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已诏?!”老皇帝没有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朕如何能写那种东西?”
“要写什么,父皇难道不清楚吗?”
老皇帝剧烈的咳嗽着:“朕、朕不清楚!”
楚云昭“哦”了一声,点点头。
死寂的宫殿里,修长的指节一下下的敲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极了催命的信号。
老皇帝喘着粗气,无力地靠在床头。
“扶光,你放过父皇,朕……父皇现在就立诏书,传位于你……”
“我要你写的是罪已诏!”楚云昭冷冷着看着他,霎时失去了耐心:“还不清楚吗?那儿臣让您见个人,您就能想起些了。”
屏风后,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缓缓走出。
他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端方雅正的面庞,一双琥珀瞳熠熠生辉。
老皇帝模糊的双眼费力看了一会,全身一震。
“莫承允?!你、你没死?”
“驸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听到阔别已久的称呼,老皇帝全身一震。
二十年前,他作为大夏的文臣,在有多个侍妾的情况下,设计玷污了三公主莫千凝,而后顺理成章的娶了她,成了当朝驸马。
在公主生下楚云昭后,又借着她的运,一步步当上了摄政王。最后颠覆了大夏,将大夏皇室悉数斩首示众。唯有先太子,襄王莫承允失踪不见。
冬日里,血淋淋的人头挂满了城墙……
想起了血腥的往事,又见襄王一步步逼近,眸中带着不明的光,令他全身抖如筛糠。
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无一不与襄王血脉相连!
他精神已然混乱,拉着楚云昭不撒手。“扶光,救救父皇……父皇当年也是迫不得已,血浓于水,你不能放任父皇不管……”
一双劲瘦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楚云昭阴鸷的笑着,双瞳染上浓烈的血色。
“血浓于水?那我的好父皇,你告诉扶光,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老皇帝目眦欲裂,苍老的面庞涨成猪肝色,剧烈的颤抖着。
“父皇……不知……”
“未央宫里,你下了什么香料?!”
老皇帝双眼不自觉的瞪大,眼神慌乱无助,透出一股垂死挣扎的绝望之意。
楚云昭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嗜血的笑意,忍住想掰断他脖颈的冲动,猛地放开了他。
老皇帝跌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疲惫的脸上死灰色尽显。
“父皇,动笔吧。”楚云昭拿着一盘墨走来,幽幽道。
自知逃不过,床上垂死的人喉咙发出嘶哑声:
“那都是他们逼朕的,朕没错!你这逆子,朕就算死,也不会如你们的意!”他染上疯狂之色,如枯树般的手指扣紧了床榻。
楚云昭浅瞳森寒,凝了他一会,径直走到门口。
殿外,所有官员均以恐扰乱陛下休养之名,被沈煜带到了远处。
沈煜见他出来,上前一步,用眼神询问他如何。
“父皇要见三哥,劳烦沈统领跑一趟。”
沈煜不放心的看了众官员一眼,对他道:“你几个皇叔有些异动,要进去看皇上。你看好他们,速战速决。”
楚云昭神色冷着点点头。
沈煜刚要走,远处传来沈凌烟的声音。“哥哥,不必跑了,我把人带来了!”
她扶着腰走在前面。身后,将士们押着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三皇子。在牢中这一个月,他适应不了那样粗糙的饭菜,每日绝食对抗。如今活脱脱的瘦成了一个狼狈的阶下囚。
他的眼神在看到楚云昭那一刻,变得阴狠无比。不断挣扎着要上前,去撞走在前面的沈凌烟。
楚云昭立刻上前,将少女打横抱起,走入殿内。
“哥哥,你去看着他们吧。”沈凌烟对沈煜道。
“一切小心。”沈煜点点头,拿着枪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
“我想着,多一个人总归没毛病。”她瞥向双眼通红、挣扎的佑王,眼底浮现数不清的恨意:“而且,我想亲自送这个人上路。”
“你坐在这里。”楚云昭将她放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别看见脏东西。”
榻上,老皇帝见佑王凄惨的样子,拼命的想坐起身。
楚云昭抽出匕首,抵在了佑王的脖颈处。
“父皇,你若再不写,儿臣的刀可就握不住了。”
老皇帝只觉得五雷轰顶,眼睛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满面的狰狞,甚是骇人。
半晌,他苍老的面庞静了下来,艰难的喘息着:“朕写。”
他颤巍巍的提笔,将这些年的罪过一一写下。
楚云昭扫了一遍:“继续写,在你驾崩后。还天下给大夏,传位给襄王。”
老皇帝面色滞住了,干裂的嘴不由自主的裂开,露出出血的牙齿。
“逆子,你原是为了这个!……”
莫承允打断了他,对楚云昭道:“昭儿,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关于这个皇位,我上次应承下来只是权宜之计,我多年未踏足朝政,如今应下来也并无半点好处。且……”
他顿了顿:“若是我的话,朝中不免多有争议猜测。舅舅属意,你来坐上这个位置。你若担心不能光复我大夏,可让他直接改了国号。”
见楚云昭剑眉蹙起,莫承允直接走到老皇帝面前,寒声道:“畜生,今日你要在在我与宸王之间做一个抉择,写下传位诏书。若你聪明的话,应该知道如何撰写。”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游移着,颤巍巍的写下一行字。
莫承允确认后,将诏书交给了楚云昭。
“这……我不配。”楚云昭犹疑着,没有去接。
“昭儿,你在犹豫什么?不要再在乎那虚无缥缈的血缘,改了国号之后,你和这畜生再无关系,是我朝三公主的嫡子,大夏的后代。”
他静默了片刻,眼睫剧烈的颤抖,转头去看屏风后的沈凌烟。
她正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朝这边走来。
“殿下,舅舅说的对。若你不想当这个皇帝,我们便不当,可你若是因为介怀这种奇怪的事,而贬低自己,拒绝了向上的机会,那才是不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