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颗心,换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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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枕玉指尖上缠着的灵力一乱,蜡烛一瞬间熄灭,逼仄的屋内再次陷入黑暗。

灯火熄灭前,韶宁余光瞥见被褥,自己记得他平常出门离开都要把被子折叠得方方正正。

但是这次她来时有点乱,被慌乱地堆在一起。

这样想,方才看他高束的长发和身上套着的衣裳都有点凌乱。

黑暗与沉默并行,她看不清魏枕玉身在何处,打破沉默问:“......你刚才是偷偷躲在被窝里哭吗?”

四周一片静谧,魏枕玉嗓子干哑,花费了些时间找理由,“只是天快黑了,我想早些休息。”

他确实想入睡了,出去晃悠会碍着韶宁的眼,现在自己心头好难受,或许睡一觉伤疤就自愈了。

这般安慰自己,魏枕玉施了清洁术上床,躺在黑暗里越想越难过。

他忘了脱去衣服,指腹摩挲着衣服料子,默默想念起在深渊的那些日子。

他想起韶宁为他买的衣裳,他当时被偏爱而有恃无恐,不喜欢的衣服丢给洛殊观穿了。

那几件衣服对洛殊观来说有点大,韶宁为洛殊观买了新衣服后,那几件被压到了箱底。

洛殊观也舍不得丢,说长高后再穿。

魏枕玉偶尔看见洛殊观洗了它们后晾晒,他都会心生嫉妒与不甘。

......明明是她给他的衣服。

明明她身边应该有他一席之地。

他究竟是怎么一步接一步,走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以前他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是求之不得。

想到最压抑之处,感知到韶宁的气息靠近,他掀了被褥抹去眼泪,匆匆来开门。

还是被她发现了。

听过魏枕玉扯的谎话,韶宁想着也是,挺符合他生活习惯的。

以前在深渊,如果当夜不做睡前运动,或者韶宁没有被其他事耽搁,魏枕玉总是睡得很早,天一黑就烧好水为她洗漱。

洗着洗着就热好身准备做剧烈运动。

她起身摸着桌子往外走,顺他话的意思道:“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话音未落,摸索着桌子的手背覆上更大些的手掌。黑暗中她的感官更敏锐,感受到凉意包裹着手背。

他被雨打湿的长袍还没有脱,只随意用灵力烘干了大半,袖口还带着些许湿意。

不多,兴许不是雨。

火灵根的灵力顺着他的手腕爬上袖口,丝丝暖意烘干揩泪时被沾湿的衣袖,魏枕玉微微愣神,随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今日对我这么好,是想劝我离开吗?”

闻言韶宁一怔,她收回指尖的灵力,抓抓头发解释:“呃,也没有很好,只是一点灵力。”

魏枕玉的唇线压得笔直,在她抽出手想要离开时攥住了韶宁的袖口。

“可我只需要这一点好,别赶我走。”

韶宁面带惊愕,魏枕玉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了?黑暗隐没了她的神情,唯独听觉和触觉尤为明显。

她一时无话可答。身前人将沉默当作承认,他大步向前,害怕地拥住韶宁。

她感受到了温热的泪落在脖颈间,随即是耳侧响起的声音,声线发颤,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别赶我走。”

眼泪落得又急又快,短时间内沾湿了韶宁颈窝一小片。意识到这一点后,魏枕玉攥着衣袖,迟钝地为她擦去水渍。

“抱歉......让我留在你身边,求你了。”

韶宁止住他的动作,轻轻应答,“你又误会了。我不是来劝你离开的,我是来......”

‘安慰’两个字被她吞进喉咙,最不能给他安慰的就是自己。

“我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帮我找到戚灵修,谢谢你解决了魍魉。”

这点感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像是为了撇清关系而产生感谢。

她被他断线的眼泪吓得手足无措,韶宁不是没见过魏枕玉哭,在灵巅他也经常哭。

只是当时他坐在床边守着她入眠,哭得安静无声,听不见声音眼泪落到被褥间的声音。

她手置于魏枕玉心口,摸索着轮廓往上去为他擦眼泪。“你不要哭了,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这个打算。”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魏枕玉握住她为他揩泪的手,知晓她方才对戚灵修也是这样说的。

但他还是会对此升起期待,又害怕答案非所愿。“我能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日吗?”

她收回了手,他心头空落担忧,刚止住的泪又要往外流。

韶宁叹息,难得对他产生几分心软,“各退一步,就当翻一页好不好?但是我能给你的很少,我们不能再回到深渊的日子了。”

“魏隐之不复存在,我眼前只有魏枕玉,和我没有多少感情基础的魏枕玉。你懂吗?”

话音落下许久,魏枕玉仍旧神色怔然,反应良久才问,“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真的吗?”

将过去好的坏的全部推翻,他们坦诚相见,小心谨慎地向对方走去。

他被泪浸透的眸子清亮,像经历过狂风骤雨后的湖,终于窥见了天光一线。

只要她踏出一步,剩下的路全部都由他来走都好,只要他还有机会就好。无论多长多久多艰难,都不重要。

相对于魏枕玉的亢奋,韶宁平静如水,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对现在的决定后悔。

她真的还能和魏枕玉再次相爱吗?她问自己,得不到答案。

韶宁如今的感受,等于是自己养过一条很喜欢很宠爱的狗,后来这条狗反咬了自己一口。

她就将它丢到了大街上变成流浪狗。流浪狗日日在街头守着她,跟着她一路,为她撵走街头混混。

在离家门口咫尺之遥,它不得不顿住脚步,看她带着其他宠物进屋。

韶宁隔着窗望向没人要的流浪狗,它被雨淋得狼狈不堪,弱弱趴在栅栏边偷看她。

有时候会叼过来一些小玩意想供她取乐,发现她不需要后失落到不停掉眼泪。

仅此而已。

她怎么能断定它会不会恶性复发,再次咬自己一口呢?

韶宁的手腕被他攥在掌心,她听见他急切地表衷心,“哪怕是你骗骗我也好。”

她第一次知道他这么能哭,兴许是想着在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眼泪不要钱的砸下来,哭得卑微可怜。

就差把一颗心捧出来,只为了换一颗糖。

“嗯。有机会。”韶宁应了,但是只是有机会。“现在的我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爱你,也做不到突然和你重归于好。我也不能接受一个再伤害我的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他想将韶宁搂进怀中,意识到她方才所说的无法一时间做到重归于好,魏枕玉垂下双臂,不得不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对方爽快欣喜地答应了,韶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抬步离开。

魏枕玉找不到挽留她的正当理由,伸手为她打开荷花苞。

天光从外头倾斜,照在酸涩的双眼间不由感到刺痛。

但是这次和自藏书阁出来那次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那日他走出藏书阁面对阳光,在晴空万里间淋了一场凉意钻心的雨。

而这次是,他自漫长连绵的雨季中窥见了云开放晴之时。

自犯错后他等了好久,等到所有勇气快要湮灭在绝望中,终于等到这一日。

韶宁踏出荷花苞时回头看向他,魏枕玉慌乱别过脸,想用手挡住泛红酸肿的双眼,最终决定放下手,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韶宁对他点点头,她接过水妖递来的荷叶伞,走入连绵细雨间。

等她走了许久,裹着细雨的风吹到面上时,魏枕玉方如梦初醒,他回头伸手抚摸韶宁触碰过的地方。

她的一言一行都刻在记忆里,面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擦去眼泪的触感,一切都告知他方才不是梦,她真的来过。

她没有对他判下死刑,而是为他留了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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