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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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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眠干笑一声,“其实车是厉潮同事的,我也不是故意要装大款骗你们。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这么说其实是想让她为我少担心。”

他说得轻松,可陈盼夏和赵广却很清楚,当初那个被养得骄傲肆意的小孩究竟在心底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出这番举动来。

曾经的他最不屑于做这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伪装,结果兜兜转转到最后,他也成了这样的人。

赵广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被陈盼夏在看不见的地方拉了把。

“舅妈知道你是好心,你放心好了,你外婆那里我们不会去说的。”

赵广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吭声,这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厉潮免不了的要被盘问一番。

其实问来问去就那些问题,第一次被问的时候厉潮或许还有点生疏,但这么多次下来,他对这些问题已经了然于心。

平凡的工作,平凡的家庭,中规中矩到挑不出任何错处,但也没有丝毫亮眼的地方。

宋英在心底微微叹气。

当初宋时眠去相亲,她也是同意的,可如今结果摆在她面前,她心底却没多少开心的感觉。

如果……如果她的小眠没有瞎……

这么想着,她朝宋时眠的眼睛看去。

曾经的青年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瞳仁是偏暖的棕色,望向人时,湿漉漉的,好似盛了一汪清泉。

他还是个奶团子的时候就会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趴在她的膝盖上叫外婆,后来大了,就会爬到门口的槐树上,探着脑袋着往下望,叫她给他接住亲手摘的槐花。

感觉时间也没过得多快,怎么一晃眼,那双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宋英光是看着就满嘴的苦涩。

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人,这么稀奇古怪的病怎么就到了他身上?

如果可以,她宁愿瞎的是自己。

“外婆……”

宋时眠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宋英从晦涩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青年的声音依旧温和,和她记忆里的并没有多大变化。

“你做的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之前在家里,就惦记你这口。”

宋英低头,擦掉眼角的泪,再开口时就是往日里豪迈的模样。

“赶紧吃,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地给你炖的。”

赵广开口打趣,“都说隔辈亲,我看这话的确不假,这满桌子的菜,就没一个我爱吃的。”

宋英挑挑拣拣,夹了块满是骨头的鸡肉丢他碗里,“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你回来都不跟你老娘说一声,还指望我做吃的等你。”

赵广讪讪,“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我看是惊吓还不错,你俩回来,把大宝、二宝丢那边是怎么回事?”

陈盼夏夹菜的手顿了下,笑道,“他俩都高二了,两个大小伙子在家饿不死。再说了,我们这次回来是……”

说到这里她猛地止住,朝赵广看了过去。

厉潮眼皮轻掀,然后若无其事的垂下眼,把剥好壳的虾放进宋时眠碗里。

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余光看见赵广往宋时眠这边看了眼,脸上变换了好几个表情,最后咬着牙开口。

“我们回来是有正事,我们得到消息……”

“赵广!”

餐桌上传来陈盼夏的低声惊呼。

赵广像是没听到,接着道。

“我们得到消息,这边想要修一个度假区,政府过两天会派人过来规划场地,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家可能会拆迁。”

拆迁,就意味着大笔的钱。

所以赵广和陈盼夏才连忙赶回来。

咔哒——

宋英手里的筷子落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的假的?我们这里这么偏,怎么可能会修度假区?”

赵广把嘴里的饭囫囵咽下,“我有个客人在政府上班,是他跟我说的。听说这里要修高速,只要高速一通,从城里过来不过半小时。这边风景好,很多自然风光都保留了下来,打造成度假区最合适不过了。”

“总归是这两天的事,过两天就知道结果了。”

宋英问,“那要是拆迁的话,能有多少钱?”

“不好说,要看我们家有多少地在范围里,总归不是一笔小钱。”

陈盼夏埋头吃饭,从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

宋英看了眼宋时眠,也没说话。

宋时眠咬着虾的动作顿了顿,笑道,“那是天大的好事呀,有了钱,舅舅你们的生活都会好很多。”

赵广看了眼他的眼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村里没什么消遣的地方,再加上宋时眠看不见,也出去逛不了。天一黑,就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

老家只有两间客房,赵广他们回来了,宋时眠和厉潮只能挤一间。

夜里的村子蚊子很多,不怎么大的屋子里点了蚊香,刺鼻的香味带着熏人的热意,拽着人意识往下沉。

厉潮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陷在被子里几乎要睡过去的宋时眠,柔软的头发被枕头蹭得凌乱,灯光昏暗,他的脸被熏出一层浅红。

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宋时眠就醒了过来,只不过意识还有点昏沉,连带着声音也变得软糯绵长。

“你回来了啊……”

厉潮站在床前,灯光在床上投下一道颀长的倒影,阴影覆盖在宋时眠脸上,而男生背着光的脸晦暗一片。

宋时眠磨蹭着往里面挪了挪,留出足够宽的位置给厉潮。

他伸手在旁边拍了拍,开玩笑道,“床已经给你暖好了,赶紧来睡觉。”

厉潮欺身而上。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浅浅的薄荷味夹带着潮湿的水汽朝他涌了过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可怎么说也算一种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这么快就同床共枕,也太考验宋时眠了。

两人认识一个星期左右,不仅见了家长,现在甚至还睡到了一起。

宋时眠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很好,不愧是你。

身侧的床铺微微塌陷,紧接着一道完全陌生的气息就从离宋时眠不到半米的地方传过来。

其实算不上完全陌生,毕竟厉潮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和他身上的完全一样。

六神牌,薄荷味。

蚊子闻了都不想咬。

宋时眠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厉潮,刚刚酝酿的睡意被这薄荷一熏,全给醒了。

哪怕背对着厉潮,他也能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目光的主人丝毫没有想要遮掩的想法,赤裸裸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宋时眠忍不住把身翻了回来,“你是不是在看我?”

旁边的男生意外的很诚实,“是。”

宋时眠哽了哽,“你看我干什么?”

厉潮道,“睡不着。”

“……”

“睡不着你可以做些别的,比如玩手机。”

“山里信号不好。”

“……”

他竟无法反驳。

青年的腮帮子鼓了鼓,最终像泄气的河豚一样瘪了下去,肉眼可见的郁闷。

宋时眠的暖床工作做得很好,被子被他捂得暖烘烘的,带着不知名的暖香,侵袭着厉潮的每一寸呼吸。

他收回目光,别扭地换了个姿势,声音喑哑,“之前忘了问你,为什么忽然决定带我来看外婆?”

两人的姿势在不知不觉间靠得越来越近,他说话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宋时眠耳尖,那块皮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

暧昧在寂静的夜里悄然滋长。

宋时眠往里又挪了挪,回他的问题,“没有忽然,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邀请你的。”

黑夜里传来一声很浅的笑,“那究竟是什么让你作出这个深思熟虑的决定?”

宋时眠抿嘴,不想说。

因为说出来有些羞耻。

“嗯?”

宋时眠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含糊不清,“可能是因为你背我去医院了吧。”

说完后,他把脸彻底埋了进去,装鸵鸟。

鸵鸟被人从被子里拽了出来,被子被拉成合适的角度,避免某人窒息而亡。

因为看不见,耳朵和身体的触感更为明显。

薄荷的气息越靠越近,灼人的温度通过指尖传递到他手背上。

明明只是简单地牵手,他却有种被禁锢着的感觉。

他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对方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究竟翻滚着什么样的浪潮。

那些被压抑的、汹涌的、阴暗又恶劣的想法在那一瞬倾泻而出,名为理智的牢笼终究是关不住恶念,冷淡的表皮下,隐藏着的是一头噬人的凶兽。

“宋时眠……”

厉潮的声音在宋时眠头顶响起,哑得让他的心没由来地跳了跳。

“我可以亲一亲你吗?”

他说的每个字宋时眠都认得,可组合在一起却叫他怎么都听不懂。

什么叫可以亲一亲他?

亲……

他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语无伦次地开口,“什……什么……我没……没听懂你说什么……”

厉潮垂眼看着空掉的指尖,无意识的蜷了蜷。

他这一松手,像是扯断了某种链接,让出走的理智再次回来。

现在太早了……

他不应该的。

男生阖下眼,毫无预兆地翻身下了床,“抱歉,我去上个厕所。”

等宋时眠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的手攥着被子,身侧仿佛还带着某个人的温度,四周安静得甚至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厉潮他……

他的神色有些发怔。

是不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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