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高塔锁凤,帝心劫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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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他会在第一时间捏碎宫主令。

没想到是要等她发现为时已晚后,再注入灵力,它才会碎掉。

她路过匆忙收拾东西离开的弟子,快步走到忘情殿。

涂钦汀背着重剑,他和极少数的弟子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沉默着看着承平宗派来的长老搜寻忘情殿。

什么都被温赐烧光了。

长老走前盯了韶宁一眼,欲言又止,碍于她的身份愤愤一挥袖,走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魔族很有可能是温赐的帮凶。

等用了读魂香就能下定论。

一颗水晶球落到韶宁脚边,她俯身捡起来,其中的萤火虫软趴趴地攀在内壁,命悬一线。

“师尊他?”她问涂钦汀。

他面上说不出喜怒,带着衰败的灰色。“捱生塔,在受刑。”

碎成两半的宫主令落到地面,她抱着水晶球赶往捱生塔。

韶宁再次踏上兰草皋,与上次不同,这次上头围满了人,面色各异。

或奚落,或愤恨,或心虚。

见到她那一刻,所有人让开一条道,她走到涯际,见到了被锁于塔顶高台之人。

两道锁链贯穿台上人琵琶骨,他白衣沾满血污,垂着头,未束的银发散在脸侧,看不清没戴面具的面容。

仙家单方面敲定温赐定有同谋,为了防止同谋劫狱,将他关押在了塔顶。

同谋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身后的惊鹜按捺着剑,等着韶宁的决定。韶宁欲再往前,被一只手拉了回来。

是江迢遥。

“有我们在,读魂香不会生效。”他的目光落到一长老端上来的一炷香上,还没有被点燃。

“但是你现在去救他,就落实了你是他的同谋。”

韶宁步子顿在原地,她回头看向江迢遥。

是温赐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又险些杀了他。

此情此景于江迢遥,不过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罢了,这是他等了十几年的因果报应。

江迢遥的声音带着恳求,“韶宁。”

韶宁顿住步伐,欲语声已噤,说不出话。

她抚上心口,她还没有爱上温赐,他们不过是单薄的合作关系而已。

作为将要复生魔域之人,她最明智的抉择就是对温赐的所作所为表示都不知道。毕竟她修为低、出世晚,和他大部分罪行都错开了时间。

人群传来骚动,韶宁再回头,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的人抬头,动作僵滞在原处。

温赐看见人群中的韶宁了。

她身边有一个江迢遥,身后是惊鹜,其他人都离她很远。

遥遥相望,一眼就能看见。

他恍如隔世,他想让她看见,又不愿意让她看见。

毕竟他此刻的惨象和前世无多大差别,世人唾弃,一桩桩罪行剥开他全部的道貌岸然,所有人都在围观他一败涂地的绝境。

须臾愣怔后温赐侧目,看见了长老手中欲点燃的读魂香。

受尽刑罚后,见他口中仍吐不出东西,审判者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一炷香上。

前提是,他活着。

小腹内的小球微动,一道裂痕爬上内壁,随即,贯穿琵琶骨的锁链传来细微的响动。

温赐不知道江迢遥和执夷能不能让读魂香失效,他不信任其他人,所以他在东窗事发之时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忽觉讽刺,本来他还以为能熬过帝心劫的三年,但是依旧被命运摁头,被审判,被关押到捱生塔。

这些事他无法抉择,和前世一样被命运推到绝境,好歹重活一世,他有能力做出些改变。

赌上所有,忤逆命运,最后一次。

他利用道心破碎骗过了其他大能,他们都以为他没了修为,是个废人。

小球的裂缝变大,被压抑的灵力四散流入锁链。九阶强者的力量一瞬间爆发,将锁链震碎为粉末。

如今的孤注一掷之举,撑得了须臾。

须臾足矣。

在其他人回过神欲捉拿塔上人之时,他看向身后,寸步之外即是高空。

灵力散尽,温赐已然成为了凡胎肉体。

风刮过染血的衣角,衣袂上绣着的金凤被长时间浸泡在血液中,已然瞧不见具体模样。

它们随风刮过,猎猎作响。

他回头望过来一眼,韶宁大脑一片空白。

她手里捧着的萤火虫一只接一只,尽数断气。

“温......”

“拦住他!”

从高台到落地,百米的距离,只在一刹那。

一刹那即永生。

为她,纵身一跃。

蝴蝶断翼,自上空坠下,在她睁大的眼睛中划过一道流光,像流星坠落。

他即将死在她眼前。

其实他早该料到今日的。

从相遇时百目鬼惨死到再遇,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失足下坠,命运在为他的结局埋下伏线。

他杀死百目鬼,他刺向江迢遥,后来是苗疆少年,或是无辜的云烟镇居民。

动心之始,夜色中的残月凄清,街巷空寂,萤火困于囹圄,煎熬中等待死亡。

动心之末,她错认爱人,他道心破碎,百年修为即将毁于一旦。

他们的相遇相知,从始至终都是以他的下坠为代价。

在凛冽的风中,在无限坠落中,他忘却了一切,前世、今生、名利钱权。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他死在韶宁的眼前,她应该会记很久。

即使他的灵魂没有化作星子,只是污泥里的一粒尘。

即使没有承载永生的孽海天河,只有一笔添一笔的无用骂声。

即使如此,她还是会记得他的吧。

他贪得无厌,希望能在她记忆中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韶宁。”

情字难言,温赐启唇欲语。

血液迸溅,他死在她眼前。

温赐倒在血泊中,悄无声息,面上全是血液,瞧不见帝心劫原本的模样。

他偏过头,未阖上的眼看向哪一方。

承平宗弟子走至他身前蹲下,探了探鼻息,摇头:“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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