宁。
“前辈睡着了,你带回去好好养着。为了保障前辈的安全,我就勉为其难地跟着你一起出去吧~”
小镜妖站在礁石上,抱着手臂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带去养,岂不是更安全?”
“嘿嘿,这样我也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他蹲下身,盯着梳妆镜,“我和前辈本为一体,一起挤挤没问题吧。”
韶宁手中镜面闪光,下一刻小镜妖已不在原地,他入了梳妆镜。
她正看着梳妆镜,一面小铜镜被挂在了她脖颈间,是江迢遥的八卦小铜镜。
“我的嫁妆。”
他恢复了前世记忆,知道里面装了千钧玲珑骰的碎片。
韶宁摸着八卦小铜镜,想到碎片,这嫁妆和男人是不得不收了。
“你就不怕我给温赐?”
“既然给了你,就随你处置,给谁都无所谓。”
他坐在礁石上,看天际的烛龙之目的光辉落到辽阔海面,水色潋滟,浮光跃金。
韶宁想到水镜以魂补魂的法子,大男主果然好难杀,不仅难杀还获得了金手指。
她问:“你有前世记忆吗?是不一样的前世,还是和温赐一样的重生吗?”
“是后者,”金光洒在他侧脸与鱼尾间,江迢遥回头,俯身在韶宁额间落下一吻:“我和他的恩怨,你不必在意。”
“你只需要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哦。”韶宁避开他的眼,干巴巴应了声。
可能是他多了前世记忆的原因,她总觉得他变了又没有变,望过来的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再仔细瞧,似乎和平时区别不大。
“我什么都给你了,你可以对我负责了吗?”
他问,江迢遥想听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知道她没有前世记忆,悲喜交加。
悲是因为他被遗忘了,喜是因为被遗忘的人是他,还好是他。
哪怕没有那段记忆,他仍旧会爱上她,只是不会像今日这么鲁莽。
喜欢一个人真奇怪,明明拥有更多优势的人,更有可能在感情中占上位。
他偏偏想把所有都给她,好像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就会垂下眼,赏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他把最重要的八卦小铜镜都给她了,她会不会翻脸不认人,把自己一脚踹开?
听不见她的回答,江迢遥很是紧张,胡思乱想时海水下的鱼尾不安摆动。
他是不是太心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不再给她时间缓缓?八卦小铜镜她想要就给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江迢遥别开眼,张嘴想解释:“其实我......”
其实我没有怀孕,你不必为之负责,只是在开玩笑。
韶宁与他同时开口,她放下八卦小铜镜,‘嗯’了一声。
听见他的话说一半没声了,她疑惑:“你刚才说什么?”
他话音一转,“其实我感觉到鱼宝宝在踢我了,妻主来摸摸。”
“......鱼哪有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