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圆滚滚的东西碰到李蓁蓁的脚, 发出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终于停了下来。
李蓁蓁低头一看, 发现这是一颗古铜色的金属球, 有小皮球那么大。她弯下腰, 把这颗金属球捡起来, 并不是很重, 里面应该是空心的。
这颗金属球,是由两个半圆形的球体组合而成的,中间用一个金属扣固定住。仔细看它的表面, 布满了镂空的团形花纹,做工非常精美。
李蓁蓁一开始还以为它的材料是铜,但是等她仔细观察之后, 才发现并不是铜, 而是银。由于氧化的作用,才在表面产生一层古铜色的包浆。
看到包浆上面那些坑坑洼洼的划痕, 李蓁蓁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她拿着这颗球在手上转动, 就听到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看来, 在金属球的内部, 应该还放了铃铛。
李蓁蓁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这明明就是一颗古代的香熏球,怎么会在里面放上铃铛呢?
这时候,小女孩已经追到她的跟前, 怯怯地说:“姐姐, 你可以把球还给我吗?”
李蓁蓁蹲下来,和这个小女孩平视,把球放到她的怀里,亲切地笑着说:“小妹妹,这是你的玩具吗?”
“嗯。”小女孩腼腆地点了点头,稚嫩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姐姐,你也想玩吗?可以和我一起玩。”
李蓁蓁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不了,你自己去玩吧。”
小女孩开心地抱起这颗“玩具球”,牵着小狗跑远了。
李蓁蓁站起来,周然好奇地说:“蓁蓁,有什么问题吗?”
在这段小插曲发生的同时,有二十几个中年妇女从堂屋走出来,帮忙招待这群学生。
李蓁蓁看到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就摇头说:“没事,我们先去分房间吧。”
分配房间的时候,李蓁蓁和陆娉婷理所当然地分到了一起。
一个身材健壮、皮肤微黑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行李,带着她们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院落,介绍说:“这是没结婚的女孩子住的,你们的房间就在上面。”
陆娉婷好奇地说:“阿姨,你们这里的房子还分人呀?”
中年妇女点头说:“我们族里未婚的女孩子都住在这里。”
李蓁蓁左右张望,只看到一起来的女学生,却没有发现本地女孩子的身影,不由得好奇地说:“阿姨,那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呢?她们到哪里去啦?”
中年妇女笑得见牙不见眼,说:“你们订了房,我们就赶紧把房子腾出来,先搬到别的地方住。走吧,我带你们上去。”
中年妇女带着她们登上了木制的楼梯,来到二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终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
中年妇女推开大门说:“早知道你们要来,房间已经打扫过了,你们放心,被褥和床单都是刚洗过的。”
这个房间的面积并不大,看上去挺干净的,里面有窗户,正是李蓁蓁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种。
地板上铺着砖红色的菱形地砖,四周的墙壁依然是黄色的夯土墙,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显然打磨过,摸上去非常光滑。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贴着墙角放着两个小衣柜,中间有两张单人床,上面的被褥印着小碎花,颜色淡雅。
陆娉婷凑上去闻了闻,点头说:“嗯,有洗衣粉的味道。”
中年妇女笑了起来,大着嗓门说:“都是刚洗过的,还在太阳底下晒过,你们就放心吧。”
李蓁蓁看到墙角那里,还有一个木制的小楼梯,好奇地说:“上面还有房间吗?”
中年妇女说:“上面是阁楼,你们自己上去看看吧。”
李蓁蓁和陆娉婷“噔噔噔”地跑上去,惊喜地发现这是一个玻璃暖房,地上铺着原木色的地板,一面土墙上钉着两个书架,下面各有一张书桌。
靠着落地玻璃的地方,摆放着几盆花草,让这个阁楼显得很有情调。
原先住在这里的女孩子,应该是爱喝茶的人。因为阁楼的中间,还放着一张低矮的小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茶具。
要说阁楼里唯一破坏情调的东西,就是书桌旁边的两张大红色的塑料椅子。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正规的酒店,能够有这样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
等她们走下阁楼,中年妇女交代说:“走廊的两边都有卫生间,可以洗澡。你们先自己看看吧,我要回去帮忙做饭了。”
李蓁蓁赶紧说:“阿姨,我们跟你一起过去吧。”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
这栋客家围楼的规模极大,处处彰显出底蕴。李蓁蓁跟在后面,左看右看,心里暗暗吃惊。
李蓁蓁回到天井,那个阿婆还在那里摘菜,李蓁蓁走过去说:“阿婆,我来帮你。”
陆娉婷也热心地蹲下来帮忙。
阿婆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点头说:“好,好。”
李蓁蓁一边摘菜,一边趁机观察地上的大瓷盆。
这个大瓷盆,比一般的脸盆还要大,边缘有沿。它的颜色非常特别,有点像枚红色,也有点像茄紫色,上面没有一丝花纹。
仔细看釉料的底部,也很特别,就像蚯蚓爬过泥土留下来的痕迹,显得弯弯曲曲。
李蓁蓁把摘好的菜放进去,趁机拨开菜叶子,看了看大瓷盆的底部,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几个手指头大小的孔洞。
这
李蓁蓁点了点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宋代的钧窑花盆,是用来种花的。
钧窑瓷器,是宋代的五大名窑之一,这种独特的颜色和“蚯蚓走泥纹”,正是它独有的特征。
这种瓷器很不简单,早在宋代的时候,就受到达官贵族们的热烈追捧,价格非常昂贵。
据说,钧窑瓷器出炉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监工负责检验,但凡瓷器上有一点瑕疵,都要当场摔碎,不能流传出去。
这样做出来的瓷器,成本极高,质量更是达到了顶峰,以至于后世根本无法仿制。
能够流传到后世的钧窑瓷器,数量很少很少,而器型完整没有残缺的,那就更少了。
到了最后,就连它的碎片也变得极其昂贵,素来有“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的说法。
而现在,李蓁蓁却在偏远的大屿山,一个偏僻的客家村落里,看到这样名贵的瓷器,她又怎么能不震惊呢?
李蓁蓁心里万分好奇,状若无意地打听说:“阿婆,你这个瓷盆是怎么来的?”
阿婆想也不想地说:“很多年咯,我嫁过来就有咯。”
李蓁蓁询问说:“你一直用它来装菜吗?”
阿婆点头说:“漏水嘛,方便。”
李蓁蓁嘴角抽搐,不过这个瓷盆原本就是用来种花的,现在用来装菜,也算是异曲同工之妙了。
此时菜也已经摘好了,阿婆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勺水,慢慢地浇到大瓷盆里面,开心地说:“漏水咯,阿妹,帮我洗一洗。”
李蓁蓁赶紧用手去搓洗菜叶子,随着她的动作,菜叶子上面的泥土被水流冲刷走了,直接从底部的孔洞流出来,哗啦啦地流淌到旁边的水渠里。
李蓁蓁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大瓷盆的底部,还有五个不起眼的足,把大瓷盆凌空托起,让水流可以更快地排出来。
现在看来,这个大瓷盆用来洗菜,确实是很方便呢。
周然从堂屋里出来,就看到李蓁蓁正在洗菜,他看了很久,等到李蓁蓁终于洗好了,才说:“蓁蓁,我们在里面喝茶,你要不要进来?”
旁边的阿婆和善地笑起来,催促说:“阿妹,你们去喝茶,我这里已经好了。”
李蓁蓁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跟着周然走进了堂屋。
这间堂屋的大门口,悬挂着一块匾额。里面的空间非常宽阔,房梁高高地挑起来,显得宏伟而壮观。李蓁蓁一走进去,就感到一阵凉爽。
堂屋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桌子,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坐在那里,正在喝茶。
刚才在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主人,非常热情地招手,说:“妹妹仔,过来喝茶。”
男主人的面前,叠着一垒大海碗,他从上面拿了一个下来,放了一点茶叶进去,然后用暖水壶开始倒水。
等李蓁蓁一坐下来,他就端着这碗茶,放到李蓁蓁面前的桌子上,笑着说:“这是我们自己炒的茶叶,妹妹仔喝一点吧。”
“谢谢。”李蓁蓁端起这个大海碗,小心地喝了一口,觉得茶味很淡,味道倒还可以。
男主人走回去了,李蓁蓁的视线跟随着他,就看到他的背后,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上面是一个身穿宋代绯色官服的美髯男子。
这幅画像已经发黄了,装在一个同样巨大的相框里,外面还罩着一层玻璃。李蓁蓁离得比较远,又有玻璃反光,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
她心里一动,放下大海碗,走到这幅画像的前面,就看到旁边的题跋处,写着“侯氏先太-祖考五郎公像赞”。
李蓁蓁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侯氏的祖先侯五郎的画像。
旁边还有一些其他的文字,李蓁蓁正打算细看,就听到男主人说:“妹妹仔,你看得懂吗?”
李蓁蓁回过头来,笑着说:“阿叔,这是你们的祖先吗?”
这个男主人点了点头,非常骄傲地说:“我们太公是北宋的进士,后来带着族人迁到了香江,我们算是最早来到香江的客家人。”
李蓁蓁有一点不理解,疑惑地说:“阿叔,你们太公怎么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香江?”
男主人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才解释说:“我们侯氏的祖籍,本来就在粤省的番禺。我看族谱上说,当时有军队从北方打过来了,朝廷又打不过,太公就带着族人迁到了这里。”
李蓁蓁顿时恍然大悟,那应该是在北宋末年,金兵南侵的时候。
侯五郎既然有这样的身份,那么李蓁蓁看到的那两样东西,就不难理解了。
李蓁蓁想了想,决定试探说:“阿叔,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一个小妹妹在玩球,那个球是不是太公留下来的?”
男主人陷入了沉思,慢慢地说:“那颗球在我小时候就有了,我爷爷说他小时候也玩过。”
说到这里,男主人使劲地点了一下头,说:“嗯,有可能真的是太公留下来的,哎呀,时间实在太久了,我们哪里知道?”
李蓁蓁听到之后,就不打算继续追问钧窑瓷器的事情了。毕竟这个家族的历史太过悠久,估计这些后人也不清楚,而且他们还不识货,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暴殄天物了。
李蓁蓁走回来坐下,周然就悄悄地问:“蓁蓁,那颗球是古董吗?是不是很值钱?”
李蓁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嗯,应该是一千年前的古物了,挺值钱的。”
周然欣喜地说:“你喜欢吗?那我去把它买下来。”
李蓁蓁睥睨地看他一眼,说:“我怎么好意思抢小孩子的玩具?你别闹了。”
周然笑了笑,却不说话了。
李蓁蓁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放心,叮嘱说:“我警告你,你不许买。”
周然失望地说:“好不容易你有了喜欢的东西,我却不能把它买下来。唉……想讨好你真难。”
李蓁蓁抿着嘴角,说:“你就那么想讨好我?”
“当然!”周然眼前一亮,说:“蓁蓁,你说吧,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下来。”
李蓁蓁骄傲地说:“我自己有钱,用不着你给我买,哼哼哼!”
周然心中爱煞,说:“那你跟我说一说总可以吧?你到底看上了什么东西?难道是那幅画像吗?”
“当然不是!”李蓁蓁翻着白眼,终于说出来:“是那个阿婆的洗菜盆。”
“什么洗菜盆?”周然一头雾水,他刚才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这下李蓁蓁不满意了,说:“我刚才在外面洗菜,你不是看见了吗?就是那个装菜的大瓷盆。”
周然理直气壮地说:“我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根本没看到什么大瓷盆。蓁蓁,那个瓷盆很珍贵吗?”
“……”李蓁蓁沉默。
“蓁蓁,你说话呀,那个瓷盆也是古董吗?”周然不明所以。
“周然,你又口花花了!我说过,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李蓁蓁气呼呼地说。
周然觉得自己很冤枉,委屈地说:“干嘛又不理我。”
接下来,李蓁蓁都不和周然说话了。
尽管喝了茶水,但李蓁蓁还是觉得很困,于是说:“娉婷,我们回去休息吧。”
没想到,陆娉婷却摇头说:“我不用休息,我要和许泽佑去抓青蛙,蓁蓁你自己回去吧。”
“那好吧,那你们小心一点。”李蓁蓁嘱托了一句,就自己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还没等她躺下来,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是谁?娉婷吗?”李蓁蓁以为是陆娉婷回来了,就直接打开了门,没想到外面的人却是周然。
“你怎么上来了?我们这里是女孩子住的地方,男宾止步!”
李蓁蓁迅速地把大门关上,却被周然挡住了,他挤开一条小缝说:“蓁蓁,你怎么能直接开门呢?万一是坏人怎么办?下次要问清楚了再开门,知道吗?”
李蓁蓁推了推门,发现纹丝不动,愤愤地说:“你来干什么?”
周然讨好地说:“你快开门让我进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李蓁蓁一脸拒绝,说:“我不收你的礼物,你快点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周然把腿挤进来,说:“你快把门打开,我把东西放下就走,真的。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你不想看看吗?”
李蓁蓁发现打发不走周然,只好低头看了看自己,幸亏还没有换上睡衣,就把门打开了。
周然双手端着那个钧窑大瓷盆走进来,献宝似的说:“给,你要的洗菜盆。”
“啊?你怎么把它买下来了?”李蓁蓁大吃一惊。
周然的眉梢眼角都充斥着暖暖的笑意,说:“你不是喜欢吗?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了。”
李蓁蓁却不领情,说:“周然,我不是告诉你,我要自己买吗?你花了多少钱?”
周然不接这个话茬,叮嘱说:“你喜欢就行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待会要吃饭了我再来叫你。”
“不是,你别走啊,你快告诉我,你花了多少钱?”李蓁蓁一把拽住周然的衣服,着急地说。
“蓁蓁,你这么舍不得我啊?”周然盯着李蓁蓁的手,玩味地说。
李蓁蓁根本不理他,追问说:“这个瓷器很珍贵的,你到底给了阿婆多少钱?”
看到李蓁蓁焦急的样子,周然立刻认真地说:“我不是跟阿婆买的,我是跟族长的儿子买的,就是刚才给你倒茶的那个人。他本来不好意思收钱,我硬是给了他100块。蓁蓁,这个东西很珍贵吗?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李蓁蓁顿时怔住了,仅仅100块钱,就买到了一个钧窑瓷器?!
就算是在六十年代,这样的钧窑瓷器,体量还这么巨大,至少也要卖几千块钱港币啊!现在居然被周然用100块钱,就给买下来了。
说实话,这件钧窑瓷器并不是无主之物,它应该是侯氏的祖先传下来的,虽然他的后人们并不懂这件瓷器的价值,但是李蓁蓁懂啊。
这不是在古董店里捡漏,严格来说,这有一点趁人之危了。
所以,李蓁蓁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她本来还打算,要花一笔大钱,跟阿婆把这件瓷器购买下来,没想到现在就被周然买回来了。
看到李蓁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周然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紧张地说:“蓁蓁,你怎么了?我做错了吗?”
李蓁蓁摇了摇头,看向周然的眼神却很柔和。这件事情不能怪周然,他也是一片好心,而且他根本不懂得这件钧窑瓷器的真正价值。
李蓁蓁斟酌了一下,说:“周然,这是北宋的钧窑瓷器,存世量很少,价值很珍贵的。我觉得它应该是侯氏的祖先传下来的,算是传家之宝了,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它拿走。”
周然不解地说:“我们没有白拿,我已经花钱了。”
“呃……我觉得100块钱有点太少了,这件瓷器应该可以卖五六千块钱。虽然他们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个价格,就觉得心里很不安。”李蓁蓁有些愧疚地说。
这
周然这才明白过来,他也觉得很有道理,迟疑地说:“蓁蓁,难道你还想把它还回去吗?你把它留下来吧,我去把钱补给他们就行了。”
李蓁蓁赶紧拒绝说:“周然,我不能让你为我花钱,我自己去。”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的就是你的。”周然一点都不在意。
李蓁蓁坚决地说:“不行!”
周然假装伤心,试图软化李蓁蓁,就丧气地说:“蓁蓁,你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李蓁蓁一点也不为所动,还询问说:“你是和那个大叔买的是吧?那我去拿多一些钱给他。”
周然连忙阻止,他比李蓁蓁更加清楚,人性难测,有一些人突然暴富,就会横生枝节,甚至还会萌生出不好的想法。
所以,周然很不赞同地说:“蓁蓁,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洗菜盆的价值,要是你一下子给他们那么多钱,这样不太好。而且,这件事情因我而起,还得让我来出面,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蓁蓁猛地反应过来,觉得周然说的话很有道理,就不再反驳,而是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楼上拿钱给你,你不许走!”
李蓁蓁的身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现金,她总不能当着周然的面,从空间里面拿钱,所以“噔噔噔”地跑到阁楼上去了。
但是当她手里拿着钱,兴冲冲地走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周然已经不在这里了,而那个大瓷盆就放在地上。
这个周然,居然敢自作主张了!李蓁蓁就算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周然心里在想什么。她跺了跺脚,赶紧跑出去寻找周然。
但是,李蓁蓁一口气跑到堂屋,却没有在里面看到周然,就连那个大叔也不见了,她揪住几个人询问,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李蓁蓁只好在客家围楼里四处寻找,但是这个客家围楼里面的建筑物环环相套,简直就像迷宫一样,李蓁蓁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好在附近还有村民,李蓁蓁求助了他们,才终于找到了回去的路。
李蓁蓁开始往回走,好不容易经过堂屋,一眼就看到周然站在天井那里,正在对她笑,还走过来说:“蓁蓁,你跑出来干什么?”
李蓁蓁狠狠地拧了一下周然,说:“我让你等我,你怎么自己跑了?”
周然的眉头皱也不皱一下,还笑眯眯地说:“这件事情我已经搞定了,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李蓁蓁不相信,才这么一会功夫,周然就把事情解决了。她怀疑地说:“你是怎么搞定的?”
周然不愿意说出来,只说:“总之我给了他们足够的钱,你不用再感到良心不安了,只需要把礼物收下来就行了。”
“真的吗?那你快告诉我,你给了他们多少钱?”李蓁蓁再三坚持说。
周然伸出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宠溺地说:“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李蓁蓁又狠狠地拧了他一下,说:“你就说你花了多少钱?我要把钱还给你。”
周然的眼里波光一闪,突然低声说:“你这么想把钱还给我吗?”
“嗯,你快说。”
周然温柔的眼光落在她的脸上,说:“那你用这些钱,给我买一件礼物吧,要有纪念意义的。”
“等等,这不一样。”李蓁蓁才不上当。
周然眉眼舒展,说:“我收到礼物,就当你还我钱了。你的房间到了,快进去吧。”
李蓁蓁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她回过头来,假装答应说:“你想让我给你买礼物,总要告诉我,你花了多少钱吧?”
“哈哈哈,蓁蓁,你答应了!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那你先休息吧,我走了。”周然故意曲解李蓁蓁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蓁蓁站在后面,气得牙痒痒。
她打开房门,看到地上那个大瓷盆,蹲下来往上面狠狠一敲,大瓷盆没有怎么样,她的手指头却痛了。
李蓁蓁揉了揉手指头,眼睛却笑得弯弯的。
她大概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听到周然在外面喊她去吃饭了。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吃的是著名的客家宴席“八大碗”,几乎都是大鱼大肉。
在围楼内部的晒谷场,上百个学生把十张桌子都坐满了,气氛非常热烈。
周然就坐在李蓁蓁的左手边,为她忙这忙那的,把她伺候得密不透风。
就在这时,族长的儿子端着一叠大海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就好像捧着一堆易碎的珍宝一样,期待地说:“后生仔,我这里还有碗,你要不要?”
周然淡定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这里够了,你拿回去吧。”
族长的儿子一脸失望,捧着大海碗,又小心翼翼地走回去了。
李蓁蓁看向周然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事情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凑近去说:“周然,你是不是把我们喝茶的碗,都给买下来啦?你一共花了多少钱?”
周然含蓄地说:“没有没有,你不要管了。”
李蓁蓁越发好奇了,追问说:“周然,你不会是把那一百多个碗都买下来了吧?你快告诉我是不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钧窑瓷器的价值?”
周然笑眯眯地说:“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了更加幸福。你放心吧,我给他们的钱足够了。你不要打听那么多,还是想一下要送我什么礼物吧。”
李蓁蓁斜睨着周然,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周然笑得更温柔了,亲昵地说:“那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蓁蓁发现自己和周然斗嘴没有胜算,就不再搭理他,转身默默吃饭。
周然一点也不在意,继续乐滋滋地给她夹菜。
吃完了晚餐,学生干部带着几个人,搬出了几个纸箱,站在中间说:“今晚我们去海边放孔明灯,不想去的同学可以早点休息,其他人跟我来。”
少年人都爱凑热闹,不想参加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很感兴趣,跟着学生干部,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大家打着手电筒,出了客家围楼,走过一条乡间土路,再越过一片草地,就听到前方传来海浪的声音。
这是一块布满礁石的海滩,地上都是碎石头,李蓁蓁一不小心,差点就被绊倒了。
周然眼明手快地一把捞起她,顺势抓住她的手,十指紧密相扣,低声说:“小心点,还是我来牵着你吧。”
李蓁蓁象征性地甩了一下,不出意料地甩不掉,也就任由他牵着了。
周然的嘴角高高翘起,一时之间觉得对方的小手柔弱无骨,忍不住捏了又捏,眼里渐渐光芒大盛。黑夜给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开始觉得不满足,又伸出大拇指,揉了揉李蓁蓁的手掌心。
李蓁蓁用手指甲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厉声说:“收敛一点!”
周然这才老实下来,也越走越慢了,他真心希望这条路不要那么快走完,好让他一直牵着李蓁蓁。
但是,再怎么难走的路也有尽头,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处月牙形的沙滩。
这里显然就是学生干部选好的地方,他在这里停下来,开始给大家分发孔明灯,还说:“我这里有笔,大家要写字的话,可以来我这里拿。”
周然拿了笔走过来,说:“蓁蓁,你想要写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不要跟过来,不许偷看!”李蓁蓁接过笔,避开周然走到了旁边。
周然其实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是又怕惹恼了李蓁蓁,只好站在旁边焦躁地探头探脑,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李蓁蓁终于写好了,周然立刻凑上来说:“蓁蓁,你写了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李蓁蓁白了他一眼,说:“我的愿望为什么要跟你有关系?”
“我不信,你给我看看。”周然探着头想要偷看。
李蓁蓁连忙把他的脸推回去,说:“不许看!你自己写你的!不许偷看我的!”
“肯定跟我有关系,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周然笑得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李蓁蓁理都不理他,周然只好低头写字,一边写,还一边说:“蓁蓁,我的愿望你可以随便看,你要不要看?”
“谁要看你的愿望?”李蓁蓁想也不想地拒绝说。
周然厚着脸皮说:“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喜……”
“不许说!”李蓁蓁脸上一红,要是让周然当众说出什么话来,那多不好意思啊。
周然挑着眉毛,说:“好,那我不说了,我写下来,蓁蓁,你要不要看啊?”
“我才不看!”
尽管如此,但是李蓁蓁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立刻就瞥见自己的名字,然后又看到一句火辣辣的情话,顿时心跳加速,不敢再继续看了。
周然写了一大段话,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收了笔,拿着孔明灯站起来,说:“蓁蓁,我帮你放灯吧?”
“哼,你是想偷看我的愿望,我才不上当,我自己去那边,你不要跟过来。”
李蓁蓁跑到沙滩的另外一边,点燃孔明灯,看着它缓缓升上了天空,飘向了远方,越变越小。
她慢慢转过来,就看到周然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周然的笑容从未像此刻一般灿烂,仿佛瞬间照亮了整个海滩,柔情蜜意地说:“蓁蓁,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