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妧很少在两个哥哥办公的时候过来打扰,此刻看到御阶上那道修长如玉的身影,她下意识顿住脚步。
真的不一样,虽然是一个身体,但从衣着,神情,举止来看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阿煊哥哥身上那种如青竹,如松柏的温润气质,清风朗月,凛然高华,不容人随意亵渎。
“阿妧,在想什么?”
腰身被男人揽住,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御桌旁边。
谢煊不经意间将御案上血腥的折子合上,现如今这小姑娘学了不少字,如若被她看见了,恐会受到惊吓。
他后退一步坐到龙椅上,轻轻一勾,就把人抱到了腿上。
“怎得不和你姐姐多聊一会?心情好点了没有?”他一边询问一边去查探她手心的温度,察觉到微凉,不免担忧。
小姑娘爱美,天气将将回暖,就只顾着打扮,他舍不得说重话,只能从旁的地方下手。
“阿妧今日极美,是不是为了送别你娘,这才细心装扮,果然好看,你娘瞧见后,定会很欢喜。”
宋妧今日穿着粉色的交领襦衣,下身是桃红色绣金裙,雪白的披帛挂在手臂上,如披流霞,整个人柔嫩娇美。
她想到方才离别的场景,眼眶微酸,强自忍下,点头回应:“我娘看到我一切安好,她确实很高兴。”
谢煊垂眸给她整理腰间的系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的穿迭交绕,系出来个一丝不苟的活结。
“阿妧,你要多爱惜自己,眼下天气还冷,万一生病,不易养好,还有你心心念念的一些愿望,没了好身体,这些事从何谈起,你说对不对?”
他低头,吻上她白嫩的小脸,又去勾缠她的樱唇,拍了拍她的腰臀,含糊道:“听明白没有?”
宋妧答应之后又抓住重点,她激动的眼眸轻颤,宛若泉水被风吹起时飘荡起阵阵水波,亮的惊人。
阿煊哥哥这句话的意思是....生孩子!
她刚想开口确认这件事,耳边又听到了别的问题。
“阿妧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宋妧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她想到母亲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来。
越想越是难受,她眼眶微红,蹙眉问:“书中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句话我不喜欢,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话?”
“人看似自由但又好像被很多无形的事物给束缚住,为什么我们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我发现自己就算做了皇后,很多事也还是无可奈何。”
她觉得心里好乱,许多事也越来越复杂。
她本以为阿娘嫁给徐侯爷便是圆满,却没想到会引发那么多的流言蜚语,甚至她们母女还要经受分别之苦。
她后悔了,但又说不出后悔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谢煊知道她是个很通透的姑娘,但为人通透的前提便是清醒,清醒下隐藏的就是冷情。
只不过,这人再如何冷情也会有在意的事物,更何况是一个涉世未深简单懵懂的小姑娘。
她心里装的人不多也不少,但顾氏绝对是影响很深的那一位。
此事,已经破坏了她的心性,如果不引导,就会让她钻进牛角尖,跑进死胡同,时间久了,便会自怨自艾。
他耐心问:“阿妧心里还有什么疑惑,一并说给哥哥听一听。”
宋妧强忍泪水,一件件的开始数落:
“如果我知道外面会有那么多难听的话,我宁愿阿娘不要再嫁人,还有宋正德,我不想让他跟在我娘身后,他不配!”
“其实今早我娘转身登上马车的时候,我特别想把她拽回来,西南太远了,我担心她过得不好,没人能给她撑腰。”
“还有....”宋妧似有些难以启齿,最后破罐子破摔,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还有,我觉得阿娘选择登上马车离开,或许已经没那么在意我了,我觉得很难过,总觉得她不要我了。”
她低下头羞愧道:“我甚至有些埋怨她....我知道这样冤枉阿娘不对,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到谢曲,委屈道:“阿曲要走,我可以理解,她不接受我的帮助,我也懂她。”
“我与她分别的时候,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我只想让她给我一个准确的回京日期,但我又觉得这句话很强势,最后,我只说了一句,希望她一切顺遂。”
“她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我希望她过得好也很期待与她相逢,但她那股子洒脱劲,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所以,我心里很不高兴....”
谢煊细致的听完这些话,柔声问:“其他不高兴的事,还有吗?”
宋妧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羞窘的摇头。
“哥哥,就这些,没有了。”
谢煊把人提抱起来,让她跨坐,腿圈住自己的劲腰两侧,两人面对面,目光相撞。
掌心自她的腰线滑至脊背,轻扣她纤薄的肩胛,他目光缠绵的凝着她,嗓音沉柔:
“阿妧,你告诉我,就你阿娘和谢曲而言,在你看来,她们要怎样才是圆满?”
宋妧轻眨下眼,神色略有茫然。
谢煊没有逼迫她回答,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娘为什么会成为众矢之的,因为她身上有了令人生出嫉妒和艳羡的东西。”
“皇后的生母,公府的嫡女,侯府的主母,哪一个都不简单,更何况她和离之身,却再次嫁入侯爵府邸,此事说起来,犹如天方夜谭。”
“你可知道,允许妇人和离和勒令女子读书这两件事,是我祖母宁太后掌权时才颁发的政令,不过二十年罢了,此事毁誉参半,很有劳而无功的趋势。”
在宋妧震惊的神色中,他笑着说:
“你娘身份与众不同,她过得好了,让别的人瞧瞧,或许会收获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换个角度看,这也是善举。”
“阿妧,凡事都有多面性,你仅看到一面两面都不够,事情的演变其中还包含天意,这是事情的复杂性。”
“而人心,更是无法揣测,人各有不同,想法不同性情不同行事也会不同。”
“你改变不了任何人,也不要想着去劝导别人,莫要掺和到旁人的命数里,生与死,各有天命,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其他的要学会释然。”
“你娘离京利大于弊,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走到更广阔的天地,说不定西南那个地方会更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