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上环码头, 李蓁蓁望着窗外, 码头上人来人往, 一群群衣着单薄的工人驮着货物, 在工头的指挥下, 往返于船只和码头之间, 正在紧张而忙碌地搬运。
这些工人大多数是青壮劳动力, 背上沉重的货物,浑身肌肉紧绷,脖子上青筋毕露, 脸都憋红了,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滴落,砸在水泥地面上, 一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苦力工人, 也就只能赚几年卖命钱,要不了几年就会浑身是病, 后半辈子基本上没有指望了。
李蓁蓁看得心中不忍, 移开了目光, 望着码头上的船只发呆, 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咦?这里没有集装箱码头吗?”
谢长平专心地开着车, 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码头, 漫不经心地说:“老板,你说的那个集装箱,是用机器来搬运大箱子吗?”
“对, ”李蓁蓁点了点头, 但她马上发现谢长平根本看不到,于是追问说:“谢副总,原来你知道啊?”
谢长平头也不回地说:“老板,那个集装箱是最近两年才开始流行的。之前我在伦敦的时候,就有看到过,确实很方便。但是我们香江,现在还没有呐。”
李蓁蓁有些不解地说:“这是为什么?明明集装箱更节省时间,也更节约成本。”
谢长平想也不想地说:“老板,你有所不知,问题就出在这个节约成本上面。都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要是弄出集装箱,这些工人要怎么办?他们不就失业了吗?而且我听说,建造集装箱码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单单购买机器,就要花不少钱,那些老板怎么可能会愿意?有这些工人在,还不如直接用人力。”
李蓁蓁仔细想想,也觉得谢长平说得很有道理。她是犯了想当然的错误,就跟“何不食肉糜”的主人公一个样,不由得脸上升起一抹郝然之色。
但是她清楚,随着时代的变迁,集装箱迟早会普及到香江。更何况,香江还是国际上有名的货运港,这个过程只会加快不会放慢。
李蓁蓁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谢长平等了很久,也不见她说话,揣测说:“老板,你还在想集装箱的事情吗?现在九龙仓已经交给洪门了,那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想那么多也没用。”
李蓁蓁回过神来,轻声说:“是啊,这确实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不管它了。谢副总,快要到了吗?”
“快了,就在前面。”谢长平拐了一个弯,又开出去一小段路,终于在一个大仓库的门口停了下来,率先走下车,打开了后车门,恭敬地说:“老板,到了。”
这间大仓库原本属于九龙仓,是一排高大坚固的平房,面积很大。门口还设置了哨岗,有专门的保安在把守。
看到李蓁蓁和谢长平同时出现,两个保安赶紧从哨岗走出来,一起合力把大门打开了。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映入眼帘。
“哇,这么多!”李蓁蓁喃喃地惊叹一声。
灯火通明的仓库里,一排排巨大的松木箱子在地上铺陈开来,一直绵延到了仓库的尽头。在那里,一些大得无法装进箱子里的大型物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有木雕,有石雕,还有青铜器,千姿百态,争奇斗艳。
“嘀嘀嘀嘀……”谢长平开着一辆小小的仓库叉车,经过李蓁蓁身边,冲她大喊:“老板,快上来。”
等李蓁蓁爬上来,谢长平笑着说:“老板,你坐好了。这里的东西太多了,我们还是开车去看比较快。你想去哪里,我就开到哪里。”
李蓁蓁面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指着前面说:“我们先去最里面的尽头,从那里开始看,不用走回头路。”
“好嘞!”谢长平答应一声,转动方向盘,叉车就发出“嘀嘀嘀嘀”的声音,稳稳地朝前开去。
李蓁蓁坐在叉车上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地上的松木箱子密密麻麻,仿佛无边无际,她忍不住询问说:“谢副总,这里到底有多少个箱子?”
“13288个!”谢长平脱口而出,马上补充说:“这些箱子,都是我亲自去码头上提回来的。我们对照着大陆给的名单,仔细数了三遍,绝对不会错的!箱子里的货物,我们的人已经检查过了,都没有问题。”
谢长平的目光扫射着通道两边的木箱子,脸上带着惊叹,大声地说:“光那些证明书,就装了4个大箱子!老板,这内地的好东西,真不少哇!还那么便宜!”
仓库叉车的噪音非常大,李蓁蓁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大声喊:“一共花了多少钱?”
“1248万港币!”谢长平的声音似在大吼。
李蓁蓁被镇住了!
不是因为谢长平的大吼,而是因为这个极其便宜的价格。
这里的大箱子,都是远洋贸易专用的松木箱子,每一个都有双柜冰箱那么大,里面可以装很多东西。
这样算下来,岂不是每箱古董的价钱,还不到1000块钱港币?这还包括了尽头那些大件的古董,这简直就是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价格!
李蓁蓁坐在车上怔怔地发呆,瞳孔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长平已经把车子停下来,有些奇怪地说:“老板?老板?我们已经到了。”
李蓁蓁一惊,立刻回过神来,率先跳下叉车,走到这排壮观的古董前面。
放在最前面的,是一些巨大的青铜器,有青铜鼎、青铜案桌、各种怪兽的雕像,还有猛虎食人尊、大象驮龟尊,等等等等。
这些青铜器,体型最小的,至少也有水缸那么大。而体型最大的,看起来要比一辆小轿车大得多。
忽然,李蓁蓁眼神一凝,不由自主地走向一张正方形的青铜桌子。
它看上去很像一张麻将桌,通身采用了失蜡法的铸造方式,布满了精致美丽的云龙纹。在桌子的四个角,匍匐着四条张牙舞爪的蛟龙,龙头向外微微张开嘴巴。
李蓁蓁抚摸着它美丽的花纹,勾唇一笑,玩味地说:“青铜冰鉴,终于落到我的手里。”
谢长平探头看了看,满脸疑惑地说:“老板,这是个什么东西?”
“谢副总,这是一个古代的冰酒器。”
“冰酒器?”谢长平摸不着头脑,怎么看也觉得不像,“这不就是一张桌子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李蓁蓁小心翼翼地拿开中间的盖子,里面是一个圆形的容器,四周刻有凹槽。
她指着里面,好整以暇地说:“三千多年前的贵族,把冰块放在这些凹槽里,中间放上酒壶,主人和客人围坐在这张桌子旁边,既可以消暑纳凉,又可以享受冰凉的美酒。所以,这是一张用来冰酒的桌子。”
“啧啧啧啧!”谢成平咋舌,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说:“这古时候的人,也太会享受了!一个冰酒用的桌子,居然做得这么精致!”
李蓁蓁轻轻一笑,说:“谢副总,还有更神奇的呢。冰块放进去之后,会逐渐消融,产生的冷气和烟雾,就会从这四条龙的嘴巴里吐出来,形成吞云吐雾的视觉效果,神奇吧?”
“哎呀,这古人的脑子太好使了,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妙招!”谢长平大为惊奇,围着这张青铜冰鉴转了一圈,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赞叹说:“这工艺实在太漂亮了!老板,你真渊博,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你以前看到过这种桌子吐雾吗?”
“呃……”李蓁蓁顿了顿,说:“我在书上看到过。”
她没有撒谎,在前世的时候,这件举世无双的青铜冰鉴,被人硬生生地切割成好几块,扔进熔炉里,化为铁水。它的种种神奇之处,后人只能透过材料上的只言片语去想象。
“啧啧啧,神奇,太神奇了……”谢长平蹲在青铜冰鉴的旁边,看了又看,嘴里不住地称赞。
李蓁蓁却已经越过他,走到前面去了。
一尊尊大型的雕塑立在地上,组成一片雕塑的森林。
李蓁蓁一一看过去,有颐和园的铜塑鎏金大佛,也有会稽山的大禹石雕。有乌江畔的霸王和虞姬木制塑像,也有霍去病墓前的霍去病石雕。
除此之外,李蓁蓁还看到了南阳武侯祠里的十八尊琉璃罗汉,还有成吉思汗陵墓前的大石狮子,甚至还能看到朱元璋墓前的石人石马……
她的目光带着惊艳,眷恋地在这些雕像之间来回打量,自言自语地说:“这下子,你们不会再被毁了。”
不知不觉间,谢长平走到了她的身边,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但是他的关注点不同,很快就被一些佛教的雕塑吸引住了,忍不住说:“老板,这些佛祖和菩萨,雕工做得真好,真细腻,看着就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
谢长平所指的佛祖和菩萨,有木雕,也有石雕,还有鎏金铜,甚至还有泥胎塑像,但是无论材料如何,他们的做工都非常精致细腻。
李蓁蓁走到其中一尊木雕菩萨的旁边,它的木头是深褐色的,触感光滑冰凉。
她回过头来说:“谢副总,这尊菩萨的木材是檀香木,你闻一闻,是不是还有香味?”
谢长平猛吸了几口气,回味说:“好像有,也好像没有,若有似无,香味很淡。”
“嗯,这就对了。”李蓁蓁点了点头,介绍说:“这是1500年前的木雕,香味还能保留到现在,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啧啧啧!”谢长平忍不住再次惊叹,说:“这动不动就是几千年,我们老祖宗的历史真是悠久哇!以前的工匠手艺真不错,这菩萨看起来一直在笑。”
这尊菩萨是一个身材苗条的美貌女子,面容祥和安宁,隐隐透出神性的光辉。形状姣好的嘴唇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显得温柔可亲。
李蓁蓁笑了,骄傲地说:“谢副总,这是我们东方的蒙娜丽莎,跟达芬奇的画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那是那是,老板你说得对,这尊菩萨的雕工真是绝了!”
谢长平摸了摸下巴,细细端详这尊菩萨,感慨地说:“幸亏老板你给的地址很准确,当时我们跟大陆那边提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是在哪里,后来听说是在一个破庙里面找到的。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放在破庙呢?真是暴殄天物。”
“可不是嘛,”李蓁蓁点了点头,开玩笑说:“我们现在也是让这尊菩萨重见天日了,不然放在破庙里,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别人拿去烧了。”
“对了,谢副总,你们收集这些东西,有遇到什么困难吗?”李蓁蓁忽然关切地说。
“困难?”谢长平摆了摆手,很老实地说:“这倒没有,我们只是给内地发了单子,他们自己派人收集,我们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说到这里,谢长平有些迟疑地说:“老板,你要的这些古董,确实有点稀奇古怪。比如这些坟墓前的雕像,还有那边的石碑,我……我觉得有点不太妥当。”
李蓁蓁看他一眼,有些欣慰地说:“谢副总,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你是想说,这些东西不吉利,对吗?”
“嘿嘿嘿嘿……”谢长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
这也难怪,香江人普遍迷信,一般都认为陵墓前的东西不祥,也绝对不会往自己家里搬运。所以,对于李蓁蓁的举动,谢长平就有一些不理解。
李蓁蓁没有立刻回答,她快步走向那些石碑,一个一个介绍说:“谢副总,你现在看到的这块石碑,是炎帝陵墓前的石碑。炎帝你听说过吗?炎黄子孙里面的炎,说的就是炎帝。”
李蓁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低低地说:“炎帝是我们华人的老祖宗,这块石碑已经有3000年的历史了,是周天子亲自让人做的。放在内地,迟早也是被人砸烂的命运,还不如运过来让我们保存。”
“嗯,听老板你这么说,确实是这个道理。”谢长平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看向石碑的目光,充满了赞叹。
李蓁蓁指着另外一块石碑说:“这块石碑,上面的文字是古代一篇著名的文章,名字叫做《醉翁亭记》,作者是宋代的欧阳修。而这石碑上的字迹,却是大文豪苏东坡亲自书写的。你说,这样的石碑,是不是很难得?”
“啊,这块石碑我有印象。”谢长平突然一拍脑门,眼睛发亮地说:“老板,你看这块石碑这里缺了一角,据说是被人砸烂的。你看下面这里,锯角很不平整,肯定是被人硬生生锯下来的。我听说就扔在那个什么山,随意丢在地上,他们的人当时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李蓁蓁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缓缓地说:“应该是琅琊山,上面有个醉翁亭,这篇文章,就是纪念那个醉翁亭的。”
“对对对,就是那个琅琊山!”谢长平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惋惜地说:“老板,可惜琅琊山上的醉翁亭已经不见了,全部被人拆了。”
谢长平轻轻击打着双掌,显得很惋惜,“你说那些人,好好一个亭子,为什么说拆掉就拆掉呢?”
李蓁蓁心里一痛,追问说:“一个建筑构件也没有留下来吗?”
谢长平脸色一皱,微微跺脚说:“什么也没有留下,拆得干干净净!我听说当地的老百姓还拿回家烧火,全部都给烧没了。”
他偷偷地瞄了瞄李蓁蓁的脸色,有些愧疚地说:“都怪我们的动作太慢了,要是能够早一点下单,说不定还可以把这个亭子完整拆下来,运到我们香江来。”
李蓁蓁皱着眉头,却摆手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能怪你们。那我说的其他建筑物,你们有买到吗?”
谢长平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微弱地说:“就,就买到了一个关帝庙。”
李蓁蓁眼前一亮,脸上已经笑开了,高兴地说:“是运城的关帝庙吗?”
“嗯嗯,就是那个。”谢长平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很兴奋,说:“老板,我们把整个关帝庙拆下来了,每一块建筑构件都编了号码,保证可以完整复原。”
“那些建筑构件呢?在哪里?”李蓁蓁呼吸粗重,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
谢长平仔细回想,突然一拍脑门,说:“我好像记得是放在那边的箱子里,老板,你快上车,我载你过去。”
仓库叉车发出“嘀嘀嘀嘀”的声响,很快就把两个人带到了一个角落。谢长平跳下车子,大步走到前面去,掀开了好几个箱子的盖子,转身说:“老板,所有的建筑构件都在这里了,我记得好像装了十个大箱子,你等等,我再找找。”
趁着谢长平寻找的功夫,李蓁蓁走到了箱子的旁边,仔细查看起来。
这些松木箱子,四周镶嵌着白色的泡沫塑料,里面码放了许多木制雕塑,中间用干草丝隔开。
李蓁蓁发现,这些建筑构件,有龙、虎、狮、象、鳖,等等,每一件的器型都不太大,但是雕工都精致入微,活灵活现。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箱子里面存放的,全部都是房梁上的雕刻。
谢长平很快就把十个大箱子找齐了,走过来说:“老板,我都找到了,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李蓁蓁走过去一一看过,发现所有的建筑构件,包括屋顶上的瓦片,和地板上的青砖,都完好无缺,而且全部标上了编号。
她满意地笑了起来,忍不住夸奖说:“谢副总,你们做得很好。这些建筑构件,一定要好好保存,有朝一日我要重建一个关帝庙。”
谢长平思索了一会,提议说:“老板,你要是想放久的话,我建议请一个专家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增加什么保护的措施。不然香江气候潮湿,时间长了,这些木头恐怕会发霉。”
李蓁蓁非常认同,眼带赞赏,愉悦地说:“你这个提议很好,就按照你说的来办,你到时候找几个专家过来看看吧,顺便把其他的古董也做一下保养。”
“好的老板,我记下来了。”谢长平往后面退了半步,躬着身子回答。
这
李蓁蓁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说:“谢副总,你们跟内地提出这个要求,他们是什么反应?”
提起这个,谢长平就来了兴致,兴奋地说:“老板,内地对我们非常欢迎,我们这次可是大宗交易,比那些私人的古董商,手笔大多了!我听说,这些古董在内地很不值钱,他们巴不得多出口一些,好换外汇呐。”
“比如这个关帝庙,”谢长平指着面前的大箱子,解释说:“这些建筑构件,都是他们请了专家拆下来的,还给我们编好了号码,服务可周到了。”
“不过,我们下单太晚了,很多老板你要的建筑物,都被当地的老百姓拆掉打烂了,一个也没剩下来。他们的人听说我们要这些东西,当时还觉得很可惜呢。”谢长平搓着手,趁机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李蓁蓁脸上的笑容一垮,她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天命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没错,李蓁蓁这次收购的古董,全部都是那些在以后注定要被毁灭的古董。她费劲了心力,从记忆深处使劲扒拉,才凑齐了一份详细的名单。
这一次她购买的古董,有一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金钱价值,也无法为李蓁蓁带来金钱上的效益,但是她甘之如饴,心甘情愿这么做,只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心想,既然不能坐视不管,那就只能尽力抢救了。
都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李蓁蓁没有办法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艺术的瑰宝被毁灭,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没想到,她已经尽了全力,最终还是没有全部抢救下来,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李蓁蓁再次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甩了甩头,把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甩出了脑海,打起精神,询问说:“谢副总,我要的其他东西都买齐了吗?”
谢长平仔细思索,微微摇头说:“老板,那些瓷器和玉器,大部分都置办齐了。但是有一些字画,大陆的人说找不到了,也有一些他们不肯卖。哦对了,我这里有名单,我去拿给你。”
谢长平开着仓库叉车,走开了一会,很快又开回来了,他敏捷地跳下车,把一份厚厚的材料递给李蓁蓁。
这份材料非常厚,看上去就像一本书一样。李蓁蓁翻了翻,发现里面瓷器、玉器和杂项占了多数,字画也有,但是与其他的东西比起来,数量就要少得多。
她没有全部看完,合上书本,询问说:“宋徽宗的《祥云瑞鹤图》,他们不肯卖吗?”
谢长平回想了一下,详细地汇报说:“老板,他们说那是馆藏珍宝,不外卖的。但是他们博物馆的外销部,还有很多字画可以卖。按照老板你的交代,我们把它们都包圆了,一共1万9千多份!基本上都是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
李蓁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口说:“嗯,那也可以了,既然人家不愿意卖,我们也不能强求。”
谢长平有些惊奇地说:“老板,要是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内地的博物馆也卖古董。啧啧啧,真是太气派了!华夏这么多年的文化,积累下来的古董,那得有多少啊,怪不得他们说卖就卖。”
李蓁蓁斜睨他一眼,有些不高兴地反驳说:“这也不是华国的特例,人家大英博物馆,以前不也卖过古董吗?只不过现在不卖了而已。他们既然敢卖,我们就敢收。”
谢长平之所以觉得惊讶,是因为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此时的华国,除了古董和一些手工艺品,以及少数的自然资源,可以用来出口之外,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货物了。为了获得宝贵的外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眼看天色已晚,李蓁蓁只能挑选着看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古董,草草地浏览了一遍。
她看完之后,在心里一盘算,觉得这些古董实在是太多了,除了一些不太值钱的之外,大部分古董,即便是在此时的香江,也是价值不菲的,到底应该怎样安全地保管这些古董呢?
她第一个就想到了空间,但是仔细想想,空间里根本存放不下。毕竟这里一共有一万多个大箱子呢,还有那么多大型的物件,就算把空间挤爆了,也放不下那么多。
更何况,那些从坟墓边上扒拉来的古董,她也不打算放进空间或者拿回家去。最基本的忌讳还是要顾忌到的,这些东西要是拿回去了,看在眼里也会忍不住发毛。
李蓁蓁考虑了一会,询问说:“谢副总,这里的安保措施怎么样?”
谢长平作为她的头号心腹,当然知道李蓁蓁的顾虑,立刻回答说:“老板,我们这个仓库,是所有仓库中最牢固的。窗户很少,而且都是小窗户,外面还钉死了防盗网。”
他指着前面说:“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大门。”
又遥遥地指着保安哨岗,低声说:“我安排了10个保安在这里站岗,三班倒,我让他们每个小时,都要出来巡逻一遍。”
李蓁蓁心想,不怕外贼,就怕内鬼。她低声地说:“这些人可靠吗?”
谢长平的眼珠子灵活一转,先是诚恳地说:“老板,这些保安都是我从工地上挑选的,他们本来就是我们公司的人,基本上都来了两年了,我仔细观察过,他们的人品,应该都没有问题。”
这
他话锋一转,有些为难起来,说:“但是,财帛动人心,这仓库里的东西,实在太过珍贵了,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动了歪心思。老板,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蓁蓁回头看了一眼仓库,又看了看手上的书本,灵机一动,悄声说:“这份材料,你们多弄几份出来,然后再派人把仓库里的古董,全部登记编号,再找人画出图样,每天派人过来核实一遍,应该就差不多了。”
谢长平眼前一亮,击掌说:“老板,你这个主意非常好,我看就这么办!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李蓁蓁却不这么认为,她前生今世,都见多了人心险恶。虽然她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自己公司的员工。但是她毕竟没有读心术,无法保证人人都对她忠心耿耿。
作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应该事先做好防范的措施,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了,再来想办法补救。到了那个时候,伤害就已经造成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周然派来的那几个保镖。
那些保镖跟她朝夕相处,她已经熟知了他们的性情和人品。再加上有周然这一层关系在,她亲眼见到过那些保镖对周然的尊敬。所以,在她内心深处,反而比较信任他们。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对谢长平说:“今天我的保镖没有跟过来,我回家之后,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过来这里帮忙。谢副总,你觉得怎么样?”
谢长平眼里光芒大增,兴奋地说:“好啊,老板,你那些保镖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身手不错。要是有了他们的帮忙,我相信这里一定会很安全的。”
李蓁蓁却摇了摇头,感慨地说:“也不能完全依赖他们,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自己的安保力量,要尽快训练出来,不然人手根本不够用。”
也是到了这时,李蓁蓁才惊觉,她的根基还是太浅,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交代好了谢长平,李蓁蓁也累了,疲惫地说:“谢副总,今天就到这里吧,天色也晚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当然!”谢长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然后走出了仓库,载着李蓁蓁回家了。
李蓁蓁回到家里,却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跑到了隔壁的别墅,找来了自己的几个保镖,跟他们说:“我在铜锣湾的仓库里,放了一些比较贵重的物品,数量挺多的。现在安保的力量不足,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过去帮忙?”
保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之间交换着眼神。
一个三十多岁的强壮男子,绰号叫做阿虎,是这帮保镖的领头人,向前一步站出来,恭敬地说:“李小姐,我们是奉命来保护你的,要是你把我们调走了,那你的安全怎么办?”
李蓁蓁笑了笑,温和地说:“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除了一开始,后面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觉得我很安全,其实不太需要保护。你们要是愿意到仓库里帮忙,我还可以给你们调高一些薪水。”
阿虎很明显是不同意的,但是他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委婉地说:“李小姐,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吗?迟些再给你答案。”
“当然可以了。”李蓁蓁亲切地微笑起来,还很自信地说:“那我期待你们的回应。”
李蓁蓁认为,这些保镖如果去了仓库,不仅薪水提高了,而且还能享受正常的休假,不至于跟着她,经常没有休息的时候。她觉得这些人应该会心动并且同意的。
没想到,还没等到保镖们做出回应,卫良就主动找上门来,说他可以帮这个忙。
卫良先是通过谢长平,然后才找到李蓁蓁的。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赶紧来到了鸿基地产公司的办公室,亲自接待了卫良。
卫良还是那副豪爽的样子,大喇喇地说:“李总监,我听说你的公司需要招保安,我看你们不用找了。我可以让手下的人时不时过去看看,要是你们那里需要保安常驻,我也可以派出专人去帮你们。”
李蓁蓁没有正面回答,她心里已经起了疑心。
这件事情,除了谢长平,她就只告诉了那些保镖,但是现在卫良却知道了。谢长平肯定是不会出卖她的,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保镖了。
按说那些保镖,应该跟卫良没有关系,难道他们会说出去吗?
李蓁蓁心里一寒,忍不住狐疑地说:“卫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公司需要保安的?”
卫良一顿,马上就反应过来,哈哈一笑说:“我们洪门的人,遍布整个码头,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李总监的公司既然有这个需求,我们作为合作伙伴,当然是要主动帮忙了。”
李蓁蓁却不相信,坚持地说:“卫先生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卫良的脸上布满了笑意,显得非常诚恳,爽朗地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码头上的事情,瞒不过我卫良。李总监的人去上环码头提了那么多货物,动静有点大了,我们不用特意去打听,也能知道一些。”
李蓁蓁心中一凛,有些恼怒起来,毫不客气地说:“想不到卫先生的人那么有空,我们公司一点点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卫良见李蓁蓁恼了,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赶紧解释说:“李总监,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特意去打听你的事情。不过码头就那么大,我们想不知道都不行。既然我们两家是合作伙伴,那么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卫良深深地看了李蓁蓁一眼,加重语气说:“相信我,有了我们洪门的保护,我保证你的货物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