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珩几乎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第一个起床。
第二个起来的是要去上班的厉劭,看见宛如幽灵一样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江屿珩时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起这么早?”
江屿珩抬眼幽幽的看他,有气无力道,“睡不着。”
厉劭顿了顿,只用最朴素的方法表达了对小辈的关心。
他抬手转了笔钱给江屿珩,“拿去花。”
江屿珩麻利地把钱收了,跟在厉劭身后,“姑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厉劭端起餐桌上的牛奶喝了口,“什么问题?”
“就是……”他踌躇道,“当初我表哥怎么会忽然这么快结婚啊?我们都没收到消息,甚至连婚礼都没办。”
厉劭犹豫了瞬才回答他,“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厉潮主意大,别说你,就连我们都没通知就和宋时眠领了证。”
江屿珩问他,“那你们就这么同意了?”
“不然呢?婚都结了,总不能让他离婚吧?”
厉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江屿珩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干笑一声,“昨天在饭桌上……”
厉劭咽下最后一块面包,捞过外套站起来,“昨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厉潮就是在说胡话,好了,你慢慢玩,姑父上班去了。”
……
等到宋时眠和厉潮起床的时候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吃完早餐了。
江清韵在院子里练瑜伽,双胞胎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只不过江屿珩今天状态实在不好,频频失误,气得江屿承恨不得把手机砸他头上。
“你怎么回事?说好的双剑合璧呢?我拴条狗守得都比你好。”
江屿珩心不在焉的,“哥啊,你有没有觉得表哥和表嫂……”
说到一半,他忽然面色一僵,顿时不说话了。
江屿承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毛病,表哥和表嫂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男人冷冽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是啊,我们怎么了?”
江屿珩乌龟一样缩着头,恨不得消失在厉潮跟前,“没、没什么。”
厉潮看了他一眼,没怎么在意,领着宋时眠坐在他们旁边,问他,“想吃什么?”
厉家的早餐偏西式,不适合宋时眠一贯的口味。
八月份的天,哪怕今天没出太阳,但温度绝对算不上很低,可宋时眠身上却套着一件不是很合身的高领毛衣,领口有些宽,他的下巴都缩进了衣领里,神色倦倦,声音听起来有些困顿。
“想吃馄饨了。”
厉潮揉了把他的头,转身去了厨房。
宋时眠便缩在沙发上打盹等着迟来的早餐。
江屿珩没注意到厉潮的转变,但他注意到了宋时眠身上的这件高领毛衣。
宽大的毛衣将青年衬托得格外的清瘦,脸也很小,垂下的眼睫浓密纤长,安静得像一幅静默的画。
江屿珩忽然有些痛心。
他自然知道这毛衣是用来遮掩什么的,他昨天还那么温柔的表嫂今天起这么晚,连话也不想说,可想而知他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善良的大学生受不了良知的煎熬,猛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吓了宋时眠一跳。
“表、表嫂。”江屿珩郑重道,“我能跟你谈谈吗?”
他语气太过于郑重,宋时眠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结果刚一动就扯到有些酸爽的腰,他没忍住“嘶”了一声,整个人又跌了回去。
宋时眠有点尴尬,“你要跟我谈什么?”
江屿珩往厨房里看了眼,“可以换个地方吗?”
宋时眠跟着他去了外面的小花园。
今天是阴天,外面刮着凉风,他穿着高领毛衣倒也不觉得热。
除了那身见不得人的吻痕和腰有点酸以外,宋时眠觉得自己能称得上是生龙活虎,可江屿珩对他的态度小心翼翼得仿佛他下一秒就能挂了一样。
宋时眠被他搀扶着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摸了摸鼻子,“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我自己可以。”
江屿珩道,“表嫂你別逞强,我都知道了。”
宋时眠,“……”
知道什么?
知道他晚上和厉潮……
想到昨天晚上来送果盘的声音,宋时眠可耻的红了耳朵。
“你……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江屿珩坐在他旁边,神色是难得的认真,“表嫂,你喜欢表哥吗?”
宋时眠顿了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种问题,虽然有点羞耻,但他还是承认了。
“嗯,喜欢。”
听见他说喜欢,江屿珩非但没高兴,脸上的神色还变得更加凝重了。
是啊,要是不喜欢怎么么能容忍他那么对他?
“那你觉得表哥喜欢你吗?”
宋时眠对他问的问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江屿珩更痛心了。
“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觉得他喜欢你?”
“啊……”宋时眠茫然的张了张嘴,“他怎么对我了?”
“昨天晚上我都看见了!”
宋时眠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屿珩打断了,“表嫂,按道理我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可见你被这样对待,我实在忍不住,你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宋时眠顿了顿,“什么真相?”
江屿珩垂着头,沉痛道,“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表哥心里一直有一个白月光,所以我们才会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见过他和他白月光的照片,你其实长得和他有几分相像。”
“表嫂……”他一脸痛苦,“你可能只是个替身。”
宋时眠缓缓,“!!?”
“什……什么?”
一觉醒来,他成白月光的替身了?
江屿珩安慰他,“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消息,说实话,我也接受不了,可我实在不忍心看表哥这么对你。”
这段对话的槽点太多,宋时眠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吐起,最后他只能选择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
“你是怎么知道你表哥有个白月光的?”
“表哥有一间屋子,就二楼最边上那间,平日里都是上锁的,谁都不让进去。小时候来这边玩,我不小心进去过一次……”
宋时眠试探道,“里面藏着他的白月光?”
语气还有点兴奋。
实在不是他心大,主要是厉潮那个样子,宋时眠实在想象不到他还能有个白月光。
虽然自恋不是很好,但宋时眠还是忍不住想:
他的白月光难道不是他吗?
江屿珩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兴奋,一般来说听到这种消息不应该是失望和难过吗?
“倒没藏着他的白月光,但里面有那个人的照片,对了,还有那个人送他的东西。”
宋时眠这才重视起江屿珩说的话,“还真的有啊?”
“不然呢?”江屿珩奇怪的看着他,“这么严肃的事,我不可能骗你吧?”
“那……”宋时眠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和我很像吗?”
江屿珩挠了挠头,“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我就看了眼就被表哥发现了,当时他的表情可吓人了,二话不说就把我赶了出去。”
“我昨天仔细回想了下,照片里的那个人和表嫂你的确有些像,不过那个人的头发有些长,应该是个女孩子,而且……”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那张照片是黑白的,再加上表哥那段时情绪特别的不好,我推断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去世了,所以他才那么难过。”
宋时眠,“……”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
“对了。”江屿珩补充,“那个女孩子还给他送过东西,他宝贝得不行,谁都不让碰。”
宋时眠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了下去,“什么东西?”
“一个玩偶,小时候表哥还抱着它睡觉,后来时间久了,玩偶变得很旧,甚至连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表哥就把它放那间屋子里珍藏着。”
“他对那个人的东西那么在意,我当时就在心底想,他肯定喜欢她喜欢得不了,后来别人追他、给他送情书他都拒绝了,这么多年来都没谈过恋爱,我以为他还放不下她。”
“我们家的人都很专情的,他这样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没想到却忽然娶了你。”
“表嫂,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表哥是怎么对你的我都看见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这么温柔善良,你值得对你更好的人,而不是……”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江屿珩的话。
“值得更好的人?谁?让我也认识认识?”
江屿珩扭头,发现厉潮端着碗冒着热气的馄炖站在花园的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他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来,“表、表哥,我……”
厉潮连眼神也懒得分给他,他走到宋时眠身边,看着他变得冷淡的表情,无奈的叹气,“没有白月光,別听他瞎说。”
“是吗?”宋时眠凉凉道,“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哦,还有玩偶。”
他们坐的地方前面有一张石桌,厉潮把馄饨放在石桌上,又往宋时眠手里塞了个勺子。
诱人的香气往宋时眠鼻尖里飘,不过他这个时候没什么食欲。
就在这时,他听见旁边的男人开口。
“你要不要想想高中的时候我们去拍过什么照片?”
宋时眠愣了愣,好半天才从回忆里翻出关于拍照片的记忆。
午后阳光烈热,他买了两根冰棍,他和厉潮一人一根,拽着他去了学校后边的巷子。
往里走转角的那家店就是最近在学校里格外风靡拍大头贴的店。
他想和厉潮拍张照片,但少年胖胖的身躯往镜头面前一站,宋时眠被挤得只能占据一小角。
厉潮看见了,说什么都不拍。
宋时眠没办法,只能劝他,“这样吧,我单独拍一张,然后你再单独拍一张,最后我们合照一张。”
厉潮不想拍,但宋时眠单独的照片和合照对他的诱惑力太强了。
他没忍住同意了。
那时候正是非主流流行的时候,见宋时眠被剪得规规矩矩的发型,老板格外热情地翻了顶假发给他。
“小伙子长得俊的勒,假发就免费借你戴了,到时候让我把你照片贴门口宣传一下就可以了。”
宋时眠紧跟时代潮流,戴着把自己脸挡了大半的非主流长发,凹着姿势拍了张黑白照。
……
回想起一切的宋时眠,“……”
他颤抖着问江屿珩,“那张照片有多大啊?”
江屿珩瞅了眼厉潮,微颤颤地回答,“挺、挺大的,好几寸呢,就跟……跟……”
跟遗照似的。
宋时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