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江云亭,不得不在这里住下修养。
她喝着药,配合治疗,想要快速恢复。
她几次提议回去养病,被柳乘嗣拒绝了。
对于这个救命恩人,江云亭无法说什么重话,再加上她的病情的确好得很慢,只能接受安排。
一日,又一日。
区区风寒,让她躺在床上半个月,还是浑身酸软,时而发着低烧。
“为什么呢?”
夜深人静时,沈遇看到他的阿梨坐在床榻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放在腿上,迷惘的问着。
那双眼中,雾濛濛一片。
为什么呢?
他的阿梨在疑惑。
为什么这人救了自己又要害自己。
为什么那药物里面添加了其余的东西,让她无法身体没力气。
是啊,梦中的阿梨,同样拥有那么敏锐的嗅觉。
也许一开始那几日,因为生病而影响嗅觉,到后来恢复时,她就第一时间发现,她每日服用的药物有问题。
她想过不喝药。
可没办法。
每日下人都会亲自盯着她,直到她将药物喝完才会离开。
她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喝完药,待人离开后,又偷偷吐掉。
一次次,反反覆覆的折磨自己。
哪怕衣食上柳乘嗣给她的待遇很好,可她的身体还是无法扼制的消瘦了下去。
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黑沉沉的,蒙着一层死寂。
他多少次抚摸上那张脸,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在陪着他。
可不管怎么开口,她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多次将药吐掉后,随着身体中药物的代谢,她的身体本该在康复的。
可沈遇发现,她在刻意控制自己的饮食。
不敢吃太多。
他明白。
因为她需要病弱的外表来降低柳乘嗣的戒心。
他的阿梨啊,哪怕在这种时候,也从未想过放弃。
他很骄傲,可又止不住的心痛。
他在一边看着,看着江云亭对柳乘嗣笑,扮演着柳乘嗣最喜欢的那副单纯模样。
她忍耐对方的靠近,接受对方过于放肆而充满独占欲的目光。
她喊着他承嗣。
她说谢谢他。
眼角眉梢的,像是怀春的姑娘,带着情意,那一抹春色,让人止不住的沉沦。
如她所愿,柳乘嗣陷入了温柔陷阱中。
可她没有着急,仍在拉网。
她偶尔说一些自己的过往,说自己被人如何冤枉。
又说那慕子明,如何在成亲之后还来找她,想要让她当他的外室,被她拒绝后,又如何恼羞成怒想要霸王硬上弓。
恰好的,便是在那个时候,慕子明的妻子长乐郡主找来了。
而那男人呢,就那么没担当的将所有责任推卸给江云亭,告诉长乐郡主,是江云亭下药想要勾引她。
一字一句,说着这些时,她的情绪总是低沉的,如同一朵开到尾声的花,随时会凋零。
柳乘嗣想要帮她报仇。
可她拒绝了。
她说:“过往种种,虽有怨恨,可都过去了,我只想往后看。”
她说:“愿得一人,此生白首。”
说情话的姑娘,杏眼弯弯,笑的那么好看。
一双眸中的水色,根本无法拒绝。
温柔刀,刀刀要人命,可柳乘嗣不知道,他只当对方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而沈遇知晓,她的计划,成功一大步。
在这之后,两人越走越近。
她不再提出离开,只是喜欢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说着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她说,她想明年同他一起看梨花。
说话时,那张精致容颜上浮着浅浅的哀愁,刺痛柳乘嗣的心。
没有梨花,可还有其余的花啊。
在她被藏起来两个月后,她跟在柳乘嗣身后,走出了大门。
她没有逃跑。
而是乖巧跟在柳乘嗣身后,还特意提醒他避开以前那些人,害怕他被自己连累。
柳乘嗣很满意她的表现,后来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直到八月大雨,云和府水患。
梦中的柳乘嗣,已入朝为官,有安国公府在背后铺路,他走的很稳当。
这次的赈灾,柳乘嗣也参与了,而江云亭留在汴京城。
她给他做了很多香料,让他过去使用,可以防身。
在他离开后,江云亭开始闭门不出,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好似那只被驯服的鸟儿。
被折断翅膀的鸟儿,放弃了天空,安心待在自己的金丝笼中。
一晃大半个月而过,赈灾结束,柳乘嗣归来,帝王嘉奖,名声大噪。
而他回来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让她随时可以外出。
也是在这一日,他撤走跟在她身后,监视她足有两个月的人。
他说,他想娶她为妻子。
她应了。
那一日,柳乘嗣过于高兴,她陪着喝了很多的酒。
屋子里,都是柳乘嗣最爱的香。
她都是在她亲手做的。
他的衣服上,香囊中,书房里,都是她的香。
香入肺腑,毒入骨。
她用很长一段时间,制作一根根香,那些香混合在一起,成了剧毒之物。
这是她给柳乘嗣的报复。
柳乘嗣长醉不醒,再醒也会变成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而她,带着收拾好的行囊,终于得以逃脱生天。
那日,沈遇真心为她高兴。
可他也知道,她的身体,也被毁了。
为了让柳乘嗣毫无芥蒂使用她的那些香,每次香点燃时,她同样陪着柳乘嗣的。
用了许久才让柳乘嗣适应且主动去使用。
在这过程中,尽管她有用一些掺杂在制香材料中的药材调养自己的身体,可她不通医术,治标不治本。
毒素同样侵蚀着她的身体,只是更慢一点,可她很高兴。
她拿着从柳乘嗣那边得到的金银,离开了汴京。
她没有回南陵,而是往更远的地方而去,像是个苦行的僧人,一路上避开人烟。
那张美的动人的脸,并未被风霜磋磨,反而因为她身上再也无法散去的病弱,而更显扶风弱柳之姿。
美人在骨也在皮。
他看到她最终停留了安洲城。
梦中的安洲城,并未被发现什么前朝余孽,所以颜不语还待在那里潜伏着。
她没有再开香铺,而是去了一家香铺应聘做调香师。
在那里,她遇到颜溪,遇到颜不语,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成了那两人非常欣赏的人。
为何要用一段时间来形容呢……沈遇看着梦中后来发生的一切,闭上了通红的眼。
他的阿梨啊……万般磨砺,万般苦难,那颗心,还是通透如琉璃,纯如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