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肃着脸:“朕日前身体不适,如今已经大好。众卿家可有本启奏?”
待众位大臣启奏完毕,皇帝眼皮耷拉着,明显快撑不住了,瞥向太傅,示意他开口。
太傅站出来:“陛下,月前佑王陷害宸王一事,臣已经查明了,是为误会。此事乃是番邦派来的奸细所为,嫁祸佑王,实乃一石二鸟之计。”
“哦?”皇帝佯装惊讶。
国师神色哀切:“番邦竖子实乃用心险恶,佑王殿下千金贵体,受不得牢中污秽。再如此下去,恐怕伤了玉体,恳请陛下放出佑王殿下,还他一个清白!”
皇帝点点头,大手一挥准备下令将人放出。
殿上的众大臣互看了一眼,均心知肚明,却不敢点破。陛下这是要在驾鹤之前,最后庇佑一次佑王。
楚云昭眼瞳幽幽,瞥向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李舒。
这是他的人。
李舒举着玉牌子,直接道:“陛下,当晚的事一月前便已查明,贼人悉数招认,不知国师与太傅大人又从哪里查到这些,何出此言?”
既然有人敢出头质疑,其他支持宸王的人也不再沉默,又站出了几人。
国师与太傅眉头拧起,他们没想到,陛下借坡下驴的事都有人胆敢明面上反对,一时面色青紫。
只能强装镇定,与质疑的官员纠缠了几个来回。
但黑的就是黑的,无法洗成白的。眼看佑王的罪名越来越大,还牵扯出了许多以往办事不力、贪图享乐的事,这天牢,佑王即将坐的更严实。
皇帝面色越来越难看,胸口发闷,才自觉好转的身体又瘫了下去。
“够了,都给朕停下!”他死死抓住龙椅扶手,嘶哑的吼着。
李舒闻所未闻,佯装害怕的跪下:“陛下,臣之所以如此笃定,是您有所不知。佑王下狱的时候,是臣前去点明他府上的可疑的侍卫。臣不仅查证了此事,还……还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老皇帝皱了皱眉,不安道:“什么事?”
“佑王殿下……他私制龙袍!”
“什么?!”
“陛下,臣没骗您,龙袍日前移交了刑部,您可以……”
皇帝胸口一阵痛意,生生呕出一滩血来。
乌黑的血滴在地上,众人惊骇的跪在地上。殿中,丫鬟太监们乱作一团。
大太监尖声叫着:“快传太医!!”
养心殿外,跪倒了一片,只得寄希望于太医。
皇后冲进来,冒火的双眸死死盯着楚云昭,戴着护甲的手抽向跪着的李舒。
“放肆的狗官,陷害吾儿,气倒陛下,安得什么心?!”
楚云昭挡在他身前,将一掌挡了回去。
“母后,扶光竟不知,真正气倒父皇,罪该万死的究竟是谁?”
皇后眼瞳微颤,怒道:“畜生!这朝中,安插了多少你的走狗?!”
楚云昭凛冽的眸光扫过她,缓缓越过地上跪倒一片的官员。
“今日,佑王大逆不道,私制龙袍。而太傅、国师为虎作伥,居心叵测,导致父皇龙体抱恙。”他冷声道:
“本王乃父皇钦定的监国,今日便替父皇做主,将这两人收押天牢,交由刑部候审。”
两人是朝中重臣,又是皇后的亲信。御林军犹豫着,没敢上前。
沈煜长枪震在地面上:“宸王殿下有令,还不动手?!”
他带着亲卫,亲自将太傅与国师押了下去。
眼看父兄被带了下去,皇后疯了一样冲出来。
恶狠狠咬牙道:“楚云昭你这小畜生!当初就直接掐死你!陷害吾儿,害的本宫如此……”
“还不堵上她的嘴!”楚云昭看也没看她,径直进了养心殿。
眼见皇后一党大势已去,这一次,御林军没再犹豫,一国之母的皇后被一块脏帕子堵住了嘴。
众大臣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胆寒。
这宫墙,真的要变天了……
养心殿。
御医下了猛药,老皇帝几乎去了半条命,才堪堪被救回来。
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看着来人。
他的小儿子俊美的脸上没有波澜,从一片曦光走来。
那一刻,他胸口一颤,仿佛看到了温柔的先皇后。那些年轻的岁月,如潮水般涌来。
苍老的手抬起,喃喃道:“千凝,你回来了……”
楚云昭停下了脚步,嗤笑了一声:“好一个痴情种,死到临头了还在做戏。”
老皇帝的美梦瞬间破碎,他半睁着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沙哑的声音含混着血:“你……扶光,你说什么?”
面前的人悠悠坐下,斟了一杯茶。
“说你做戏,听不懂吗?”
老皇帝佝偻的身子剧烈的咳嗦起来,苍白的脸上带了滔天的怒意。
“逆……逆子!你要反了吗?!”随即他惊骇道:“朕、朕身上的病,是你做的手脚?!”
楚云昭不答,幽幽的琥珀瞳凝着他。
“来人!来人!”老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给朕来人,宸王大逆不道,要反了,他要杀了朕!”
“宸王反了!快来救朕!速速将这逆子关入天牢!”
“来人!给朕来人啊!”
喊到他嗓音沙哑,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仍无人应答。
老皇帝花白的头发散乱,脸色青灰,唯有胸前鲜红一片。他全身脱力的瘫在床上。
面前的人仍稳坐在椅上,悠闲地品着茶。他一双琥珀瞳幽暗,闪着狠戾的光芒。
潮水般的恐惧涌上老皇帝的心头,他这一生无辜的、不无辜的,明里、暗里杀人无数,但是……他也怕死!
颤抖的声音响起:“你、你想要什么,朕可以给你。昭儿,只要你不动朕,父皇、父皇什么都可以给你瞒下!”
“你不就是想要这天下吗,跟父皇说,父皇退位让给你便是。不要害了父皇,你会后悔的!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
老皇帝滔滔不绝的求饶停住了。
半晌,他猛然惊觉,自己竟想不出宸王儿时的一点点趣事!对他小时候的印象,只是个格外孤僻、不讨喜的孩子。
想了半天,脑子里,全是佑王儿时喜笑颜开的小脸……
他颤巍巍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小儿子冰冷的脸。
寂静的殿中,楚云昭突兀的轻笑一声。
直接敲碎了养心殿中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一道明黄卷轴,扔在他的床头。
“写吧。”
“你要朕写……什么?”
“罪已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