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终于知道为什么大部分小说电视剧中的反派都会一败涂地了。
就拿他们现在的反派联盟来说,天天想杀这个、捅那个一刀,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对敌的时候互相捅刀子。
如果一人一刀的话,她细细思索,温赐先捅谁不知道,反正他会被捅两刀。
这般想着,韶宁把身前人当做了假想敌,手下不由重了些,温赐闷声喊疼,她才回神。
见有血色溢出包扎好的纱布,她不得不拆了纱布,重新上药。
他的灵力无法模仿人类正常的喘息,只能用话语表达自己的疼痛与不满,“我刚才可没咒他死。”
韶宁掀过这个话题,“你真找到苍劫氏后人了?那日见你自信满满的,怎么回来这么狼狈?”
他话音一转,绘影绘声地向她描述当日场景。
温赐本来已经伤到了苍劫氏那条黑龙,恶斗中不消片刻即能取得它的性命。
关键时刻它逃了,温赐提剑去追,再见时那条黑龙竟毫发无伤,修为比之前还高些。
温赐纳闷,他得到的消息中,苍劫氏只剩下这一条龙,而且前后见到的两条龙并无差别。难道是诈?
回来后有比这让温赐纳闷的事,江迢遥复活了。
忙忙碌碌又白干一场。
“也不算白忙活,毕竟八卦小铜镜被你拿到了。”
温赐单手撑起身子,韶宁拿着纱布绕过腰身,她虚虚搂住他时温热的气息正打在肩侧。
他的身子很敏感,极快地泛起一小块绯色。
过于亲近让温赐心头冒出点不适,但由于是自己求人家包扎,一语未发。
因着生为无悯草的缘故,修行百年间他都是一株草,远离人世,并不会与人过多接触。
后来入了无情道,他认为情爱误人修行,见了女修避之不及;加之自诩看透人世凡情,心头总归瞧不起凡人的你来我往。
他对人,或者说对除自己外所有生物,是有一点子厌恶在里头的。
他不辨美丑,在他心底没有种族,只有关于可利用和敌手,以及废物的分类。
对于可利用的人,他多做嘴皮子功夫,与人交往时也有必要的身体接触,谈不上喜欢或是多讨厌,只是平淡无波的感觉。
太平太淡的东西,激不起半分兴趣,本来就该被讨厌的。
对于强者,他是近而不狎的态度,对于弱者,更存了几分逗弄心思在里头。
譬如第二次在山洞见韶宁,他逗弄了百目鬼,以他人濒死前的恐惧作为自己恶趣味的燃料。
他很开心。
后头逗弄韶宁,他不能杀她,她有利用价值,但是从心而论,她实力微弱,属于弱者那一列。
看她哭得这么可怜,那点肢体接触带来的厌恶也就被压下去了。
他刚挖下百目鬼的眼睛是为了给韶宁,指尖沿着韶宁眼眶游走时,他是想把她眼睛挖下来给自己留着。
可惜不能这么做。
思绪万千时,韶宁让温赐抬一下手臂,说话间气息洒落。
热,湿,是他从未有过的气息,洒在身上很痒,说不清喜欢还是讨厌,倒是他的反应不够平淡。
不过想到韶宁是执夷的妻主,他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执夷深情且实力强大,韶宁不会移情别恋,他也不敢对韶宁有多的心思。
既然不会耽误他的道心,温赐就放任她作为了,他抬起手臂,让韶宁为他包扎。
韶宁继续手上的动作,问:“苍劫氏百年杳无音信,世人都认为这个种族已经灭绝了,你怎么知道遇见的是苍劫氏,而不是其他人假扮呢?”
他用剑尖挑起那件破烂的道袍,道袍落到身侧,温赐从里头拿出一个拳头大的水晶球。
水晶球正中央有一道银线,他让韶宁把水晶球举过头顶,从下往上望。
韶宁依他的法子做了,她睁大眼,水晶球中那一道银线,原来是一汪银河。
不像悬夜海的灯光盈盈,也没有如此璀璨夺目。
水晶球中天空是深银色,其中布满了亮白色星子,它们静悄悄地躺在银河中,缄默无言。
“这是苍劫氏的孽海天河,里面的一颗星子,对应苍劫氏族人的一缕亡魂。”
温赐靠在床榻,“每当死一个人,这里头就会多一颗星子。”
韶宁把孽海天河拿在手中反复翻看,星子又多又小,肉眼难以计数,“难道你数过这里面的星子吗?”
老天爷,这要数到猴年马月啊。
温赐疑惑:“为什么要数?”
韶宁:“我还以为你根据苍劫氏所有族人数量,与死亡数量推测出的还有人存活。”
“......不是,”他解释道:“在苍劫氏的观念中,没有人会死去,他们只会被遗忘。”
“倘若谁被族人忘记了,孽海天河中就会坠落一颗星。”
他将孽海天河拿在手中把玩,除了银河中,水晶球底部没有一颗星子。“你瞧,有人把死去的人全记住了。”
韶宁再次接过孽海天河,拿着它的时候小心了许多,生怕一个不慎摔着了。
“真的死了这么多人啊,苍劫氏血脉不是很强吗?为什么跟那些无名小族一般遭逢灭绝之灾?”
“据说是犯了天条。”
温赐仔细回忆,涉及一个种族的灭绝,动辄百年不止,实在难以想起更多有用的信息。“好像都说这片天河,就是他们犯下的孽。”
“孽?”韶宁想起情形相似的魔族,他们犯下的血债,最终都用鲜血一笔接一笔偿还了。
只是魔族很快被执以刑罚,而苍劫氏,像是一场缓慢的屠戮。
她瞧着温赐,“那你犯下的孽也不少了,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这条天河。”
“是吗?那怎么办呢?”温赐说得云淡风轻。
“如果我死了,灵魂化为星子入天河,帝姬还会记得我吗?”
韶宁放下孽海天河,拿起纱布为他打结,“不知道,说不定转头就把你忘了。”
温赐想想也是,凡人常用一个人的外貌特征作为记忆点,他并没有脸。
若说身份,韶宁有了执夷做师尊,他只是个挂名。
思来想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她记得的地方。
“帝姬身边能人太多,自然对温某不屑一顾。”
“啊对了,”温赐把孽海天河收入乾坤袋,“长鱼氏的碎片?”
“拿到了,但是神力被封印了。”
他略觉惊喜,“你身边的能人确实多。我在想,最近天底下有点不太平,其中有几件事是与你有关?”
韶宁问:“那些事不太平?”
“禁忌主复生,商陆复活,商陆的尸身毕竟葬在悬夜海,复活的传言又与帝姬的行程符合,”温赐点到即止,“还有一件。”
“看似和帝姬无直接关联,”他声音压得很低,“九天之上的神明再入尘世,正在承平宗待着呢。”
“承平宗把消息压得很紧,不过上界大能都说太易上神下界是为了斩杀禁忌主和商陆。”
“哦,”韶宁平淡地应了声,“没一个好事。”
“不仅如此,”他借着韶宁的手上床,“各宗门每年夏初都会挑几个出色的弟子作为交换生,去他宗修习。”
他轻悠悠道:“连雨送春去,如今已至夏初,承平宗点名要你去。”
“你修习的本就是太平道,多合适——嘶......”
韶宁惊得脚一滑,温赐腰腹磕到床角,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