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宫正殿窗扉紧闭,日光不入,一灯如豆落寒花。
摄政王不喜过盛的光亮,偌大的殿内冷清又昏暗。
侍奉的宫人噤若寒蝉,座上人端着黑沉沉的药,苦味刺鼻,长鱼沅的眸色比药的颜色更加深黑,他问:“你说长鱼阡怀上了韶宁的孩子?”
芷君说昨夜二人酒醉,走错了房间,一夜荒唐后长鱼阡不仅失了身子,并且已有身孕。
“是,神女殿准备让两位殿下在同一日同驸马完婚。”
长鱼沅一言不发,目光落到手中药上。待药完全冷透,准备一饮而尽时他停住动作,下一刻陶瓷药碗被摔在地面,碎片迸溅。
他压着心口怒火,“好啊,天不仁,独我逢此运。”
“一个两个都怀上了,偏偏本王怀不上!”
碎片混着药汁,溅到了宫人裙摆,众人大气不敢出,纷纷跪下俯首道:“王爷息怒。”
长鱼沅闭眼揉着太阳穴,“把韶宁给本王捉过来。”
话音刚落,他摆手免了,“本王亲自去神女殿见她。”
此时的韶宁正趴在床上瞧梳妆镜,想试试能不能唤醒其中小镜妖,门先一步被敲响了。
“皇嫂,你在里面吗?朕是长鱼黎。”
小皇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说话一板一眼,偷偷把对韶宁的称呼换成了‘皇嫂’。
韶宁闻声开门,小皇帝顶着两个黑眼圈,献宝似地把手中粉色鱼缸给她瞧。
“这是朕为亲侄做的荷花鱼浅。”她满怀期待地看韶宁接过鱼浅,想要个夸奖但又不好意思直说。
宫人守在门外,韶宁看出她的想法,牵着她入内室,“很漂亮,陛下好棒,让我先替未出世的亲侄谢谢姑姑。”
得到了肯定的小皇帝面上爆红,一双眼亮晶晶的,很是兴奋。“朕过两日给表侄做一个。”
韶宁发现她很喜欢别人的夸奖,也对,十二岁的孩子谁不想要被肯定呢。
“陛下昨夜没有睡吗?”
“啊,”她面上不见困倦,全是兴奋,“听说皇兄有了小宝宝,朕睡不着,就做了鱼浅。做完后去上早朝了,刚下朝。”
小皇帝卯时起就要起来上朝,相当于现代早晨五点。
韶宁听得心疼,问:“要不要在我这歇会?”
小皇帝看向床,点点头,她脱了鞋袜上床,躺到床上时她还没有困意,攥着韶宁袖子说话。
她的话比韶宁想象中多得多,全然不似初见那般安静。言语之间带着孩童对世界的好奇与懵懂,拉着韶宁问她外头好玩吗?
韶宁细细为她讲上下两界奇人异事,或是瑰丽风光,她撑着困意一边听一边问,后头实在熬不住了,阖眼前喃喃道:“以后让皇兄帮我看这些......”
韶宁正说着和江迢遥绛宝秘境那一遭,听小皇帝所言,她忽而闭上了嘴。
小皇帝无权无势,在禁令之下,或许此生难以出悬夜海一次。
对一个无法出悬夜海的人描述外界的美好,这算不算一种残忍?
小皇帝如今才十二,要做各式各类的功课,还要在权力斗争中护全自己和家人。
韶宁记得自己十二岁时,她还不会去在乎父母间的貌合神离,以为他们闹一闹就和好了,只顾着自己玩。
韶宁再看向小皇帝时,她已经睡着了,安静时稚嫩的面容更似长鱼阡。
小皇帝与长鱼阡并非同父所生,面容相似,必是同母的原因。由此可见,那些因早产质疑血脉的说法无凭无据。
想也是长鱼沅从中作梗。
无巧不成书,韶宁刚想着他,就听见门外宫人轻唤:“王爷千岁。”
长鱼沅大步跨入内室,欲语时见韶宁竖指噤声,他瞧了眼床上人,惊讶小皇帝怎么在此处?
他倏尔想通,若她们关系不好,小皇帝是怎么把长鱼阡送上韶宁的房?
长鱼沅皮笑肉不笑,转身同韶宁去了外屋。
“王爷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韶宁问。
“自然是圆房之事。”
目光落到角落被窝里的狗身上,不远处还有一只猫,长鱼沅拧紧眉,讨厌全天下的毛茸茸。
“长鱼阡是怎么怀上的?”
“我只给了他一个吻。”她目光不经意划过长鱼沅的小腹,被他恶狠狠瞪了一眼。
“本王也要。”长鱼阡江迢遥两兄弟有的,他都要有。
韶宁认命踮起脚尖,“你低头。”
长鱼沅俯身,唇上映来一抹柔软,舌尖撬开他的唇齿,未来得及细尝,它已抽身而去。
“就这样?”
“你还要怎样?”
长鱼沅自知理亏,他直起身,唇间残留着暖湿,那夜醉得昏昏沉沉,并未真切感受。
今日一触即分,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
长鱼沅轻哼一声,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挑个吉日,我们同房。”
“啊?!”
他垂眸想了想,“就你与他们大婚那一天,你与他们拜堂后,与本王洞房。”
韶宁惊恐:“啊?!你问过江迢遥他们了吗!”
“问他们作甚,谁也干涉不了本王的决定。”
指腹抚上被她吻过的唇,长鱼沅掀眼瞧她,“洞房前一日三次,一次也不可以落下。”
“今夜本王搬来神女殿。”
同房得子的几率更大,只是长鱼沅一时难以接受同仅有几面之缘的人行房事,韶宁同样。
他仔细思索,多亲亲多睡睡感情基础说不定就有了,那日和她相拥而眠,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与她接吻是他为权力做出的最大让步,不过意外的不错。
惦记着要回去喝补药,他欲离开,韶宁忙攥住了他的长袖,“王爷真的什么都能给我吗?”
“你要什么?”
她顿了顿,“我不缺钱财,也对权力无所谓。王爷给的条件实在难以让我妥协,不过......”
为了掩饰真实目的,韶宁绕了个大弯子,“那日王爷说女帝冕冠都能给我,我草民出身,还没见过如此贵重的东西呢。”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若王爷真能给,我定心甘情愿助王爷。”
“没有什么能比长鱼氏新任女帝更贵重。”他未多言,走前淡淡道。“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