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基地产公司的期房销售, 情况出乎意料地火爆, 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就把第二期的小户型房, 全部销售一空。
在此之后, 还不断有客户前来咨询, 希望能够买到小户型房。
看到这种情况, 李蓁蓁果断作出决定,继续出售第三期小户型房。不过这一批期房的价格,就要比第二批贵一些了。
因为供不应求, 鸿基地产公司的小户型房,从刚开盘的每平方米399.9块钱,变成466.6, 再变成588.8, 最后上涨到了666.6的高价!
即便是这样,他们的房子还是不愁卖不出去, 依然供不应求。
归根结底, 还是按揭贷款起了关键作用。那些购买房子的客户, 只需要付出两成首付资金, 就可以提前住进去, 剩下的钱再每个月慢慢还, 压力就会小很多。
有许多即将成家的年轻市民,还特意跑来购买。
就连丁玉兰的丈夫王福生,也通过李蓁蓁的关系, 在龙翔小区买到了第一期的现房, 足足买了两层楼!
经此一役,小户型房算是在香江彻底扎下脚跟,受到了广大市民们的欢迎。
周一的早上,李蓁蓁要上英国商法课,这门课程是商学院大一学生的必修课,在法学院的小白楼里上课。
这门课比较实用,所以李蓁蓁也很重视,早早地就来到了教室,选了一个后排中间的位置,坐下来低头看书。
她看得很专心,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英国商法课是大课,法学院的新生也必须上这门课程,丹尼尔也不例外。他看过今天的课程表,惊喜地发现李蓁蓁也要来上课,因此一大早就来了。
这是一间阶梯大教室,丹尼尔一走进来,就暗戳戳地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了李蓁蓁。
看到她的右手边还有空位置,丹尼尔忙不迭地走过去。但是等他坐下来之后,却发现李蓁蓁看书看得入神,因此也不敢打扰她。
一直等到李蓁蓁合上书,丹尼尔这才趁机转过来说:“早上好,蓁蓁。”
李蓁蓁乍一看到他,有些吃惊地说:“丹尼尔,你也上这门课程吗?”
“对,”丹尼尔点了点头,开始没话找话:“奥布莱恩教授上周五布置的作业,关于皇家壳牌石油的合并,我有一个数据没有找到。”
“什么数据?”李蓁蓁随口问。
丹尼尔兴奋起来,小心翼翼地说:“就是1954年的上市价格,我没有找到资料,你有找到吗?”
李蓁蓁翻开笔记本,报出一个数字,丹尼尔立刻感激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蓁蓁,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天使。”
李蓁蓁心里恶寒,什么小天使?这个称呼实在太肉麻了。
她的嘴角象征性地扯了扯,冲着丹尼尔露出一丝假笑,就重新翻开教科书,不再理会丹尼尔。
丹尼尔一点也没有在意,能够坐在李蓁蓁旁边,看着她认真听讲,安安静静做笔记的样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一想起来就热血沸腾,心里好像有一只麋鹿在跳跃。
丹尼尔偏头瞥了瞥身边的人,连呼吸的频率都放缓了。
李蓁蓁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上课的时候极其认真,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他。
一节课很快过去,课间休息的时候,李蓁蓁掏出水壶润了润嗓子,就看到前排的女生们手牵着手,一起去上厕所。
说起来,李蓁蓁的两个舍友,都是不同专业的学生,她们三个人平时上课的时候,都是各上各的,根本不在一起。
李蓁蓁忽然想起了远在美国的陆娉婷,心中一阵惆怅,脸上也升起一抹落寞的神情,就连眼里的光彩,仿佛也在一瞬间熄灭了。
她闷闷地别开眼,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一直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望着外面的花坛怔怔发呆。
在李蓁蓁离开的那一刻,丹尼尔就悄悄跟上了,装作不经意间来到她的身边。
李蓁蓁有点不高兴地说:“丹尼尔,你是在跟着我吗?”
丹尼尔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深深地凝视着李蓁蓁,湖水般的绿色眼眸泛起涟漪,柔声地说:“蓁蓁,你现在已经上大学了,你可以考虑我了吗?”
丹尼尔提的问题,显然是在呼应当初李蓁蓁的回答。
李蓁蓁有些烦躁,她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冷淡地说:“丹尼尔,我想你大概理解错了,不管我有没有上大学,我都不会考虑你。”
丹尼尔似乎被这句话打击到了,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沉痛地说::“蓁蓁,你这样说,实在太伤我的心了,我为了你才留在香江……”
“丹尼尔!”李蓁蓁很不高兴,她转过来直视丹尼尔,面无表情地说:“你说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是吗?”
“我,不是的……”丹尼尔着急了。
李蓁蓁不等他为自己辩解,就果断地说:“首先,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其次,这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情,我确定我并没有给过你任何暗示。”
丹尼尔急得脸都白了,十分紧张地说:“蓁蓁,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你没必要向我解释,”李蓁蓁抬起手作了一个阻止的动作,看向丹尼尔的眼神不像是同龄人,倒像是长辈,突然语气平和地说:“丹尼尔,作为你曾经的同学,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为了我,耽误了你自己的前程。”
“不是,不是这样的!”丹尼尔彻底慌乱了,他拦住李蓁蓁,提高声音说:“蓁蓁,你误会我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自己说:“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想对你进行道德绑架,真的,你要相信我。”
他深情地剖白说:“我也很喜欢香江,留在这里是我自愿的。我只是……只是向你表明心意,我说过,我会等你长大的。”
“抱歉,”李蓁蓁的脸色冷了下来,淡漠地说:“丹尼尔,我对你真的没有感觉,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看着从花坛边经过的女孩子,忽然淡笑一声,说:“丹尼尔,大学里面还有很多好女孩,你要是想谈恋爱的话,不妨试着去找她们。”
这句话对丹尼尔的伤害更大,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眼神也灰暗了,嘶哑着声音说:“我不想找别人,我只喜欢你。”
李蓁蓁丝毫不为所动,她直直地看向丹尼尔,似要看进他的心底,冷漠地说:“丹尼尔,我最后说一遍,我真的不喜欢你。”
“我先走了。”李蓁蓁说完这句话,就径自越过丹尼尔,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回到阶梯教室里,很快就上第二节 课了,但是丹尼尔的座位始终空着,他没有回来。
李蓁蓁望着这个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英国商法课结束之后,丹尼尔还是没有回来。李蓁蓁看了看他留在桌子上的东西,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管,直接离开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在星期五快放学之前,周然过来找她,掏出一个信封说:“蓁蓁,明天有一场拍卖会的预展,在半岛酒店举行,你有兴趣去看吗?”
李蓁蓁眼前一亮,接过信封拆开,当她看清楚上面的标题时,顿时惊喜地说:“这是大维德东方瓷器预展?”
周然含笑点头,眼中溢满了笑意,期待地说:“你要去吗?”
“好啊,”李蓁蓁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她仔细地阅读邀请函,一边看一边说:“周然,这次的预展瓷器,是不是都要参加拍卖?”
“没错,而且就在香江举行。”周然的声音充满诱惑的意味,笑得如同春风拂面。
“真的吗?那太好了!”李蓁蓁把邀请函重新装进信封,小心地收好,这才有些兴奋地说:“大维德名声在外,他们预展的拍卖品,应该有不少好货吧?”
周然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摊了摊手,慵懒地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明天可以自己去看。”
然后,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挥手致意说:“我今天还有点事情,就不陪你吃饭了。邀请函上面有衣着要求,明天早上九点,我到你家门口接你。”
“等等!”李蓁蓁望着周然迅速远去的背影,那句“我可以自己去”的话,硬生生地憋住了。
她摸了摸存放信封的背包,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
第二天早晨,李蓁蓁换上了一条半正式的香槟色真丝连衣裙,刚戴好首饰,周然就来了。
她的保镖们顶着压力,不敢直接把他放进来,只好派一个女保镖上楼,请示李蓁蓁的意思。
李蓁蓁看向墙上的挂钟,有些吃惊地说:“现在不是才8点吗?他那么早来干什么?”
“呃……”这个女保镖有些尴尬又有些为难地说:“周少说,他想跟你一起吃早餐。”
李蓁蓁一愣,旋即好笑地说:“他想得美,我可没有给他准备好吃的。”
“呃……李小姐,你还是自己下去看吧,周少还在门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保镖突然有些脸红,眼神也有些羡慕。
李蓁蓁一头雾水,她也没有心思继续打扮了,跟在女保镖的后面,直接走下了楼。
她今天穿的裙子,颜色格外柔和,把她衬得分外娇美。当她从楼梯款款而下时,裙摆轻轻飘动,一下一下地,仿佛一只小手轻柔地拂过周然的心。
他勾起嘴角,眼神灼热,说的话却有点委屈:“蓁蓁,我好心来给你送早餐,你的保镖却不肯放我进去。”
李蓁蓁看他站在大门口那里,虽然穿得很帅气体面,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像一个淘气的大男孩,顿时得意地翘起下巴,说:“保镖做得好,回头我还要奖赏他们。”
“蓁蓁……”周然眼神巴巴地看她,充满渴望。
李蓁蓁很畅快地轻笑一声,朝他勾了勾手指头,大发慈悲地说:“进来吧。”
没想到,这话一说,周然却侧过身子,让开了大门口的位置。
紧接着,从他的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个身穿白色燕尾服的服务生,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金色托盘,如行云流水一般地走进来。
周然还不停地指点说:“这边这边,厨房在这边,对,就放在那里。”
李蓁蓁目瞪口呆,此时她的餐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美食,色泽鲜艳浓丽,看上去相当精致漂亮。
她没好气地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吃的?周然,你想干什么?”
周然悄悄地靠近一些,无辜地说:“我从葡味酒家订的餐,你快过来尝尝看喜不喜欢?”
李蓁蓁深吸一口气,走到餐桌前坐下,严肃地说:“这次就算了,你下次不要这样自作主张。”
周然也跟着坐到对面,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在外面吃东西,所以我就让他们把菜做好了送过来。你早餐要是没吃好,我……”
在李蓁蓁冷峻的逼视下,周然硬生生地把话憋回去了。
李蓁蓁这才微微一笑,拿起刀叉说:“你既然叫了这么多,可不能浪费,快吃。”
周然如蒙大赦,赶紧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李蓁蓁侧过身子,对保镖们说:“这些菜太多了,你们也拿一些出去吃吧。”
保镖们并不敢妄动,偷偷地拿眼瞄着周然,显然是在等他的意思。
李蓁蓁瞥了瞥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不用看他,这里是我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周然装作没听见,低着头默默地吃东西,顺便悄悄地对保镖们使眼色。
几个保镖立刻走上来,象征性地端起几盘菜,逃也似地离开了餐厅。
葡味酒家的早餐做得精致可口,味道不错,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用完了早餐,时间也差不多了。
周然拿起餐巾纸,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声音如大提琴一般醇厚:“蓁蓁,你吃饱了吗?”
“嗯,”李蓁蓁站起身,说:“我们快走吧,不然等一下迟到不好。”
“不着急,”周然好整以暇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眼里的柔情蜜意几乎要溢出来了,低声说:“你还要上楼收拾一下吗?”
李蓁蓁低头看了看自己,摇头说:“不用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周然抿着嘴偷笑,却很听话地跟了上去。
金马伦别墅距离半岛酒店很近,步行都能直接到达,但是两个人却出动了加长劳斯莱斯,前后还有保镖簇拥,看上去排场就很大。
李蓁蓁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排场,说实话她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有一点享受。
世人多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们两个人还没进入会场,就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不过大多数人自持身份,又有保镖们的阻挡,倒也没有立刻贴上来套近乎。
这场东方瓷器展览会,在半岛酒店五楼的展厅里举行。这里空间开阔,环境奢华优雅。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被陈列在玻璃橱窗中,灯光一照,显得美轮美奂。不仅如此,展厅里还铺了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能够来到这里参观的人,大部分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都比较有素质,尽管心里惊叹,却依然保持安静,就算要说话,也只是小声交谈。
因此,在这个安静祥和的环境中,一有人高声说话,势必就会惹来众人的侧目。
正在制造噪音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群衣着奇怪的日本人。
没错,李蓁蓁一听到他们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日本人。这些人都穿着传统的日本服饰,有深蓝色的武士服,也有黄褐色的日本僧侣袍。
这群日本人,此时正围在一个巨大的展览柜前面,眼神狂热,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周围的人都对他们有意见,不过碍于身份,却没有人上前去制止他们。
日本人似乎毫无所觉,但是实际上,看到大家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们心里越发得意,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了。
李蓁蓁皱了皱眉,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厌恶。她听不懂日语,悄声询问说:“周然,他们在说什么?”
周然把目光从日本人身上收回来,压低声音说:“他们在讨论瓷器,嗯,白色的瓷器,他们想要购买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蓝色武士服的中年男子,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哈哈大笑,声音大如洪钟:“这件白瓷大大滴好看,田下君可不要和我抢,你已经预定了那么多,这件就让给我吧,哈哈哈哈……”
那个叫做田下的人,相貌有些丑陋,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按住中年男子的肩膀说:“没问题,我和井上君是生意上的好伙伴,这点小忙当然没有问题。”
叫做井上的中年男子猛然一顿,却笑得更加热情了,很狗腿地退后一步,点头哈腰地奉承说:“那我就先谢过田下君了!哈哈哈哈……也只有田下君这样的实力,才能吃得下这么多白瓷!”
这个马屁拍得田下心里暗爽,他眼神贪婪地盯着玻璃柜,非常得意地说:“白瓷么?那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喜爱的东西,是支那专门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制造的,也只有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才能享用这么好的瓷器。”
周然听到这里,脸色一变,盯着田下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极度的厌恶。
李蓁蓁看出来不对劲,忍不住追问说:“周然,他们又说什么了?”
听到李蓁蓁问他,周然的脸色在一秒钟之内,由恼怒转为温柔,低着头说:“没事,不是什么好话,你还是不要听比较好,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一动,廖叔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他迅速地走过来,躬着腰等待吩咐。
李蓁蓁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指着廖叔说不出话来。
周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此刻,他的眼神都集中在前面的日本人那里,声音微不可察:“什么时候日本人也能跑来这里大放厥词了?廖叔,你让人把他们赶出去,取消他们的竞拍资格。”
周然停了一瞬,继续低声说:“去查一查,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到香江的?来这里要干什么?”
廖叔什么也没说,仅仅点了一下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群中。
这
等廖叔走了之后,李蓁蓁还有些呆愣,她抬头看了看周然,又看了看廖叔离去的方向,惊奇地说:“周然,廖叔怎么会在这里?”
周然轻松一笑,说:“今天廖叔没事干,非要跟过来,我们不用理他。”
李蓁蓁却不罢休,她好奇地问:“廖叔是不是也会武功?就跟我在游艇上看到的黑衣人一样?”
周然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嗯,廖叔确实有些武功。”
他转过来,专注地凝视着她,嗓音低沉地说:“我们别说廖叔了,你还想看什么东西,我陪你去看。”
李蓁蓁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关注那群日本人,然后她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不知不觉间,另外一群西装革履的彪悍男子,悄悄地把那群日本人包围住了,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那群日本人闭上了嘴巴,并乖乖地被他们带走了。
李蓁蓁还看到,彪悍男子把右手放在西装的外兜里,紧紧地抵住日本人的后背,看形状,李蓁蓁觉得那应该是……
“蓁蓁,你在想什么呢?”周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李蓁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日本人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在看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周然没有意见,跟着她绕过两个大展柜,终于走到了这个展柜的前面。
这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横截面积大概有六七个平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霸气。
在这个展柜里,井然有序地陈列着各种款式的瓷器,有碗盘碟盆,也有罐子花瓶,还有各种佛教造像。
这些佛教造像,仪态端方,面容祥和,雕工细腻,有弥勒佛,有观音,也有童子和金刚。
无论它们是什么款式,这些瓷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颜色。
那是一种温润细腻的白色,看上去有点像是象牙白,也有点像是玉白色,看着不透明,却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它们的材质也很特别,虽然是瓷器,但是却有着羊脂白玉一样的质感,外面的那层釉料,还透出一种类似玻璃的闪亮光泽。
这一件件白色的瓷器,造型精致优美,在灯光的笼罩下,仿佛给它们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李蓁蓁惊讶地张了张嘴,几番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的眼神焦急地在这个玻璃展柜中四处巡视,果然在最左边的角落里,发现了几块残破腐朽的黑色木头。
“蓁蓁,你怎么了?”周然看到李蓁蓁很久都一动不动,忍不住担忧起来。
李蓁蓁眨了眨眼睛,瞬间理智回笼,她勉强地笑了笑,状似询问,实则自言自语地说:“这里面的瓷器,全部都是德化白瓷,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你在关心这个,”周然松了一口气,眼神中溢满宠溺,柔声说:“这还不简单吗?我听说大维德的代表也在这里。你等一下,我让人去叫他们过来,你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李蓁蓁此时心里充满疑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因此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还给周然传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周然一下子眉开眼笑,他的手指在背后轻轻一挥,一个保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他探头看了看展柜里的德化白瓷,虽然它们确实很美,但是周然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由得好奇地问:“蓁蓁,这个德化白瓷很有名吗?它们是不是很珍贵?”
李蓁蓁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连忙掩饰性地别开脸,努力用轻快的声音说:“名气倒是有一些,在明代也算有名。不过说到价格,要是放到今天,肯定价格很珍贵。”
周然听出来一些话外音,饶有兴味地说:“那它们在明代的时候,难道不珍贵吗?”
提起这个,李蓁蓁也忽然来了兴致,她围着诺大的展览柜,慢慢地踱了几步,语气惊叹地说:“周然,这些白釉瓷器,在唐朝的时候就很有名了。”
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回忆的神色,缓缓地说:“白釉瓷器的艺术美感,就连茶圣陆羽也赞叹不已,还把他对于这种瓷器的研究,写进了著名的《茶经》里面,流传千古。”
周然有些明白了,他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刚才那些日本人这么喜欢它们,日本人最喜欢泡茶,据说他们的茶道,就是学习了唐朝人的方法。”
“没错,”李蓁蓁立刻点头,有些惊讶地说:“原来你也知道啊,日本人的茶道,确实出自唐朝。”
周然毫不在意地说:“这没什么,当初我学习日语,对于日本人的文化,多少也有一些了解。依我看,小日本自己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模仿别人。”
“谁说不是呢,”李蓁蓁跟着吐槽了一句,眼里出现一抹异色,轻声说:“白釉瓷器确实非常好,但是最喜欢它的,却不是华国人,而是外国人。都说墙里开花墙外香,说的就是这白釉瓷器。”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突然询问说:“周然,你知道什么人最喜欢德化白瓷吗?”
周然猜测说:“日本人?”
李蓁蓁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是日本人,而是欧洲人。”
她的声音很轻柔,娓娓道来:“在600多年前,有一个意大利人叫做马可·波罗,他曾经长期居住在华国。后来他回到意大利,就写了一本书,叫做《马可波罗游记》。他在这本书中,把白釉瓷器的优点,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让14世纪的西方人,从心里产生向往。”
周然有些疑惑,他指着展柜里的瓷器,不解地说:“西方人不是最喜欢花里花俏的瓷器吗?怎么……”
李蓁蓁神秘地笑起来,眼里划过一道璀璨的光,悄声说:“你看这些白瓷,是不是每一件都很精致细腻?给人一种纯洁神圣的极致美感?”
“嗯……”周然仔细品了品,深有同感地说:“确实有这种感觉。”
李蓁蓁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优雅,她讪讪地放下手,若无其事地说:“一开始是威尼斯人率先向华国进口白瓷,威尼斯人基本上都是商人,很快就把白瓷作为贵重的货物,贩卖到了法国,一直卖到了法国国王的宫廷里。”
她回头看了看展柜,有些痴迷地说:“法国人对这种白瓷非常喜爱,甚至给它专门取了名字,德化白瓷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兴盛的。”
周然有些感兴趣,他猜测说:“蓁蓁,德化是不是古代哪一个皇帝的年号?”
李蓁蓁扑哧一笑,摇了摇头说:“这回你可猜错了,德化不是年号,它是一个地名,是一个位于闽省沿海的小镇。在明代的时候,这个小镇里的居民,全部都靠生产白瓷维持生计。”
“哦,原来是这样。”周然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说:“蓁蓁,你懂的真多!”
李蓁蓁有些不好意思,郝然说:“我对古董比较感兴趣,所以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多去关注,这没什么。”
周然转头看向展览柜,有些敬佩地说:“那个小镇的人也很了不起,他们竟然能够把自己的家乡,和这么美丽的瓷器联系在一起,还能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李蓁蓁的眸光闪了闪,她飞快地垂下眼睑,掩饰其中的复杂。
“难道不是吗?”周然察颜观色,有些不确定地说。
李蓁蓁正想开口解释,就在这时,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年白人男子从远处走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蓝色西装,体格极其强壮的高大男子,同样也是白人。
刚才离开的保镖,把这两个人带到了他们的前面,就默默地退到了队伍之中。
中年男子一个箭步冲上来,非常热情地对周然伸出手说:“先生,很荣幸为你服务,鄙人叫做查理·克鲁斯,大家都叫我查理,我是大维德拍卖公司的全权代表。”
他与周然握过手,就退后半步,笑容满面地说:“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身边的这位勇士,他的名字叫做麦克哈彻。你身后的这批白色瓷器,就是这位勇士找到的,他也是这批珍宝的主人!”
麦克哈彻,他的个子极高,目测接近两米。长得五大三粗,身上的肌肉把一套西装撑得都变形了。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脸上带着长期晒太阳的红斑,头发有些微微秃顶。
听了查理的介绍之后,麦克哈彻的脸上迅速地挂起一抹讨好的笑,伸出双手说:“你好,尊贵的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听说你有问题想要问我?”
周然伸出右手与他握了握,微微颌首说:“不是我,是我身边的这位女士。”
周然朝他点头示意,并没有主动介绍李蓁蓁姓名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蓁蓁,都不觉得意外。
因为他们跟麦克哈彻的地位明显不同,根本没有介绍的必要。
“蓁蓁?蓁蓁?”周然看到李蓁蓁一动也不动,而且她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蓁蓁的眼里暗流涌动,说话的语气却平静无波:“麦克哈彻先生,这些白釉瓷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麦克哈彻先是作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然后打开了话匣子,有些激动地说:“美丽的小姐,很高兴能够为你解答。”
他的眼神疯狂,仿佛回到了那一天,说的话也充满了梦幻色彩:“哦,我永远记得!是上帝的指引,一定是的!哈哈哈哈……我一定是上帝的宠儿,才能找得到这一批珍宝!”
他跳到了展柜前面的空地上,欣喜若狂地说:“我终于明白了我生存的意义,我是为上帝寻找宝藏而活着的!感谢上帝,我……”
“咳咳!麦克!”查理看他实在不像话,赶紧压低嗓子出声提醒,还不忘用眼神狠狠地瞪他。
麦克哈彻如同冷水泼头,瞬间清醒过来,人也正常了许多,一本正经地说:“我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批宝藏的?其实很简单。”
“有一天在海上,我一个人呆着很无聊,我实在无法忍受继续打捞那些该死的军舰,那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有什么好打捞的?我觉得很无聊……”
“麦克!说重点!”查理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都恼怒得红了起来,赶紧弯着腰说:“很抱歉,先生,麦克哈彻就是一个混人,他没有读过什么书。”
说到这里,查理忍不住伸出右手,对着自己的脑袋,作出一个全人类都懂的手势,意思是麦克哈彻脑子有问题。
但是,麦克哈彻并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看到查理这样对他,他瞬间清醒了,木木地说:“我去潜水,然后我一不小心,就发现了一艘沉船,里面有很多白色的瓷器,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些,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李蓁蓁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追问说:“你在哪里发现的沉船?是不是在华国的南海?”
麦克哈彻耸了耸肩膀,大喇喇地说:“谁知道呢?反正那里无边无际,我记不清了。”
李蓁蓁一点也不相信他的鬼话,她狐疑地说:“麦克哈彻先生,按照航海惯例,你寻找到沉船,难道没有记下那里的坐标?”
麦克哈彻的眼珠子转了转,迅速地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装疯卖傻地说:“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也许是南海?也许是印度洋?也许是太平洋?只有上帝知道。美丽的小姐,我的脑子不好使,确实记不太清了。”
但是,麦克哈彻虽然想要装傻,但是却有人偏偏不如他的意。
查理早就受不了了,他越过麦克哈彻,充满歉意地说:“先生,小姐,我们这批东方瓷器,都已经登记了来历。你们身后的白瓷,确实是来自于沉船,也确实出自南海,具体的坐标在我的办公室,你们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拿过来。”
李蓁蓁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她紧紧地盯着麦克哈彻,质问说:“麦克哈彻先生,你不知道南海是华国的领海吗?”
麦克哈彻虽然被当场拆穿,却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他的脸皮厚着呢,很快就扬起笑脸说:“哦是吗?也许吧,不过那不重要。”
他此时已经彻底暴露了,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野心,十分贪婪地说:“宝藏属于全人类!属于伟大的上帝!而我是上帝派来寻找宝藏的羔羊!”
麦克哈彻很兴奋,忍不住把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到玻璃窗上,万分激动地说:“查理,你说这批瓷器可以为我赚到至少200万美元,这是真的吗?哈哈哈哈……我马上就是有钱人了!”
他猛地站起来,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抬高声音说:“我的上帝啊,200万美元是什么概念?比我那小破公司三年的利润还要多!还有多得多!”
“麦克哈彻!”查理很生气,他怒喝一声,严厉地说:“瞪大你的狗眼看一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哼!要是惹恼了绅士小姐们,我就把你的瓷器撤下来,让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哦,不不!”麦克哈彻终于怕了,他抓住查理的胳膊,哀求说:“你千万别!”
查理着急地想要甩掉他的手,却发现根本甩不开,生气地说:“你给我放开,不然我真的要撤柜了!”
麦克哈彻听明白了,立刻松开了手,嘿嘿嘿嘿地笑起来。
这一幕就好像一场闹剧一样,让李蓁蓁看过之后,既觉得解气,又觉得心塞。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麦克哈彻,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文物大盗,专门盗窃华国领海的沉船,赚得盆满钵满!
她状似不经意地说:“麦克哈彻先生,你刚才说你开了一家公司,是什么公司?你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这会儿,麦克哈彻心里有了顾忌,于是老老实实地说:“是一家商业打捞公司,注册地点在澳大利亚。但是我的业务范围,却包括全球的海洋,以前主要是负责远洋运输,偶尔也打捞军舰。”
李蓁蓁的目光如针一般锐利,毫不客气地说:“麦克哈彻先生是在说笑话吗?要是按照你这么说,那么英国美国的领海,你都敢去打捞?”
麦克哈彻顿了顿,有些讪讪地说:“我当然不敢,其实我刚才吹牛了,我主要的业务范围,只是在公海。”
李蓁蓁很讽刺地笑了,尖锐地说:“那么请你告诉我,南海是不是公海?你为什么要到那里去打捞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这,这……”麦克哈彻哑口无言,但他还是狡辩说:“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听说过,反正那里也没人管,我当然可以去那里打捞了。”
他本质上是一个狂人,说到这里又高兴起来,有些癫狂地说:“哈哈哈哈,我已经决定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寻找军舰,那上面的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一不小心还会血本无归!我决定了,我以后的目标,就是古代的沉船!我要成为职业寻宝人,我要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寻宝人!”
这个麦克哈彻,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海上强盗!
如今的华国,虽然无力控制南海,但是这并不代表,南海就是他家的后花园!
不过,李蓁蓁却知道,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会一直延续到30年之后,情况才会发生好转。
但是在此之前,无数西方海盗,都会蜂拥前来南海打捞沉船宝藏,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而这些人当中最令人发指的,正是眼前这个麦克哈彻!
在未来,他还会干出一件令全世界都瞩目的大事,那就是找到了传说中的“东方泰坦尼克号”——泰兴号。
为了制造物以稀为贵的效果,这个麦克哈彻,居然把里面100多万件完整的明代瓷器,硬生生地砸碎了!
而剩下来的瓷器,成功地为麦克哈彻,赚到了3000万美元的横财!
竖子怎敢!
李蓁蓁气得浑身发抖,她看向麦克哈彻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把他拉下去!”周然冷冷地盯着麦克哈彻,冰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在他看来,这个麦克哈彻说的话,跟那些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周然很明显是动了真怒,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有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拍了一下麦克哈彻的后颈,他立刻晕了过去。
那个黑衣人身怀武功,仅仅用了一只手,就扯住了要往下倒的麦克哈彻,把他半拖在怀里,一起走出去。
周然看也不看已经吓坏了的查理,担忧地说:“蓁蓁,你怎么了?”
“我没事。”李蓁蓁垂下眼睑,眼里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