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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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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眠做了梦。

梦里是个落雪的冬天,江城的冬天比A市冷,雪又下得厚,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眼睛被雪的光芒刺得动不动就流眼泪,于是宋盈找了副墨镜给他。

那个年纪的宋时眠中二病爆棚,戴了墨镜就以为自己是混社会的大哥,抓了把床头罐子里的糖,裹上袄,兴冲冲地出了门。

就算戴了墨镜,他依旧还是看不清,入眼处的景色模糊得不像话。

可那道在雪地里的身影太明显了,穿着黑色的袄站在树下面,很大一团,想不注意到都难。

梦境里,他像只小鸟一样轻盈的落在那个人跟前。

“看!我的新装备,酷吧?”

“酷。”

于是宋时眠便满意的伸手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两颗糖,“给你。”

旁边的人很大一坨,还没宋时眠高,像座又矮又胖的山,就连动作也是慢吞吞的,伸出手缓慢地把宋时眠手里的糖拢到自己手里。

“谢谢。”

他说。

宋时眠伸手拍了拍小山,“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小山低着头,因为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软。

“吃了糖,要变得勇敢。”

“很不错。”宋时眠道,“我请你吃烤肠。”

烤肠是学校门口卖的淀粉肠,一块钱一根,被烤得金黄后裹上辣椒面,一口咬下去很酥脆。

这个味道贯穿了宋时眠的整个读书生涯。

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烤肠,他一根,小山一根。

青春期的宋时眠正是身体抽条的时候,哪怕宋盈每天变着法的给他补充营养,可长得过于快的身体让他还是迅速地消瘦下去,就算裹着袄,看上去依旧单薄得不行,站在雪地里,仿佛寒风一吹就倒。

和旁边的小山简直就是两个型号。

他们站在路边很安静的吃烤肠,老板看了看,笑着道,“兄弟俩啊?长得可真不像。”

梦里的宋时眠愣了愣,像是没明白老板是从哪里得出他们是兄弟这种结论。

他思考了瞬,回答老板。

“不是兄弟,是朋友。”

-

宋时眠醒来的时候太阳很高。

窗帘没拉紧,眼光便沿着那道窄窄的缝隙溜了进来,刚好落在他眼皮上,刺得那块皮肤发烫。

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旁边的位置已经冷了,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宋时眠抱着被子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像只没睡饱的猫,他张开手伸了个懒腰,没选择睡懒觉,而是翻身了下床。

对于新家他还没那么熟悉,没拿导盲杖走得比以往慢了很多,出来时候厉潮刚好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

看见他醒了,男人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自然的扶过他,“才七点半,怎么不多睡一会?”

宋时眠坐在椅子上,闻着空气里生煎包的味道,问厉潮,“这个时候就做好早餐,你究竟什么时候起的?”

“六点,顺道去楼下跑了个步。”

“啊?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去跑步了?”

男人沉默了瞬,“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每天。”

宋时眠,“……”

合着他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人家雷打不动的天天去健身,顺道回来给他做了早餐,然后又去上班,这样了他不一定能起来。

宋时眠为自己的堕落反思了几秒,手上却不闲着,熟练地从厉潮的衣摆下摊进去,格外流氓的摸了摸,“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下一秒手就被抓住了。

厉潮出来的时候才洗了手,指尖的温度微凉,但说出来的话却比宋时眠的动作流氓多了,“要不再往下摸摸?下面练得也不错。”

见烧不过他,宋时眠红着耳朵抽回手,“你怎么回事?大早上的,能不能正经点?”

厉潮对他的倒打一耙见怪不怪,拿了筷子递给他,“生煎少吃两个,我还包了馄饨。”

等到厉潮进厨房开始煮馄饨,宋时眠吃了个生煎后才感觉有点不对劲。

今天他老公怎么这么正常?

宋时眠端着装生煎的盘子,鬼鬼祟祟地朝厨房溜去。

不过他估计错了客厅餐桌到厨房的方位和距离,毫无所觉的错过厨房的门,直直朝另外一边的厕所走了过去。

厉潮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厨房门,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他端着吃的直奔厕所。

走了两步,宋时眠觉得有点不太对,忽然转身狐疑道,“厉潮,你是不是在看着我?”

厉潮松开手,微挑了下眉毛,“没有,我在看小狗。”

宋时眠,“……”

男人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脖子上,把人转了个方向,“看不见还端着吃的瞎跑,怎么,厕所吃要香一点?”

宋时眠恨不得咬他一口,“你明明看见我走错了,怎么不提醒我?”

厉潮无辜道,“眠眠冤枉我,我哪知道你要去哪里,还以为你要去厕所呢?”

“喂!”宋时眠不满道,“你学坏了,你之前明明很老实的。”

厉潮牵着人进了厨房,又找了张椅子给他坐,拿着勺子搅了圈锅里正在煮着的馄饨,听他这么说,有些无奈。

“到底媒婆给你说了什么,才会让你觉得我很老实?”

宋时眠又塞了个生煎,“没说什么,她就说你是老实人。”

厉潮倚着灶台的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说你就信了?”

宋时眠点了点头,配着他吃东西鼓起来的脸颊,看着乖得不行。

“那现在呢?”厉潮问他,“现在还觉得我老实?”

“偶尔吧……”宋时眠道,“有时候就不老实。”

“比如?”

“比如刚刚耍我,比如回来了也不跟我说。”

这回厉潮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眉梢间仅剩的那点冷淡都因为这句话抖落了个干净。

“我只是想看看,眠眠是在乎我多一点还是在乎他们多一点。”

宋时眠无辜道,“那你看出来了吗?”

厉潮关掉火,打开柜门,拿出一个碗盛馄饨,“可能我比较多一点吧,毕竟我一回来你就发现了。”

宋时眠放下手里的盘子,闻着馄饨的味道,可耻的又馋了,眼巴巴的等着馄饨出锅。

他这正常的画风和那几个神神叨叨的人格根本就不在一个图层,他认不出来才怪。

不过看在主人格给他做了很好吃的馄饨的份上,宋时眠决定短暂地哄哄他。

他笑咪咪道,“和他们相比,我最喜欢的当然是你了。”

其实也不是哄,他的确最喜欢他。

厉潮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圆滚滚的馄饨从里面滚出去了几颗,落在锅里,溅了几滴汤汁在他手背上。

他垂着眼,面无表情的擦掉那几滴汤汁,找到一个小勺子放碗里,然后撒上葱花。

小骗子……

他在心底说。

哪怕没有记忆,他也知道,和其他人格相比,他最是懦弱、无能,宋时眠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他?

不过青年愿意哄哄他,他很开心。

他把馄饨放他跟前,“看来还是老实人比较讨眠眠的欢心。”

宋时眠忽然抬头,很认真的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不管他们怎么样,在我心底你才是最好的。其实说到底,他们都是你的一部分,无论他们是什么性格,比你多厉害,可只有你才是完整的你。”

“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的全部,而不是某一个部分,所以无论你怎么样,我最喜欢的肯定是你。”

厉潮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好一会都没说话。

宋时眠扶着台子站起来,他走到厉潮跟前,伸出手抱住了他,双手搂着他的腰,抱得很紧的那种。

“讲出来的话可以是假的,可拥抱和心跳不会说谎,你看,我在用行动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要不自信,也不要自卑,你远比你想象的要优秀很多。”

青年的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隔着那层轻薄的布料,有些凌乱的心跳声清晰得传到厉潮耳朵里,温热的体温烫得他整颗心脏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他闭了闭眼,喉咙干涩到失声,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连抬起来回予拥抱都觉得艰难。

最后是宋时眠拿起他的手放在他的腰上。

对他而言很困难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很容易。

“你看,是不是很简单?很多事情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不过没关系,人都有怯弱的时候,现在开始变勇敢也不晚。”

厉潮依旧没说话,只是搭在宋时眠腰上的手正在一寸寸收紧。

最后宋时眠被勒得受不住,拍了拍他的手,“松开点,我要被你勒断气了。”

厉潮松开手,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宋时眠眨了眨眼,无辜道,“什么知道了什么?”

主人格醒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其它的记忆完全没有,但他深知自己的那些副人格是什么性子。

这么久了,宋时眠没报警也没跑,甚至还安慰他,除了他知道了些什么厉潮找不到别的理由。

可如果宋时眠知道了什么?怎么还这么淡定?

“那些人格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吗?”

宋时眠条件反射的揉了揉腰,“有啊,好几天下不来床的那种。”

厉潮,“……”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不爽。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没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宋时眠吹了吹碗里的馄饨,觉得还是有些烫,“奇怪的话啊?很多,说什么要把我关起来锁小黑屋,每天跟你大do特do。”

“……”

他歪了歪头,笑吟吟的。

“厉潮,我想吃淀粉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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