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宫近几日的雪下下停停,白日最后一场雪停在日落前。天际升起太阳的余晖,不久后再次消沉落下。
韶宁和虞偃分别后,领着捏好的小雪人去藏书阁整理明光宫宗卷。
她总算理解江迢遥看小纸人吃桃花瓣的心情,看它们累得都快散了,很解压。
没过多久,魏枕玉进来帮忙。
韶宁坐着发呆,看魏枕玉和一众小雪人忙上忙下,收拾书册的时候他还得注意脚下的雪人,生怕将其踩碎了。
几只雪人抱着书卷绕近路,自他宽大的长袍下钻出来,放好书后又踩着他鞋面上直接跃过去。
魏枕玉急步后退,差分毫就将这几只踩个稀烂。
看得她眼底眉梢都挂着清浅笑意,觉得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的。
待魏枕玉回头,就见她趴在桌子上傻笑,他在雪地把累死累活的雪人们放生,领着韶宁往外走。
被她的好心情感染,魏枕玉唇角弯了弯,欲说话时忽而压直了唇线。
藏书阁外站着的异瞳青年等了许久,他的目光中带着揶揄,揶揄下是无边际的冷漠。
直到和韶宁视线相交,他面上才出现真正的笑意,走到她身侧,“殿下。”
她和魏枕玉十指相扣的手落入戚灵修眼中,他的目光看向魏枕玉,“神主,好巧。”
走在中间的韶宁笑得尴尬,怎么不巧呢,两同事的妻主是同一个人。
“你之前那间房间我还给你留着,现在要去看看吗?”她用眼神示意魏枕玉后,松开了他的手,领着戚灵修往另一间屋子走。
魏枕玉未多言,他低垂着眼眸,孤零零地往房里走。
是他们住在一起的那间房,兴许韶宁今夜还会回来。
韶宁心领神会,她和戚灵修并肩走在一起,一时无话。
不知道是该把他当做二十七对待,还是那具木偶。
他一眼就能知道她所有思虑,扣上她的手,“你想要我是谁,我就是谁。”
灯色昏昏,窄短的走廊极快走到了尽头。
“既然你原本的名字叫戚灵修,”韶宁的脚步停在房门前,“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用韶宁和戚灵修的身份。”
就像入幻境那样,他们的故事掀开下一页,从最初开始叙述。
“好。”在她走之前,他问:“从现在开始,不包括今夜吗?”
知道韶宁挂念着那边独守空房的魏枕玉,戚灵修不再笑,望向她的眼睛中带着哀怨,“总有一个人要被冷落,我不想要成为那个人,至少在今夜不能吧。”
想着她说的重新开始,戚灵修没有提以往的日子。但是当他是二十七时,他一向直来直往地争宠。
大抵是因为被偏爱,毕竟第一世的苗疆少年和独行人世的太初,从来都没有任性的权利。
“你不答复,就由我说的算。”在韶宁给出答复之前,戚灵修已经揽住韶宁的腰,将她拉入屋内。
他的热烈直白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被打横抱起,走向热气袅袅的浴池。
半截身子入水的韶宁不得不伸手挽住戚灵修的脖颈,“你提前养好了魂魄吗?”
“嗯。”水面泛起微波,他轻车熟路地解开衣裳,“白玉京没有你,全是一些讨人嫌的东西,我就早些出来了。”
这具人偶的身体很完美,至少制作的时候很满意。但显然这具身体的取悦对象不是自己,戚灵修抬眸,用眼神询问她喜不喜欢。
她扭过头,红着脸未答。那厢戚灵修已赤脚下水,俯身吻上她的唇。
他对她的称呼换成了缠绵的‘妻主’。韶宁捂脸,他的声音不大,压得很低,贴在她耳朵就没停过。
浴池的水换了一轮又一轮,戚灵修随手拿了件衣服,帮她披着往岸上走。
韶宁身上的水还没有擦干,他再次倾身覆了上来。
“好想你。”
夜色渐浓春思荡,红被翻浪,榻上交颈似鸳鸯。
云散雨歇,韶宁身上的汗被擦净,戚灵修拥着她,两个人耳鬓厮磨,亲密贴着说话。
韶宁的瞌睡来了又去,她被折腾得困意不剩多少,懒着身子听他说话。
戚灵修说起白玉京今日发生的事,韶宁讶异惊鹜这几日心思还算正常。他认真地准备好了再造天地所需的物什,阵法已布好,只差烛龙之目和水镜。
戚灵修说说停停,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惊鹜的年纪。
韶宁想了想,“他睡了这么多年,其实内里还是个冲动叛逆的少年,是不是又惹事了?”
戚灵修未正面答复,只说:“魔神年纪稍长,行事肆意不计后果,是该有个人管住他。”
“我也管不住。”她有点丧气,“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仔细思索,献计:“算起来,小魔神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妻主为他找好了人家吗?”
其他人吹不吹枕边风不知道,反正他会吹。
韶宁面露难色。
魔族族内允许多妻或多夫,不过古魔神很是深情专一,对魔后一往情深。
但他几个孩子就不一定了,两个大些的儿子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女儿的夫侍也不少。
小魔神当时年纪尚幼,不知道长大后是个痴情种还是花心大萝卜。
但是她一想到惊鹜不服管教一身反骨的破样子,不由发愁:“可是哪家的好姑娘愿意要他?”
“总要试试,等魔族复生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就算在本族找不到,去外族看看也不错。”戚灵修为她擦干额间的细汗,“成了家,他兴许会懂事许多。”
韶宁犹豫着点头,其实在她心里头惊鹜年纪还小,虽然人个儿挺高的。
可能是姐姐对叛逆弟弟的纵容,她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屁事不懂的小萝卜,除了玩泥巴过家家什么都不会。
她入梦前都在发愁,是不是也要像江怀慕的母亲那般,给自家弟弟找几本书开窍?
在这种事上,她帮不了他。
就算惊鹜没吃过猪肉,也得让他看看猪跑,以便拱其他家的嫩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