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动动唇,逐渐没了声音。她垂眸猜得七七八八,兴许死后复生的原因。
此刻脑海中再次出现水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已将法力传入轮回镜中,悬夜海下的水镜自会修复,不过需等些时日。’
‘水镜修复之前还得麻烦姑娘些时日。’
“没事没事。”毕竟水镜是在她手下打破的,韶宁有些心虚,把梳妆镜揣进了乾坤袋中。
她动了带小皇帝来看看的心思,和商陆一起走下小桥后算了算时间还早,商量着再来一次。
商陆将韶宁送回神女殿,韶宁找到小皇帝时她才放堂,拿着新写的诗词扑进韶宁怀中。
“皇嫂你看,怎么样?”
韶宁把她牵到人少处,问:“陛下想不想和我出去玩?”
她发出小小惊叫,在宫人望过来之前忙捂住嘴,小声问:“真的可以吗?我们去哪里!”
“先去忘川可以吗?然后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
她重重点头,然后又发愁问:“可是朕要怎么出去?”
韶宁跟宫人扯了个带小皇帝去偏殿玩的谎,牵着她进屋后,韶宁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去了哪里哦。”
小皇帝说了声‘好’,再睁眼时眼前正值一只没有眼睛的孤魂飘过,裙下没有脚,她吓得往韶宁身后躲。
韶宁怕弄丢她,在小皇帝腰上栓了截绳索,另一头捆在自己腰上,对她道:“你看见前面那座小桥了吗?下面有面轮回镜,能看见你一生的好坏。”
“陛下想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一个闲散皇女,还是成为一代帝王?”
她神情很是心动,望向忘川欲言又止,自称也跟着换了:“我想。可是我,我很害怕......”
如果长鱼黎以后会做个闲散王爷,那么她就不会处于权力斗争中心,也不需要修习这么多功课。
可是她心里又有一点点不开心,长鱼黎还小,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不甘心。
很多人都说她不适合做皇帝,她也觉得自己平平无奇,但是还是很难过,好像很对不起支持她的那些人的期待,对不起父君和帝师的教导。
“没关系,陛下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要我带你上去吗?”
短暂犹豫后她才开始缓慢地移动步子,跟着韶宁上了小桥。
小皇帝探头,望向忘川中轮回镜。
韶宁看顾着她的安危,一边和身后的商陆商量等一下走哪里回去。
她看向黄泉路口那面镜子,不少鬼魂驻足观望。
一只鬼魂将手放在镜面,他们看不见镜面出现了什么,只是须臾后,那只鬼魂撤下手,掩面而泣。
“等一下去看看那个镜子吧。”
商陆静静听她说,等她说完就答好。
韶宁看不见他被黑袍遮住的眼,想问他为什么身死千年后没有投胎,她张嘴闭嘴反复几次,斟酌措辞后问出了口。
“我听闻你为了移魂盏魂断暝昏山,如今已过千年,为何魂魄长留世间,不曾入轮回?”
风声夹杂着鬼魂的哭闹,忽远忽近,韶宁等他回答,但是回应她的是小皇帝的声音。
小皇帝面上似忧似喜:“好像说朕会一直当皇帝,虽然没做什么大事,但是族人或者臣子都在夸朕呢。”
说到最后一句,她浑身都冒着开心的泡泡,拉着韶宁往桥下走。
韶宁下意识回头叫商陆,只看见他动了动唇,声音擦着耳边的风转瞬即逝:
“因为你说还会再见。”
韶宁心跳一滞,原来千年倥偬中的苦与孽,竟有她的一席之地。
于她,是久别重逢。于眼前人,是一生所向。
......
“怎么啦?”小皇帝先一步下了小桥,她望向身后二人。
韶宁回神,她咽下喉间的酸楚,和商陆一起走下小桥。
“我们接下来从黄泉路出去,陛下想去哪里玩?”
“朕听皇嫂的。”
小皇帝被韶宁牵着,三人一路向黄泉路的出口走。
商陆跟在她们身后,他很少说话,恍若一座冰山,大部分鬼魂或是人看见他皆绕道而行。
手上牵着的小皇帝似乎没有之前这么开心了,垂着头一直想什么东西,想到烦闷时还会用脚踢彼岸花。
于是韶宁被路过的阴官罚了五十灵石。
韶宁老实交了灵石,无奈地捏捏小皇帝手心,道:“陛下不喜欢判词吗?刚才不是说有人夸,还开心得要跳起来吗?”
小皇帝看向韶宁,垂头没有答话。
韶宁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判词,暗道自己坏了事,忙安慰她道:“判词是可以改的,以后我多带陛下出来玩好不好?”
她还是没回话。韶宁等了很久,小皇帝长舒一口气,郑重道:“朕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皇嫂不带朕出来玩也没事,朕以后一辈子住在宫墙都可以。”
韶宁惊讶,想起长鱼阡所做那幅画,“我还以为你和你皇兄一样,都想做那断线的纸鸢,畅游山河。”
“是啊。可是,”她收紧牵着韶宁的手,仰头道:“可是那引着纸鸢的线,不是你给我的吗?”
韶宁垂下鸦睫看她,一时无话。
小皇帝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朕想通了,做有线的纸鸢没有什么不好的。”
“因为引着朕的线是长鱼氏的族人,是朕的父君,”长鱼黎抬眼看韶宁,很少直白表达情感的她耳朵通红,目光复而盯着自己脚尖,“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