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军队在淮南郊外停下,原地驻扎。
待嘈杂的人声逐渐熄灭,众人入睡,沈凌烟拿着药箱,来到了楚云昭的房中。
她蹲下身来,双手附在他的膝盖上,摸索片刻,找准了位置,向推着着错位的骨头。
她能感觉到,楚云昭紧绷的身体,战栗不已。他死死咬着牙关,冷汗浸湿了额头,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快速将银针插在周遭的穴位之上,沈凌烟抬起头,赫然发现他薄薄的唇上,流下丝丝缕缕的血迹。
“你这么忍耐做什么,疼就叫出来呀。”她眉心蹙起,拿出雪兰花手帕,轻轻的擦着他薄薄的唇。
血迹染透了手帕,楚云昭紧紧闭着双眼,忍过一阵剧烈的疼痛,没有答话。
须臾,她将银针放回药箱里。见仍没有睁眼,她凑近一点,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楚云昭哑声道。他面色苍白,缓缓地睁开眼,眼尾泛着薄薄的赤红。
见女孩仍不安的看着自己,他轻笑着,指着桌上的糕点道:“我真的没事,糕点方才热过了,你快尝尝。”
沈凌烟没动,她抬眸问道:“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皮开肉绽的新伤,混杂着错综复杂的旧伤。
他的膝盖,定不是一两次的被伤成这样的,而是长年累月,多次受到外力伤害,才会变成这样。
让骨头复位尚且如此痛苦,他受伤的时候,该有多疼……
楚云昭垂下浓睫,拿过一旁的扇子,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染上笑意,轻声道:“不小心摔的。”
“别骗我。你除了膝盖上的伤,这小腿上的鞭痕,又作何解释?”沈凌烟凤眸凝目的看着他,严肃道。
楚云昭眼神微动,琥珀色的瞳和她对视着。
半晌,他看向窗外,低声道:“十年前,我八岁那年,被人送出了宫。我一个小孩,为了躲避追杀,只能拼命地向没人的地方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不知不觉,我竟来到了苗疆。”
原来,他是这样来到苗疆的……沈凌烟紧皱着眉头,静静听着。
“有个没有孩子的妇人收留了我,认我做了儿子。一开始,她对我还算好,可后来……”他顿了顿,眼中泛起隐秘的痛苦之色:“后来她在外面受了气,便每日回来拿我出气、发泄。”
“你腿上伤,是她弄的?!”沈凌烟倒吸了口气。
楚云昭别过头去,哑声道:“大半。”
“她怎么这么对你?你当时才多大啊!”沈凌烟一掌拍在木桌上,恨声道。
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妇人,这样虐待一个八岁的孩童!
“那你后来跑了吗?”她追问道。
“嗯。”楚云昭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神渐暗,满是血痕的薄唇抿起,沉吟不语。
片刻,他眼神恢复沉静。拿起桌上的梅花饼,递给她:“尝尝这个。”
沈凌烟心中不是滋味,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沉默的咬着。
他是先皇后、前朝公主的骨血,出身高贵,是天子骄子,本应在父皇的教导、母后陪伴下在宫里安稳、顺利的度过儿时。
成长为最尊贵的嫡皇子,受万人敬仰。
却受人陷害,流落宫外,数十年过着这种日子……
“你在想什么?烟儿?”
修长的指节在眼前晃了晃,沈凌烟回过神来,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以前未发现,梅花饼的味道也不错。”
楚云昭浅笑了一下:“嗯,这些糕点,你带回去慢慢吃。”
他拿起手边泛着寒气的玉盒:“明日我们分开后,十天之后才能汇合在南蛮大营,我现在帮你缓解一下背上的蛊毒。”
“好。”沈凌烟点点头,背过身去。
楚云昭看了看并不严实的雕花屏风,拦住她,指了指里屋卧房:“去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