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来的猝不及防,紧接着大殿内突然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龙椅上的谢煊陡然站起身,他神色冷沉,一言不发疾步下了御阶,眨眼间人就消失在大殿里。
谢复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的一面,他僵在原地,不敢擅自离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他心里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没有人胆敢在御前失仪,李大福方才禀事时脸上挂满了急切和惊惧,只有一个可能。
阿妧出事了。
谢煊眉梢带怒,行步如风,匆忙赶往尚书房,他耳边听着暗卫回禀着事情的大致经过,眼底的忧思之色尽显无疑。
暗卫隔的太远,事情的很多细节都不清楚。
他眉头微蹙,心里担忧更甚。
眼下这件事,正是他与谢行之期盼已久的时机,是小姑娘成长之路的重要转折点。
如果引导得当,今日过后,阿妧的性情将会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无论如何,谢煊还是心疼,他收敛思绪,只想快些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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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
尚书房重启的意义,可以说完全就是为了宋妧。
谢煊与谢行之的目的极为简单,最重要的只有两点。
让她接受各种新事物,用以开拓眼界。
让她面对各类陌生人,用以敞开心扉。
因此学习才是最次要的。
甚至怕她累,上课的时辰和休息的时辰相等,也就是说这些学生游玩的时间很长。
虽然才六日,但宋妧很喜欢上学这件事。
今日的课程结束,先生刚离了教室,课堂上转眼间就空了一大半。
顾浩其实有自己的兄弟团,他最不耐烦挨着那些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宋妧,他早跑了。
他小声嘀咕:“阿妧你今日进宫属实运气好,我们昨个刚进宫就被通知停课一日,这要是在外面那就能敞开来玩,但是在宫里那就得老老实实的待着,我昨天被关在东三所一整日,憋的我难受的不行。”
提起这个,宋妧有些心虚。
行之哥哥行事专横霸道,为了她,一道口谕吩咐下去,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毕竟学生进宫有早有晚,去的早的直接被关了起来,去的晚的直接让你回家次日再来。
所以,有一小半的学生是今日赶早进的宫。
她没法辩解,但听到这些话,她瞬间有了做大姐姐的觉悟,一脸认真的教导,姿态很板正:
“阿浩,你要唤我姐姐的,不可以叫我阿妧,还有你不要总是想着玩,你要好好上进,以后做个有能力的人,再娶个好媳妇儿,这样多好。”
顾浩再如何早熟,也还处在半大不小的年岁,惹人嫌的地方绝对少不了,他瞧着这小姑娘装大人,瞬间笑了起来。
“宋阿妧,你比我娘还啰嗦,你自己听听你那娇气的嗓音,跟撒娇有什么区别,你搁这一通说,半点唬不了人,小样,还想冒充大人,老老实实当我妹妹吧。”
这吊儿郎当的样,特别欠打。
宋妧气的脸都红了,但她不会怒骂,最后说出来的气话还是软绵绵:“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二舅母!”
“啧啧啧,也就小孩子才喜欢告状,你浩表哥皮厚,你尽管去,我一身硬骨头,掉一滴泪算我输。”顾浩说完,看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委屈,又贱兮兮的去哄她。
“阿妧别生气,我带你出去玩。”
周茯苓在一旁听了好一会,一直插不上话,此时她一拍桌子,怒吼:“顾浩你有毛病啊你,对长辈不敬,你简直不可理喻!”
谢曲趴在周茯苓的桌子上,还没忘记之前的一拳之仇,她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
“臭男人最讨厌了,没大没小的,嘴上没把门,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替天行道,好好收拾你!”
顾浩自认为和女人吵嘴,有失男人风度,他懒得理会,走前他叮嘱:“我就在那棵梧桐树下,有事你就喊我,有人欺负你,你就大声叫我,听到没有?”
宋妧见他这副担忧样,到底笑了,“知道啦,阿浩表弟。”
唐莉在后桌提议:“时间还早,咱们也出去走走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六公主和她们就有些渐行渐远,极有分寸的脱离了这个群体,每日里和善客气但就是少了亲近。
果不其然,这一次她还是柔声拒绝:“阿妧,对不住,我最近身体不适,不想出去。”
对不熟悉的人,宋妧从来都没有好奇心,她也不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
她笑意盈盈,回答的很礼貌:“没关系,那你就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几人简单的客套一番,宋妧一行人便离开了课堂。
六公主看向窗外,四个少女,豆蔻年华,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明艳肆意的朝气。
真好。
她想,人应该要懂得知足,母妃已经被挪出冷宫,吃穿用度好了许多,这就够了。
宋姑娘进了宫交了朋友,她的用处便结束了,有些事,不需旁人指点,她也知道该如何做。
谁让她身上流着废帝的血,这就是致死的罪过,陛下没杀她,已是开恩,如果想活命,她就不能往前凑。
因为她是废帝之女,是陛下列在死亡簿上的人,她不配。
周茯苓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其实还挺喜欢这位公主的,她感叹:
“六公主身份到底是不一样,和臣女之间应是不需要太深的情意吧。”
宋妧直觉认为不是这样的,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不太想知道。
谢曲顾不得什么落魄公主的事,她扫了眼周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望着石桌旁坐着的几个闺秀,时不时的偷偷看过来,那副窃窃私语的模样,她最熟悉了。
她有不少的旁亲姐妹和庶出妹妹,一瞧这些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在说她们的坏话呢。
“你们!就是说的你,你方才一直偷看我们甚至还在那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在说我们的坏话!”
谢曲的性子比任何人都急躁,按别人讽刺的话来说,她就是个天天吃亏又很容易被人利用的蠢货一个。
坐在石凳上的几个少女看到宋妧几人走了过来,先是神色一慌,随后便想着起身离开。
宋妧一直没有说话,但她看清楚了,那些视线都是落在她身上的。
里面夹杂着嫌弃,厌恶,好奇,怜悯,害怕....
这些目光,她本是不在意的,除了身边熟悉的这五个人,其他的同窗她连句话都没有说过。
但鬼使神差的,她突然开口问:“我知道你们是在议论我,我想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可以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