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没有问题……”
“是帝国人……”
“全是世家出身……”
“能在星网查到身份和产业……”
“是飞船的自动驾驶出了故障, 按照原本航线不会经过海伦……”
“飞船上只有自带的防御系统,没有发现多余程序……”
“是否开始着手联系帝国?”
“……”
唔,头疼。
闻纵眼睛紧闭, 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强忍着想皱眉的冲动,在不知道周围什么环境的情况下, 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已经醒了。
以不变应万变。
海伦星这群人虽然智商一般般, 但做事倒是完善, 捕获了他们的飞船以后, 强行开启舱门,看到晕得各有特色地几个纨绔之后, 一人又给了一针药剂。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耳边有若有若无的声音,海伦方言和星际通用语齐飞,乱糟糟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大概是药剂的后遗症, 越是要仔细听头就越疼。
从她模模糊糊听到的信息来看, 那些人刚查完他们的信息, 应该过去并没有多久。
周围没有多余的呼吸声, 看来他们几个是被分开了。
“有人醒了……”
闻纵悄悄竖起了耳朵尖。
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问道:“哪个醒了?”
来人回答:“年纪有点大的那个,管家?”
是孟斯臣!
“走,去看看。”
脚步声响起,应该是去关着孟斯臣的地方了。
等到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消失, 闻纵轻轻才抬起眼皮, 仅仅留出一线, 用来观察周边环境。
这群人还算客气, 被她和祁修远骂了这么多句,还给了一张单人床躺着, 地面看起来有点像是灰色的混凝土,墙壁泛着黑,也有可能是那种单面透光的玻璃。
在仅有的视角中,并没有看到有守卫存在。
闻纵思考一会,有主意了。
只见闻大小姐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闷哼出声,她睁开眼,快速扫视了一圈,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顿了两秒钟才尖叫出声。
“啊——”
尖细的声音把外面负责看守的人吓了一跳,旁边的门被打开,一个人举着枪对着闻纵,努力撇着嘴,看上去让自己显得很凶恶,粗声粗气地说道:“叫什么叫,再叫一声我就开枪!”
闻纵哪能吃他这一套,她扶着脑袋从床上起来,头发依旧有些炸,气势一点也不能输,说起话来比看守人更凶恶:“来啊,你开枪啊,当姑奶奶是被吓大的吗?!”
看守的人大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刚的人质,一时间也有点懵:“你你你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闻大小姐下了床,昂贵的裙子上蹭了灰,发型十分非主流,一步一步走过去,好似魔鬼的步伐:“来啊,你今天敢开这一枪,明天你们都得玩完,谁怕谁!”
看守的人手一抖,按下了扳机,准头十分堪忧,闻纵瞧准机会,向左前方大跨一步,白嫩的胳膊立刻被飞驰而过的子弹划出了一道血口。
碰瓷成功。
闻大小姐声音又高了八度:“啊————”
看守的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没了门的隔音,尖叫声立刻穿了出去,门外还在的人齐齐被震了一下,脑海里只剩下了“我是谁、我在哪、特么谁把尖叫鸡放出来了?”的疑问。
“我去,盖文你那里放出了什么!”
看守人——盖文遥遥喊到:“我我我我把人打伤了……”
“打哪了?”
“胳膊!”
随后,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传来,闻纵只能勉强听到几个词。
“胳膊……”
“不是要害,没啥大事。”
闻纵:“……”
忍住,不能崩人设!
闻大小姐低下头看着自己胳膊上拿到口子,出血量不大,但是对比看起来格外强烈,鲜红的血液不断向外流淌,她嘴唇翕动,连炸了的头发都没管,大步并两步冲到门前,还完好的手一把将对着自己的枪拍歪了方向,揪起看守人的衣领:“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伤,你敢伤我?”
盖文有点年轻,对这个场面无所适从,他个子比闻纵高,却只能被揪地低下身,声音还带着点颤:“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闻大小姐得理不饶人:“说,你们什么人,不打听打听我的身份就敢乱来,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
盖文语无伦次:“我我我我叫盖文,今年十八岁,刚刚刚面试成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才十八岁。
闻纵抬起眼,离得近了她才准确捕捉到了这个名叫盖文的小伙子不对劲的地方,透过他略长的头发,闻纵发现这个盖文竟然长了四个耳朵。
但不是完整的耳朵,好像是正常的耳朵被什么东西拦腰砍成两半,一半在上,一半在下,上面的那个有点像电影里精灵的耳朵尖,下面那个耳垂比较厚实。再仔细就看不到了,头发挡得有点严实,不知道跟正常耳朵的构造是不是一样。
十八岁,出生在战争之后,辐射带来的影响千奇百怪,他只是其中一个,还是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的一个。
闻纵却突然失了声,接下来的台词忘了个一干二净。
盖文却从兜里掏出一卷纱布,小心翼翼地用边角把流淌下来的血液擦干净,然后把那一块撕了下来,用完好的纱布一层一层缠在了伤口上。
闻纵忍不住轻轻一动。
盖文以为是她觉得疼,动作更加轻柔,说道:“你不要生气,等我们拿到医疗设备,一定会把你安安全全送回家的。”
闻纵像模像样地呼了好几声痛,额头上甚至起了一层汗珠,她松了手,咳嗽一声:“咳,怎么,你们老大要死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还欠揍,盖文把纱布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挠了挠头:“我都没见过老大呢,不过老大为了海伦付出太多了,等我们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一定请你重新来做客。”
闻纵:“……”
这孩子莫不是被洗脑洗傻了?
盖文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打补丁:“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啦,到时候我带你参观海伦女神像!”
忽然,一道阴影覆盖在两个人头上。
为首的一人身高接近两米,体型健壮,他低头看着闻纵胳膊上的蝴蝶结,笑了一声,说道:“欢迎来到海伦星,请相信我们并无恶意。”
这浑厚的声音,是刚才去孟斯臣屋里的那个人!
盖文一下子躲了出去,喊道:“巴泽部长!”
巴泽,还是个部长?
闻大小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点不怂:“未经同意把我带到这里,这叫并无恶意?”
巴泽彬彬有礼:“不如我们进去详谈?”
闻大小姐眼神怪异,眉毛一挑:“哟,还想进我房间呢?”
巴泽:“……”
巴泽沉默一会儿,从善如流:“如果小姐不介意,我们可以出去详谈。”
闻大小姐根本不配合:“怎么着,杀人灭口?”
巴泽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小姐放心,来者是客,您的所有伙伴我们都会好好招待,还请放心。”
这是威胁呢。
闻大小姐做了一个贵族礼:“那就请吧。”
十分钟后,闻纵总算知道这个巴泽是个什么部长了。
洗(传)脑(销)部部长啊。
口才一流,抒情一流,逻辑清晰,架构完整,永远面带微笑,还自带低音炮。
只要不是出生在海伦星,从文能成为名嘴,从武可担任参谋,从商可以销售,从政可以外交。人才,就是可惜加入了邪.教。
“你要知道,海伦星与联邦接壤,以海伦星为停靠点至少能节省百分之二十的能源和百分之三十五的时间。”
“现在海伦星百废待兴,我们对辐射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不断向过往的飞船请求帮助,或许我们方式有所不当,但是请你相信,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我们能重建海伦星,可以给你们划一个最繁荣的商业区,以纪念您对我们的帮助。”
请求帮助?
闻纵要了一根皮筋把乱七八糟的头发随手扎了一个小揪揪。
把明目张胆要过路费美化成“请求帮助”,是真的不要脸。
巴泽对此腹诽一无所知,还在滔滔不绝。
在此之前,钱上校和他的智囊团总结了多种发展方向,其中包括但不仅仅包括勒索、威胁、散播舆论等等,但独独没有想到,海伦竟然再跟他们拉投资?
对,拉投资!
只要投入源源不断的钱和技术,你就是海伦星的创始人之一,想要哪块地给哪块地,赚的钱我海伦一分不要,怎么样,心动吗?
闻纵:“……”
心动个屁啊。
闻大小姐扣了下指甲,倚在柔软的沙发上,懒洋洋说道:“虽然我不参与家族事业,但我也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家人讲究的就是八赚二赔,赚八个赔两个,不能满、不能亏,方能长长久久,您说对吧。”
巴泽思考了一会,说道:“当然。”
闻纵不知道这位洗脑部长是真觉得对还是假觉得对,毕竟上面那些话全是她自己瞎编的,于是接着说道:“可是在我看来,您说的这些可都是空话。”
“如今都二十年了,这颗海伦星想重新焕发生机,我们家所有家底都投进去,恐怕有生之年都见不着回报吧。恕我直言,你这是给我开空头支票呢吧。”
巴泽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没有反驳,反而不慌不忙回答道:“这二十年来我们也一直致力于建设海伦星,已经初见成果,请看——”
墙上的屏幕开始播放画面。
有一个姑娘穿着崭新的衣服,对着镜头打招呼,然后指引这拍摄的人进入到后面的楼中,这是个只有三层的商业楼,第一层卖衣服,第二层卖家具用品,第三层是休闲娱乐区,往来的人不算太多,但看起来也颇具规模。
跟首都星肯定是不能比,但跟海伦星已经荒废的高楼比起来差别就很大了。
闻纵眯着眼,看着投影上暂停的画面,指尖在沙发上不断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巴泽嘴边啜着一丝笑,明智地没有打扰她。
过了好一会,闻纵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我需要跟我的伙伴商量一下,这个项目我一个人吃不下。”
巴泽站起来,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然,深思熟虑才是商人的本性。”
要找的伙伴肯定是祁修远。
祁大爷翘着二郎腿半坐在床上,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张口就来:“哟,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本少爷呢,吓得我瑟瑟发抖,就怕你们杀人灭口。”
巴泽:“……”
你可真不像是瑟瑟发抖的样子。
闻纵提起裙子走了进去,颇为嫌弃地看着这个狭小的屋子:“大少爷您家财万贯,产业遍布整个星际,谁敢杀你灭口。”
祁修远跟闻纵对了一个眼神,指了指她身后的巴泽马上接了话头:“怎么,你这是被招安了?”
闻大小姐嗤笑一声:“不指望你这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只是有个项目我吃不下,来找你一起。”
祁大少爷从床上跳下来,头微微抬起:“什么项目,给爷看看。”
关上门,巴泽又从头说了一遍。
祁大少爷没听完就打断了他:“你是觉得我傻还是她傻?”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闻纵。
闻大小姐当即怒了:“你什么意思!”
祁大少爷二郎腿又翘了起来:“我怎么知道那视频是不是摆了个景品,拍完了又拆的那种?”
巴泽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说道:“怎么会,诚信是我们最基本的美德。”
闻大小姐很是自负:“谅他也不敢骗我。”
祁大少爷则不然,他直起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巴泽,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家是做实业的,俗话说眼见为实,本少爷想参观参观,不知道这位……敢不敢啊?”
巴泽想了一会,回答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也有一点小小的措施。”
闻纵和祁修远嘴角勾起相同弧度的笑容:“身在屋檐下,当然。”
只要能出了这个门,到底是谁胜券在握还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