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韶宁都会到悬夜海一到两次,今年过节,她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芷君抱着韶小鱼左看右看,喜欢得紧。长鱼黎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
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再等几年也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立誓不动摇长鱼沅如今的地位后,皇舅父也逐渐放权,长鱼黎成为长鱼氏名副其实的掌权人。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抬眼望紧阖着窗户的殿内瞧去。
长鱼黎使唤了一个宫人,交代几句后宫人轻步往殿后走,他绕过几间房,走到殿末东角。
从这个方向看去,窗户外头的景象尽收眼底。
“王爷,陛下说驸马近日琐事缠身,若现在不出去见上一面,再见就是来年开春了。”
透过朦胧纱窗,长鱼沅眼中的韶宁面容模糊,她正弯着腰逗孩子,“她过得这般自在,我去见她做什么?”
宫人还想说什么,长鱼沅摆手让他退下,“去了也是招人厌。”
他的眼睛定格在一直在笑的韶宁身上,倏尔移开视线。
都是已为人母的人了,居然还是这么幼稚。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韶小鱼,奶里奶气的调皮蛋,他才不喜欢。
须臾,长鱼沅游移不定的目光回到原地,阴恻恻地盯着韶宁。
大的小的他都不喜欢。
没什么了不起的。
......哼。
见到无功而返的宫人,长鱼黎也没法子。她和皇舅父的关系较之前有所缓和,不忍看他孤独终老,但又不忍心看长鱼阡伤心。
她陷入了两难,面对即将离开的韶宁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送走韶宁后,长鱼黎慢吞吞地往殿内走,“皇舅父。”
等她走入殿内,窗后空荡荡的无人,只剩一页刚好墨色刚干的书信,短短一行字交代了他的行踪。
大概是出去几天,所有的政事都由她一个人负责。
长鱼黎眼前一黑。
.
这次韶宁只在悬夜海待了两日不到,她本想让长鱼阡留下来多陪陪芷君和长鱼黎,等她忙完其他事再来接他们。
长鱼阡回绝了此事,他同韶宁一起去到下界酆都,韶宁把他和孩子先安置到了地府,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往。
她同阴天子有交情,对方不想破坏她一家团圆的节日气氛,碍于情况紧急,临时给她传了书信,请求帮助。
原因是酆都有片饮尘海,海中多是一些罪孽轻的小鬼,或者海妖。
不同寻常的是这片海连接着十八重地狱,常有恶鬼想要越狱重见天日,此海是必经之地。
面对韶宁的疑问,阴天子笑得心虚,阴界的治安不好是常态,多年前还被一只罗睺杀穿了十八层地狱呢。
那件事后他们有所改进,但是不多。
为了安抚恶鬼使其平静,他们曾找过在明净阁坐镇的某位佛宗尊上去般若寺祈福,可那日他跟在尊上身后瞧着瞧着,忽觉有点不对劲。
这尊上,不就是当年杀穿十八层地狱的罗睺吗!
该死的温赐!振振有词地说执夷尊上虽是罗睺,但他不喜杀戮,性子温和!
还因此事坑了他一大笔灵石!
越狱的恶鬼已经被斩杀,只是它偷走的神器垂珠簪落入了饮尘海,神力四散,搅得海中海妖与小鬼痛苦不堪,上岸侵害海边原住民。
韶宁大致了解情况后飞身前往饮尘海,那些发狂的海妖的小鬼残害同类非本心之举,能不杀则不杀。
本以为是场恶斗,但她去的时候饮尘海将近一半的海妖和小鬼都已脱离了癫狂的状态。
——被寒冰冻在一起的它们现在冷静得可怕。
韶宁将手放在寒冰之上,其中一只海妖身上挂着海草,可怜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谁让它们物理冷静。
海妖和小鬼的命硬,不用担心它们被冻死。
伤员由地府的阴差处理,她布阵锁住其他小鬼和海妖后分散神识,欲寻神器的踪迹。
神识很快寻到了垂珠簪的踪迹,待韶宁过去时还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应该是一条意想不到的鱼。
一条鱼藏在湿透的衣裳之下,仅露出小半截银色鱼尾,通过灵力感知,此鱼应该是长鱼沅。
它的尾巴无力地扑腾了几下,旁边放着一支焕发金光的金簪,簪子上挂着珠串,是垂珠簪无疑。
垂珠簪对妖鬼与魔族有天生的防御机制,接触它的时候会迸发巨大神力。想必昏迷不醒的长鱼沅即是受它重创。
韶宁把金簪收起来,再双手捧起胳膊大小的鱼往回走。
着急赶来的阴天子接过她抛来的金簪,笑着赞道:“我就知道我找对人了,仙子法力高深,应付这些小海妖还不是游刃有余......”
他目光下移,话语一噎,“啊,还有空捉了条鱼,看起来肉质不错,清蒸还是红烧?不如交给我吧,地府有位大厨......”
韶宁神色难辨,她避开了他接鱼的手,“它肉质太老,就不吃了。”
“好吧。”阴天子失望地收回手,带着韶宁在海边寻了个小木屋安置,因为接下来的垂珠簪复位还需要她的帮忙。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容器,所以韶宁把银鱼泡在厨房的锅里。没有烧火,她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开火做饭,不必担心摄政王的鱼身受到危险。
一个出去救治伤员的工夫,她再回来的时候锅里的鱼变成了白花花的人。
见着韶宁,锅中鱼大怒:“你竟敢炖了我!”
韶宁:“......”
她把烘干的衣服丢给长鱼沅,背过身道:“饮尘海的事情已经解决,王爷可以回去了。”
长鱼沅小心地穿着衣服,整只鱼艰难地缩在大锅里,他咽不下胸口的气,一时没有在意韶宁说的具体是什么。
听得大概,是想要撵他走的意思。
他闭着眼揉上太阳穴,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是长鱼氏深入人心的母权制,以及韶宁和孩子愉快相处的画面。
韶宁以为会挨对方一顿臭骂,等了许久,突然听见身后鱼闷闷问:“我们的孩子呢?”
她震惊回头,长鱼沅从灶台上跳下来,翻箱倒柜地开始找孩子。
炉灶里没有,碗柜里没有,天花板上也没有。
长鱼沅冷着面色,质问韶宁:“不喜欢我就罢了,你连孩子都丢了?岂有此理!”
“你在说什么啊!”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长鱼阡牵着韶小鱼进门,“听说妻主碰见了皇舅父,他.....”
长鱼沅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谁?竟敢抢我的妻主?!”
长鱼阡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下移,怒气更甚,“不仅抢走我的妻主,还抢我的孩子!”
“什么?!我的孩子怎么长得不像我。”长鱼沅蹲下来仔细瞧小鱼。
小鱼哇哇大哭,拍落长鱼沅过来抱她的手。“你不是我爹爹!你不是我爹爹,你是会吃人的阎罗王!”
“不孝女!”他更生气,起身回眸幽幽盯着韶宁,“把她丢了,我要重新生一个。”
小的不要,他要和大的重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