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皇帝的这句话,楚云昭心上像是被滴了滚烫的热油,还未来的及感觉疼痛,便已麻木干涸了。
他便是这样不相信、不在乎自己,即使冒着让自己双目失明的风险,也要验上一验。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对他抱任何希望了。然而方才他才明白,即便是一滩死水,也仍然连着血浓于水,身体的本能感受不会骗他。
他眸中带着凉薄的笑意:“陛下,你确定要验?”
皇帝眉间闪过一丝犹豫,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冷硬着脸没答话。
六皇子咬牙站起身:“父皇,儿臣以为不妥。若验出此人并不会巫蛊之术,是真的九弟,到时候双目失明,您必然会后悔!”
三皇子反驳道:“父皇,我早觉得这小子有问题,在苗疆之时,他突现重瞳,已是邪神之像。试问,有哪个皇子会习这种邪术,必须一验!”
老皇帝闭上眼睛,手中的扳指转的是那样缓慢,缓到几乎停下。
三皇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六弟,父皇,你们不必担心,万一此人并无化形,真的是九弟。那么,为了保证九弟的安全,我也已经派人通知了国公府,叫宸王妃亲自来一趟,为他解毒。”
霎时间,楚云昭眼中迸射出极寒的光,死死地盯着他。
“我好心为你叫来医仙的徒弟,你何必这么急?”楚云泽抱臂看着他:“听说这白玉毒虫入了练蛊之人身上,便会引出身上邪性,疯癫发狂,你是怕吓到她吗?真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几乎要将他拔地而起。
殿上的人谁也没有看清,楚云昭是以怎样的速度出手的。
“父皇救我……”他脸涨成猪肝色,剧烈的咳嗽着。
皇帝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大喊着救人。
侍卫迅速涌入,持刀将楚云昭围住。
……
国公府,沈凌烟不安的等在房间。
殿下已经去了许久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感觉到爹爹有危险,开始一下一下的踢着她。
“烟儿,吃点东西吧。”林夫人端了碗燕窝:“你放心,我已经传信给你哥哥了,让他看着点那边的动静。”
“可哥哥也没有回信。”沈凌烟心沉了下去:“我想着,他应该是被调开了。”
这时,镇国公推门而入,他急急道:“烟儿,方才宫里的人传信,让你带上药箱去皇宫一趟。”
“我?”沈凌烟讶异道。
她怔了怔,立刻开始收拾药箱。
林夫人不安道:“宫里那么多太医,为何会叫你?烟儿,你如今身子重,不然还是推了吧,我们不进宫了。”
“娘,我要去。”她转头道:“这个节骨眼叫我,多半是和殿下有关。不管是什么阴谋或者诡计,我都要进宫,和他站在一起。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干坐在这好。”
镇国公不放心,思索道:“烟儿,这样,外祖父和你一起去。”
方要踏上马车,关烬从远处奔来:“王妃,你们要进宫的话,带上这个!”
他递上来几封厚厚的书信。
沈凌烟翻看了几遍,这些是三皇子在蜀中怠慢赈灾的证据。
马车行驶到了宫里,宣政殿外。
离门口有数个台阶远,一下车,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殿内,隐约传来利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沈凌烟心感不妙,在镇国公的搀扶下,加快脚步踏上玉阶。
殿内,众人皆惊骇的看着中央。
血腥气四起,通体幽蓝的毒虫被丢在地上。
楚云昭正被数十个侍卫用力钳制在地上,他手臂上被开了一个极深的口子,源源不断的流下鲜血。
抬头之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鬼魅般猩红,重瞳乍现。宛若一头嗜血的野兽,不断挣扎着,一向俊美清贵的脸上,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暴戾之色。
看到这一幕,沈凌烟像是被丢进无边深海中,周身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这分明是被什么催化了邪性,失了智!
“殿下!”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拨开侍卫,冲上前去。
听到她的声音,挣扎的人似乎停滞了一下,很快复染上癫狂之色。
三皇子看到她的隆起的小腹,面色一寒,楚云昭现在是死定了,但还不够,他的血脉也定不能留!
这贱人竟然这么快就有孩子了,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太好,还未出生,就要被发狂的父亲杀死。
他对着侍卫道:“都散开,让她去!”
沈凌烟以药箱挡在身前,一步步走上前。她的脸上并无畏惧之色,只有心疼和喷怒。
她一声声的唤着:
“扶光哥哥,是烟儿。”
“你不是说,要烟儿在家中等你,给我买糖葫芦吗?”
“你久久不回来,烟儿来找你了。”
“你还说,明年夏日,还要带烟儿去汴州,你忘了吗?”
楚云昭挣扎的动作小了,瞳中剧烈的翻滚着。他咬着牙,似乎找回了一点清明,死死的坚持着。
三皇子眸光一暗,给苗疆女人使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开口:“麟儿,这便是你娶的媳妇吗?”
她的声音方一响起,楚云昭口中瞬间流出鲜血,他额头上冷汗密布,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复染上癫狂之色。
“扶光哥哥,不要让她扰乱了你的心智!想想我和孩子!”
趁楚云昭瞳色变成,清明了一瞬,沈凌烟迅速拨开侍卫,将他抱在了怀中。
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抚着他被冷汗浸湿的后背。
身边不断响起那苗疆的女人的声音,她每一开口,怀里的人就颤抖一分,似乎陷入了恐怖的梦魇。
沈凌烟此刻已经猜出那女人是谁。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烟儿在这里,你不要被些不相干的事扰了心智,好不好?”
她拉过他颤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方才在府上等你的时候,宝宝就开始踢我了。他想父亲了,你感受了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