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死了人的原因,她觉得身上冷了起来,欲说话,温赐先一步道:“你现在还是感觉不开心,但是和刚才的厌恶不一样。”
韶宁疑惑,“你在说什么?”
“现在是疑惑。”他抬起指尖,给她看指腹的红点,“你试着感受一下,感受我的情绪。”
韶宁不可置信,“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啊,你在说什么啊,你没事吧?”
“你不相信,但是这就是无悯草的情绪。”
平静无波,恍若一潭死水。
温赐摩挲着指腹,“你看见他手里的那根透明丝线了吗?”
韶宁点头,垂眸看向自己的指腹,上头也有个小红点。
她问:“那根线是什么?”
“苦情丝。”
“有什么用?”
韶宁脑袋转了转,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惊得连忙后退,“你该不会长出七情六欲了吧?脸呢,有没有脸?”
“不是,”他摇头,“它只是连接你与我的情绪,我能感知到你的七情六欲而已。”
“哦。七情六欲体验卡,还是体验我的七情六欲。”
听起来似乎没有这么严重了。
她脑袋瓜转了转,“但是为什么这个少年要这么做?”
韶宁心头莫名有点失望,兴许是那个少年面容太像二十七,压在心底的情感死而复生,见着少年那一刻吐绿抽芽。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只蛊虫想要夺舍我。”
他神识四处探寻,蛊虫不见了,应该是被火烧死了,或者是因为主体死亡,蛊虫随之死亡。
蛊虫中只有一缕神魂,独自活不了多久。
温赐思绪万千,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做。
感觉少年更像是试探,不慌不忙地操纵蛊虫,像在试探自己的修为。
温赐顿了顿,又道:“你在伤心,为了他的死伤心。”
温赐不解,他心中的韶宁不是伤春悲秋之人,每次对他下手狠厉又决绝,“为什么?”
“没什么。”她用帕子擦了把脸的血液,方才还是温热的,如今已经凉透了。
“只是觉得他合眼缘,像是故人。你杀人杀得太快了,我还想叙旧呢。”
韶宁抬步往外走,少年的血液沾湿了鞋底,一路留下血色脚印。
“被苦情丝缠上,现在吃到杀人的苦头了吧。”
温赐未语,她面上不显,心里头仍然在伤心,发苦的感觉一直蔓延在自己心尖。
他很难说明这种感觉,像是心尖开了一朵花,独自开,独自枯萎。
落下花瓣随流水而去,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全是空荡荡的不安。
但是韶宁面上什么都没有,兴许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早已习以为常,或许她都没察觉到那点伤心。
对温赐而言确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不是完全没有喜怒哀乐,但是二者完全不一样。
他经历的喜怒哀乐转瞬即逝,从不会停留太久,渗透太深。韶宁情绪带给他的感觉,太深了。
韶宁突然道:“我感觉到了一点点,你在不安和害怕。”
她摊手,“又没有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韶宁打了个哈欠,“先睡了,有事明天说吧,你也体会体会七情六欲的感觉。不过它什么时候能消失?”
她可不想在温赐杀人的时候与他情绪共享,体会他变态的情绪。
温赐回神:“你在嫌弃我。”
韶宁:“......对。”
他随韶宁一起踏出房间之前施了个小术法,少年居住过的房间一如之前。
温赐又道:“苦情丝不会自动消失。至于怎么解开它,等出了古南浦我问问。”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身后留下一句话,“初尝七情六欲,是不是很稀奇?”
温赐‘嗯’了一声,有点稀奇,又很怪异,不知道她开心的时候自己会感受到什么。
他方推开门回房,立刻就感受到了韶宁的开心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感觉心头那朵枯萎的花被一朵新的花骨朵儿替代。
花苞绽放,抖落满心欢喜。温赐用手去接,欢喜星星落落地从指缝落下,他没接住。
想想也对,这是她的情绪,不属于他,无法复刻。
......
那边的韶宁正在畅快地吸松狮犬,忽然感受到一点烦闷,不过这点烦闷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大海,很快被海水淹没,无影无踪。
她抱着松狮犬泡脚,温热的水舒缓了全身心经脉,把一天的疲倦都洗得干干净净。
韶宁感叹还好自己情绪调节能力强,不然就凭温赐天天给她倒情绪垃圾,她岂不是得整天愁眉苦脸的?
她擦干脚,上床盖好被子,抱着松狮犬沉入梦乡。
今夜会有个美梦。韶宁拢紧了被褥,怎么感觉肩上有些沉,又有些冷?
很轻微的冷意,她把一切归咎于今日事太多,加现场观看了人头落地后产生恐惧感。
她闭上眼,几息间沉入梦乡。
.......
几刻钟之前,温赐正于床上入定,他引入体内的灵力在四肢游走缓慢。
他的神识探出房门,停在韶宁房门前,里头灯是亮的,从地下门缝透出光色。
几缕光色如同他窥探到的情绪,虽少,但足够照亮晦暗幽闭的走廊中的一方天地。
神识犹豫片刻,最终没敲响门,而是再次回到他体内。
不知道里头人又在开心什么,并且这份开心中还夹杂着对他的嫌弃。
温赐无奈,她的情绪如此浓烈,完全盖过了自己的那点烦闷。
想到此处,他就越烦闷,但是无悯草情绪波动不算大。
这点情绪刚冒头,立刻就能被韶宁的开心盖过,让温赐被迫接受她的开心。
明明他很想生气,但是心头那朵花就是一直在美滋滋地摇晃,让他感觉身心舒畅。
温赐等了一会,感觉到韶宁情绪波动极小,猜测她应该是睡了。
他方放下心开始修炼,灵力在体内游走一圈后僵滞不前,突破无情道禁制的日子遥遥无期。
温赐心上刚升起一股焦躁,立刻又被韶宁那边高涨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做梦也能这么开心?
温赐心头无缘无故地感到很兴奋,他出定躺下,开心到睡不着。
没想到他活了五百年,今朝起突然丧失了情绪自控能力。
其实韶宁什么都没做,她只是睡得香甜。
她心中的细微波纹,在温赐那边就是惊涛骇浪。
他翻来覆去,最终坐起身。
想杀了她。
不行,他打不过商陆。
今天也是受制于人的一天。
温赐心头压着不痛快,等他突破无情道禁制,就把他们都杀了。
韶宁咂咂嘴,翻了个身。
琢磨着杀人计划的温赐思绪一停,手捂上心口。
好开心,开心快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