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韶宁主动问起商陆,是在夜间。
她想要知道答案,又畏惧答案。
去寻魏枕玉的时候他却不在房里,厨房升起袅袅炊烟。
韶宁摸摸空瘪的肚子,她已有一日未进食。
她还未辟谷,之前在鬼垩楼混吃等死,现在比不得当时,很多事还是她自己做比较好。
那位邪修再怎么说也是旁人。
韶宁打开从鬼垩楼中带出来的珠宝,她挑了喜欢的,商陆塞了几个乾坤袋在里头。
韶宁打开,金条。
金灿灿晃花了她的眼,她拿出一根金条,想给魏枕玉做报酬。
虽然有死誓在,对方不能忤逆她。但也不能欺负了人家去。
她还没有意识到,以当下的情况,只有她被欺负的份。
财不能外露,韶宁把乾坤袋藏好,用帕子包上金条去找魏枕玉。
走到厨房门口,她嗅到饭菜的鲜香味,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魏枕玉望过来,她不好意思搭话道:“你还会做饭啊。”
“是,不然楼主怎么放心把夫人交于我照顾。”他继续炒菜,“厨房里油烟重,夫人回房里等我吧。”
魏枕玉顺手将旁边洗好的果子给韶宁,“夫人先填填肚子。”
她抱着果盘,云里雾里地出去了。
等到魏枕玉端着饭菜到房里时,韶宁把桌上的金条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商陆,他怎么样了?”
魏枕玉替她舀饭,他想着晚一点缓一缓再告诉韶宁此事,因着他以为她来自凡间。
凡间近年各种诡异风俗盛行,有女子为死去的丈夫殉葬,也有穷途鸳鸯相约殉情。
瞥见她眼底暗藏着期待,显然这个善意的谎言对她是极好的。
见他不说,韶宁下意识攥住魏枕玉衣袖,戚戚道:“他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吧。”
他看向她攥着自己的手,韶宁后知后觉地松开了魏枕玉,“抱歉,我太激动了。”
她低头抹眼泪,哭得很小声。
魏枕玉觉得她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不然怎么说女人是水做的。
他没尝过风月的滋味,也不知道被她如此记挂是什么感觉。
想来,如果被她爱着记挂着,应当是极美妙的事情。
不过她心里头住着的还是商陆,一个即将死亡的人。
须臾,魏枕玉改变了想法,他伸手安抚性拍拍韶宁,“夫人节哀。”
她愣怔着抬头,眼泪大滴落下,落到他手背,很烫。
韶宁双手抱腿,哭着缩成一团。魏枕玉坐在她身边,不知用什么来安慰她。
毕竟商陆没有死,不过快了。
她没有动饭菜,哭着累到靠在床栏边。
魏枕玉想替她擦去脸侧的泪痕,被韶宁侧身躲过。
被拒绝的滋味不好受,他手背湿凉,是方才她落下的泪。
她自顾自地用衣袖擦脸上的泪,用的力道有点重。
魏枕玉莫名想到了当日和商陆斗法前,他提着的甜口点心。
可惜点心落地,沾了泥灰,不能吃。
他目光又落到韶宁身上,她正伸手擦眼泪,白净的肌肤被抹得通红。
想咬一口,一定是甜口的。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好。”魏枕玉起身离开,他为韶宁阖上门,走回另一间房。
一个承平宗修士悄无声息地出现,魏枕玉用一方帕子擦去手背泪痕,“杀了商陆。”
商陆被困在牢狱中,本来想过几日押去捱生塔受刑。
怕出了乱子,还是早些杀了好。
话音落下,他听着韶宁压抑的哭声,轻声道:“不了,你守着她,莫让她轻生。我回承平宗。”
他回到承平宗,步入阴暗潮湿的地牢。
魏枕玉走得不紧不慢,落下的每一步都在想远在凡间的韶宁。
他对那姑娘有点太狠了,实在算不上君子之道。
她没了夫君,伤心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他想起之前给长老的嘱咐,当时的自己想法很简单,她的夫君马上就要被他杀死了,他应该赔她一个。
魏枕玉指尖微动,给那长老传了一封信,大抵是不需要再寻了。
长老应下,问缘由,魏枕玉未答。
其实缘由依旧是,她的夫君马上就要被他杀死了,他应该赔她一个。
韶宁上一个夫君是商陆,见过了商陆,她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人。
单从修为来说。
他心里头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魏枕玉喉结滚动,他握紧剑柄,准备杀死仇敌后再正视它的存在。
铁门被推开,他面色一沉。
旁边的弟子吓白了神色,“这,我们一直守在这,期间没人进出过。”
魏枕玉面对空无一人的牢房,一字一顿道:“去找。找到了,就杀。”
......
等他收剑往回走时,清凉的夜风吹散了几分烦躁。
魏枕玉轻声推开韶宁的门,她没有动饭菜,蜷着身子睡在床的一头。
应当是哭着哭着睡着了,鞋袜还未脱。
魏枕玉为她脱去鞋袜,比起男人的,她的脚很小很白净,泛着粉的脚趾蜷缩着,一整只被他握在手中把玩。
他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脚,听说凡间若哪家的姑娘被旁的男子看了脚,是得嫁给对方的。
她闭着的眼睫毛颤动,没有醒,也没有需要挣脱,而是往魏枕玉的方向靠去。
她以为是商陆,断断续续地唤对方的名字。
魏枕玉面色如常,未答。他为她脱去外袍,目光停留在她颈窝的红痕。
像是对方对自己领地的标记,告诫旁人不可亲近。
他把韶宁塞进被窝,拿来软帕替她擦干净面上的泪痕,再收拾碗筷离开。
......
韶宁第二日是被饿醒的,她起身一瞬间有些恍惚,差点以为自己还停留在现代。
见着魏枕玉推门而入,她才想起昨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这次红了鼻尖,忍着眼泪没哭。
他端来洗漱的水,韶宁道:“这些不用你伺候。”
她只希望对方能在她修炼强大起来之前,尽量保她在修真界不受人欺负。
魏枕玉今日没有提商陆,他道:“伺候夫人,是我应当做的。”
他一口一个‘夫人’,韶宁抬眼瞧他,不知道为何,他唤起来就不像鬼垩楼其他人唤她一般疏离。
更像是夫妻之间的代称。
洗漱后魏枕玉端来了饭菜,韶宁勉强振作起来,埋头刨饭。
待她吃完了饭,魏枕玉将一根金条推向她的方向。
韶宁定睛一瞧,是她昨日给魏枕玉的。
“这些东西,于我是身外之物。还请夫人收回去。”他垂眸看向金条时,眼中毫无贪欲。
只有抬眼再望向韶宁时,琥珀色眸子下藏着的欲念缓慢攒动,转瞬消失。
魏枕玉看向她未扣紧的衣襟,她动作间可看见部分白皙的肌肤,那上面的红痕已然消失。
下一个留下印记的,会是谁呢。
虽是未定之事,但用不上发问。因为是他内心敲定了的事。
板上钉钉。
但凡是他看上的,九天神佛来了都得让道。
魏枕玉收回眼,替韶宁夹菜。
她不喜欢他过于亲昵的动作,默默把他夹的菜放到一边,不吃。
魏枕玉未恼,忽而发现眼前人和他看重的那些天材地宝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硬抢。
需得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