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掌心接触的镜面漾起波纹,镜面随即浮现一层霜白浓雾,等待时韶宁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
好久没见到执夷了,等一下是会看见游戏一样的立绘,还是cg,或者是动图?
她能看见他,那他能看见自己吗?
雾气随之散去,韶宁对上一双琥珀色瞳孔,眸中万年未闻风起,映入她之时卷起惊涛骇浪,混混沄沄久而不息。
“韶宁?”
“枕......”
韶宁话音一滞,眸光所及之处随镜面拉长扩大,上座仅一人,身后是一扇玉雕壁画,青色灵力缠绕其上,雕刻出整个修真界的山河湖海。整座殿中白玉为堂,琉璃为柱,空旷寂寥。
偌大的神殿,只有他身前书卷随风翻动,比起凡间宫殿,未免显得朴素冷清。
韶宁仿若正站在神殿中央,座上人垂眸与她对视,和魏隐之如出一辙的面容,却是神骨仙姿,高不可攀。
“魏枕玉。”
枕玉,是魏枕玉的枕玉。
书卷散乱,长长的卷轴散开,滚到韶宁脚边。
座上人迷茫站起身,倾身向她而来。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印在镜面的掌心刹那,韶宁收回了手。
......
四周景象一瞬间回溯,韶宁又回到了阴沉昏暗的地府。
其他人看不见镜中景象,阴官见她面上不见喜色,小心翼翼问:“镜中是姑娘爱人吗?”
韶宁沉默一瞬,道:“不是。”
“是红台镜有误?”
她掐了掐手心,牵着小皇帝往外走,“不是,只是我弄错了。”
小皇帝跟着她往外走,她察觉到韶宁不开心,问:“皇嫂你不开心吗?”
“......没有。”
韶宁抿唇,在心底唤了声系统。
系统已断气。
她知道它不敢说话,自顾自传音道:‘魏枕玉是为监视我而来吗?’
系统吱声:‘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它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吧我也是这样想的。’
韶宁越想越心烦,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道侣,对身边人没有过高的要求,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他骗了她,她还能安慰自己,她也骗过人家,一报还一报。
可是恩怨可以抵消,感情做不到。
她依旧清醒地知道,千年前魏枕玉那一箭要杀的是燕执夷。燕执夷手下亡魂无数,是个十恶不赦的反派,魏枕玉的选择没有错。
是她为燕执夷挡下那一箭,既然做出选择,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理性能够一笔一划算得明明白白,感性做不到。
她如何与一个杀过自己的人再次相爱,他们本就不该结为道侣,日夜同床共枕。
从起点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他们的爱情全都是建立在一个叫魏隐之,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
魏隐之不存在了,所有记忆和情感都如没有地基的大厦,弹指间崩塌瓦解。
她与他的童话故事,就此戛然而止。
她无法避免地感到伤心,她和魏隐之的相遇相识,原来只是悬浮在空中的绚丽泡影,猝不及防地被戳破,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仅如此,似乎他们连好聚好散,一别两宽都做不到。
比起恋爱结束后的伤心,韶宁很快意识到另一个脊背发凉的事实,魏枕玉是来监视她的吗?
怕她召唤魔神,怕她复生魔族,或是影响剧情。
如果她威胁到了灵巅的利益,他会不会让她魂飞魄散?一如上任神主斩灭魔族。
轮回镜中看不见她的判词,是这个原因吗?
她惊出一身冷汗,更为确定自己的猜想,对魏枕玉所有的情感全部转变为恐惧。
韶宁恹恹地走在路上,对方太过于强大,她没有实力去抗衡。
他能把她丢到修真界来,就可以把她丢回去。
......其实如果把她丢回去还挺好的。
系统弱弱安慰她:‘但是,他后来不是很喜欢你吗?不然怎么会把神纹给你,为你洗衣做饭,当牛做马的。’
‘想开点,至少你嫖到了神主呢,多帅啊还是白嫖,嘿嘿。’
看见韶宁的眸色越来越沉,它消了声,‘对不起,我不乱说话了。’
听它说到喜欢,韶宁更烦。她摸摸锁骨以下,‘这玩意能不能消失,比天命结束缚力还强。’
‘要我做他的神妃吗?十年后他还会放我回去吗?’
系统不敢说话,它被韶宁说服了。
韶宁边走边想,如果魏枕玉真的喜欢她,他们一别两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如果让他发现她在外面找的莺莺燕燕,她岂不是大祸临头了。
灾祸怎么一茬接一茬的?!她十条命也不够啊!
‘我真的服了,破系统烂世界傻哔灵巅。’
她不能坐以待毙,等集齐四块千钧玲珑骰,就反手召唤出二代魔神,让他去复生魔族,趁仙魔恶斗的时候想办法跑。
总算知道温赐召唤魔神时是什么想法了,她现在真想一拳把世界捶爆。
她好歹是二代魔神姐姐,二代魔神是古魔神第四子,记忆中襁褓里奶白色的一团,禁忌主还抱过他呢。
后头他长大了些,天天亦步亦趋地跟脚跟,甩都甩不掉。
魔神也有神格,韶宁想了想,说不定能把她送回去。
她回现代藏起来也好,呆瓜生活能过一天是一天,过不下去她就吊死在魏枕玉神殿上。
反正去哪都比在这个死烂修真界被耍得团团转来得好。
韶宁想着自己的逃跑计划,她把整个灵巅骂了个狗血淋头,总算好受了一点点。
韶宁和小皇帝与商陆一路往外走,走出黄泉路,是一片鬼林,再走出鬼林,是人潮往来的酆都。
鬼修和亡灵热热闹闹,冲淡了酆都的阴气。
她心头的烦闷跟着被冲散了些,暂时抛下魏枕玉之事,扯嘴角对小皇帝笑了笑。
“抱歉,刚才有点不开心,现在好了。”
“酆都是下界最繁华的地方,陛下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哦。”
小皇帝一晃眼就把方才时忘了,她吃惯了山珍海味,对民间吃食格外稀奇。
她步子蹦蹦跳跳,韶宁和商陆在后头一路跟。
手里提了几盒糕点,小皇帝对韶宁指了指红彤彤的糖葫芦,“这个这个!”
韶宁想起商陆小时候也爱吃冰糖葫芦,虽然可能是因为不老峭上没有别的零嘴。
她买了三串,递了一串给商陆。
“糖葫芦,你现在还喜欢吗?”
商陆愣怔一瞬,伸手接过。“......谢谢。”
小皇帝心里躁得厉害,不一会,她的目光就飘到了隔壁糖人身上。“这个这个!”
“画我们三个哦。”她对着小贩指向自己韶宁和商陆。
“不对不对,”韶宁探头看了小贩手中糖人一眼,“我的腰哪有这么粗,我是胖萝卜吗!”
商陆拿着与他周身气质格格不入的糖葫芦,一言不发地站在身后。
他目光时刻跟随着韶宁的笑脸,低头咬了口糖葫芦,破开外层的糖纸,里面是酸的。
酸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尖,再是眼眶。
在不老峭的时候,韶宁也为他做过糖葫芦。
她的手艺不算好,摘的山楂不够大,不够成熟,熬的糖也不够多,勉强包裹住山楂。
他抱着糖葫芦,坐在石凳上看她把不老峭围起来,又转头去砍松树。
没有想过后来,没有想过生生世世,他以为片刻就是永远。
小哑巴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糖葫芦,那个时候吃起来很甜。
“快来!”
商陆放下糖葫芦,看见韶宁笑着回头冲他招手,他抬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