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苍澜的怒目而视,云棉用傀儡线悬在诛恶剑上,倏而一跃而下,不需要动用灵力便稳稳当当停留在苍澜面前。
“你想干什么?!”苍澜身旁的剑宗弟子纷纷横过剑身,防备地看着她。
云棉歪了歪头,望着这一幕,片刻后突然对云空说:“空空,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看起来特别像反派?”
云空:“……不,不是像。”
你本来就是小反派。
特别是当你妈妈没有约束你的时候,你就是没栓绳的反派小狗,会呲牙咬人的那种。
“我喜欢当反派。”
云棉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而后仰着小脸朝满眼防备的几人灿烂地笑笑,趁他们怔愣的空隙,绕过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剑宗的护山大阵。
而她身后的那群人里,除了苍澜,剩下几人全都要重走当年入门考核时的剑冢问心之路。
云棉踩在护山大阵里面的青石台阶上,转身笑眼弯弯地朝几人说道:“我先进去啦,希望以后还能在宗门里见到你们喔~”
小姑娘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几人的仇恨值完全拉满,切切实实坐实了“反派”的身份。
云锦看着她扎完心就开开心心往山上跑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当目光重新落在下方苦着脸的剑宗弟子身上时,又变成了一贯的冷然。
身为剑宗仅有的几名登仙境圣尊之一,云锦只需要一道属于自己的剑气为引,便能随时开启剑冢内的问心之路。
挥袖将几名弟子都送至问心路起点后,云锦看向原地仅剩的苍澜。
距离上一次见面,这才过了仅仅几天时间而已,但两人身为师姐弟,关系似乎并不如何融洽。
苍澜在云锦面前依然是一副乖巧的模样,至少看起来比偷了剑离家出走还杀人放火的云棉乖巧懂事了数倍。
“三师姐……”三头身的小正太端端正正朝云锦弯腰行礼,目光清正纯粹:“当日多宝阁内,我不忍见孩童落得那般下场,因此才会贸然动用爹娘的积蓄买下她,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下,竟然还是一家人,当日多有误会,还望师姐莫要责怪。”
说完,又是恳切地深深鞠躬,将身段放低到了谁也不能置噱的地步。
这样一番诚恳真切的解释,任谁看到苍澜这幅真诚的模样,恐怕都会在心里先信他三分。
可惜他面对的是云锦。
是生来就缺少情魄,冷心冷情,又能听到他和系统沟通内容的云锦。
是这片大陆原本唯一的主角,是如今最年轻的登仙境圣尊。
因此他躬下去的腰许久都没能直起来。
厚重如山的剑气将他小小的身体死死压住,就在苍澜涨红着脸浑身颤抖快要坚持不住朝云锦屈膝跪下之时,耳畔终于响起了那道毫无情绪波动的清冷女声。
“我说过,让你好自为之。”
“别再往我面前凑,否则,以你之血,祭诛恶剑。”
“…………”
被剑势彻底碾压,艰难维持躬身姿势难以起身的苍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何为度秒如年。
直到身上强硬厚重的剑势散去,他强撑许久的双腿才膝盖一软,狼狈地摔倒跪坐在宗门之前。
而他在自己如擂鼓的急促心跳声中,艰难抬头,猩红着双眼怨恨地注视着山道上漠然远去的身影。
女主,气运之女,鬼瞳,仙缘……
“检测到宿主的情绪波动过大,请问是否需要注射镇定剂?”
“不用!”苍澜冷声拒绝,而后大口喘着气,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在守门和来往弟子震惊的窃窃私语中,垂着头匆匆离去。
“棉棉,我们刚才欺负了主角,按照剧情套路,可能很快他就会来打脸你了。”
云空忧虑地蹲在小朋友头顶,一副已经看透世俗的语气,平铺直叙地说:
“哦,可能不只是打脸你,还会打脸你妈妈呢,在修仙界最知名的套路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反派一个接一个,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惹上整个家族,家族快覆灭又出现什么超级牛ber的老祖宗。
还有最夸张的是……这么多厉害人物,对上主角后就会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接一个的送人头,硬是把整个族谱都送去给主角当升级的垫脚石了。”
云棉:“……”
她觉得云空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转眼,小朋友就跑到某位圣尊跟前,揪着人家宽大的袖袍,一边揉得乱糟糟,一边眼眸亮晶晶地询问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没死又快死的老祖宗。
云锦闻言沉默片刻,而后在小朋友期待的目光中,轻轻颔首:“有。”
云棉:“哇!!那妈妈你可以让他现在就出来,然后跟那个苍澜打一架吗?!”
提前碾压的话,主角再厉害有再多金手指,应该都活不过来了吧?
在小朋友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以老欺小,都知道对方最后要覆灭整个家族了,族谱上连条狗的性命都没留下来,要是还讲究什么尊老爱幼,那才是脑袋出问题了呢!
然后她就被脑袋出问题的妈妈拒绝了。
小朋友不服气地叉腰:“为什么啊?老祖宗不就是用来打架的吗??!”
云空、云锦:“……”
要是云家老祖宗听到她这句话,怕是能当场被气得命数将尽。
云锦没理会小家伙的无理取闹,而是在接到掌门传讯后,拎着活蹦乱跳的小棉花转眼瞬移到了剑宗的议事大殿中。
甫一出现,云棉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都在用神识意念沟通,云棉原本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的,可耐不住自己有个作弊器云空。
“棉棉,他们说就是你带走了那颗仙种。”
“他们还说你和你妈妈长得特别像,说不定是你妈妈在外面强迫了哪个男修生下来的崽。”
“哇,他们开始讨论你那个不存在的爹会不会找上剑宗要个说法了!!”
“棉棉你快看左边,那个白胡子老头,看起来一本正经,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竟然和宗主偷偷议论要不要偷偷去找你那个不存在的爹,让他放弃和你妈妈抢夺养育权!”
“还有这个这个,黑胡子老头,他竟然想收你当徒弟诶,不过他不是看上棉棉你的天赋,他根本就是想和你妈妈辈分平起平坐,因为他都五百多岁了,在宗门还比你妈妈要矮一辈呢!”
“嘶,他们竟然还有群聊,背着你和你妈妈疯狂讨论要不要用剑宗的名义护着你,不过这样的话,你出了剑宗还是会有危险,除非你一辈子不出剑宗……”
“还有还有…………”
云空一进门就嘀嘀咕咕当起了传话的二五仔,于是满殿仙风道骨的宗主长老们,自以为自己很严肃正经,殊不知某只光球已经将他们出卖地一干二净。
而云锦,也无可避免的听完了所有内容。
一向平心静气少有情绪波动的云锦无声地闭了闭眼,或许她更想堵住自己什么都听的耳朵,此时她再看这些熟悉的长老宗主们,已经很难再用从前的印象去对待了。
特别是某位正八卦云棉那个不存在的爹的长老。
神识传音不过转瞬,当云锦牵着云棉走到殿内正中站定后,这些聊得起劲的长老们也跟着安静下来。
只是落在云棉身上的目光,比起刚才更为锋利了许多。
恍惚间,云棉甚至有种自己身处万剑林的感觉,四周都是锋锐凛然的剑气,似乎一个不慎就会被割破身体血流遍地。
“宗主。”云锦对着上首的人微微颔首。
也不知为何,大概是当初和蔺尘风一同坑骗过云锦几次的缘故,导致宗主每次见到云锦,都会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轻咳一声,宗主温和地看向正仰着小脑袋好奇朝他望过来的小姑娘,眼底缓缓浮现笑意,温声道:“这便是当初那个小家伙吧?五年没见,竟已化形成功了,此等天赋,可谓世所罕见。”
“伯伯,你认得我?”云棉也不怕生。
“自然认得。”宗主笑着朝她招手:“来伯伯这。”
云棉下意识仰头看向妈妈。
云锦朝她轻轻颔首。
“那妈妈在这里乖乖等我嗷~”云棉张开小手抱抱妈妈的腰腹,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后,这才松开她转身朝着上首的宗主伯伯那里跑去。
“妈妈是何意?”有人好奇询问。
云棉停下脚步,转身骄傲回答:“就是娘亲的意思,我可是妈妈亲手种下去的!”
丝毫不提自己当初因为贪吃糟蹋了妈妈多少天材地宝的事儿。
不过在座都是见证者……
云棉挠挠头,干脆不理会那些揶揄的目光,跑到宗主跟前,朝他扬起大大的笑:“伯伯,你叫我过来干什么呀?”
宗主笑着用拂尘在她眼前轻轻扫过。
仅一瞬间,云棉便觉得自己似乎耳聪目明了许多。
没见识的小朋友惊呆了,微张着嘴愣愣地望着对方,好半晌才茫茫然地摸摸自己眼睛,又揉了揉,困惑的满脑袋问号。
“这是什么神奇的仙术吗?”
她问完,又摸摸自己毫无变化的脑袋瓜,愣是从残缺不全的记忆里翻出一句话来: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只是一些小把戏而已。”仙人宗主笑着摇摇头,轻易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问她:“云锦圣尊可曾给你取过名姓了?”
云棉还有点恍惚,闻言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反应过来自己表达不准确后,小姑娘鼓着脸闷闷地说:“我妈妈还没有给我取名字,但是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叫云棉,云锦的云,棉花的棉。”
时至今日,无数个世界,云棉终于清楚的知晓了自己姓名的真实含义。
不是什么棉花糖,不是什么云朵,只是完完全全追随另一个人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