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鸿生此时的声音是优雅慵懒的。
周襄异常冷静的抱了抱自己,点着头评价,“嗯,还不错吧。”
她只能呵呵的干笑了几声。
真不知道该为自己的机智鼓掌,还是为一时糊涂去调戏人家点蜡。
反之,吴鸿生却没说话,倒是笑得山明水净。
一对比就更显周襄的不自然,也不妨碍美食总能很快让人放松情绪。
周襄属于吃东西非常走心的人,无论在什么环境下,而且有光盘光碗的习惯,小时候吃饭喝粥,到最后都会把碗刮干净。
可吴鸿生却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所以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喜欢。
结果在进食的过程中,还是将菜肴的烹饪方法,饶有兴趣的讲述给她听。
等到周襄面前的盘子已经剩下一点汤汁的痕迹,她捏着酒杯,才记起了‘请’他吃饭的目的。
她一五一十的说了关于郑温蒂的事,以及她的想法和决定。
说完,周襄眸光发直的盯着他,他神情是在思考,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过了半响,他微笑,声线却不是,“你都能为朋友做到这样,怎么不能为我多考虑。”
他指的考虑,是考虑什么,周襄很清楚。
吊着人不给答案,这样不好,周襄很清楚。
清楚又有什么用。
她眼眸低垂,长睫微闪,想绕过这段,于是故作轻松的说着,“饭后话题好沉重啊。”
“不要避开。”
吴鸿生深若寒渊的眼,望进她在灯光下似有氤氲水汽的眸。
一声重重的鼻息后,他眼底温和。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抉择对吗?”
周襄放下手中的酒杯,灯光透过殷红的酒,四散成一条条细线。
出神了须臾。
她不看他,心里忐忑,语气却淡淡,“你会因为……我这样犹豫不定,而讨厌我吗?”
吴鸿生摇了摇头,笑了,十分无奈。
“可能就是没办法讨厌你,才觉得你太讨人厌了。”
一个三十几岁的人,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感情。说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沉重的饭后话题,最终如此平静的结束。
吴鸿生起身,端着盘子走去了厨房。
她心绪紊乱,却没有当知晓有个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着了魔的得意,只有翻涌不定的烦躁,和想要拥抱,但找不到任何理由的愧疚。
周襄把杯中最后一点红酒,滑入口中,拿着酒杯也走到厨房,站在他身旁,伸手插队进漱漱的水柱下,冲洗着杯子。
他的侧脸温柔细致,轻缓的说着,“换人的事我会和制片说的,郑温蒂又是春秋的人,很容易搞定,你不用多想了。”
周襄默默颔首。
不到片刻,她又说着,“你知道我十几岁之前,都是在香港长大的吗?”
吴鸿生只是扬了下眉骨,笑了,“那你国语挺好的。”
这句话让她漾开一抹笑,很快又慢慢敛去。
她说,“我妈妈是苏州人,在家没人讲广东话。”
“后来她改嫁,去了泰国,我就搬去苏州的外婆家。”
话到这,周襄顿了顿。
以前在她心里是‘丢下’,今天脱口而出的是‘改嫁’,结果还是时间最厉害,让人释然成长。
“我外婆身体很不好,舅舅又欠了一屁股的债。”
她突然回过头来,向他无奈一笑,“我大学的学费,还是我现在经济公司老板掏的。”
周襄说着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像在讲述别人的事。
听完她的话,吴鸿生什么也没问,水池里盘子碰盘子的嘈杂中,也有他的声音,划过耳畔。
“现在我还没有资格说,以后我来成为你的倚靠。”
他说,“所以先保留,你知道就行。”
周襄曾经把生命莽撞的浪费过,因为没想过‘以后’是什么。
突然在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之间,渴望长命百岁。
这些心情,她没有表现出来,沉默的帮他冲洗着盘子刀叉。
周襄说,“你同意我过河拆桥吗?”
他疑惑,“嗯?”
周襄抱歉的笑说,“我只是有点困了,这两天没睡好。”
理解了她的意思,吴鸿生温和的笑,“好,你把外套穿上,我先去开车。”
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吴鸿生把她送到公寓楼下。
并不值得一提的是,公寓大门口的保安在看到车牌号之后,问都没问,直接升起了拦条。
搞得就好像他成了这里的住户似得。
当天晚上,是半个多月来的头一次。
在周襄睡下之后,一夜无梦到日上三竿。
灰蒙蒙的天空中有雪片急速地落向地面,凌空划过的弧线随风旋转,一时间弥漫眼前。
她裹着一件厚厚的毛衣外套,拎着垃圾冲出公寓楼,扔进大垃圾桶里,步伐飞快的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