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云会凫水,只是冷不丁被推进河里吓到了,只能伸手扑腾,有一句没一句的叫着救命。
这时,有人递过来一截树枝,朝她大喊:“快抓住!我拉你上来!”善云忽然得救,连忙抓住这根树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来人很利索地将她拖上了岸。
杨学之看着自己救起来的这个表妹,浑身透湿,看着可怜,就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快擦擦吧。”
善云接过手帕,边擦边看着眼前的少年。对方看着比她稍微大两岁,穿着比巷子里那些哥哥们都要华丽,像是好人家的公子。他给她擦拭河泥的手帕,也是料子不菲。
善云看着手帕上沾到的河泥,不好意思地道歉:“谢谢公子。抱歉,把你的手帕弄脏了,我明日洗干净了来还你。”
杨学之说:“你应该叫我表哥。刚才在你婶婶的医馆里,我见过你。我母亲是你婶婶的亲堂妹,我父亲是你婶婶的师兄,他们一起跟我外大父学的医。”
这些关系有点绕,张善云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原来是表哥。表哥好。”这里是古代,逢人就叫表哥却是没错的。
对方看清了她的糊涂,继续解释说:“听起来是有点绕,其实就很简单,我外祖父和你堂姐的外祖父是亲兄弟,我父亲当年在你堂姐的外祖父家学医术,后来做了翰林院的太医。”
善云点点头,似乎理清了一些,又不是特别清楚。杨学之见她不明白,以手扶额道:“说得再简单一点,我和你没有亲戚关系。你只是跟着你堂姐,称呼我一声表哥罢了。”
张善云忽然想起张娇云的话,忙说:“我知道了,那我不能叫你表哥。你是我堂姐姐的表哥。”
“你别怕,你和你堂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放心,我会帮你去和我母亲还有姨母说的,不会让你平白受欺负。”
告诉姨母?那还了得,那不就告诉张娇云,自己去跟她表哥告状了。“你不要去说,并且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就当没见过我。手帕谢谢你,你告诉我你住在哪,我洗干净了给你送去。”
说罢,善云起身就要往家里走。
杨学之跟上她。
他的脚步跨地大,走两步还要特意放慢些速度:“你堂姐不应该欺负你。你不要怕。”
善云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看他:“我不是怕,也没有人欺负我。你是我堂姐的表哥,不是我的表哥,我自己有亲哥哥。”
“那这样吧,我送你回家,手帕我明天自己来取。”杨学之语气轻松地逗她:“你是不是想说,不告诉我你住在哪?没关系,你和婶婶住在一起,我总会知道你住在哪里的。”
善云想了一想,觉得他说的也对,沾亲带故总是个远房亲戚,也瞒不住,就说道:“那好吧,谢谢你送我回家。”说完,就往家里的方向走。
杨学之跟着她一边走,一边找话题:“你的名字是叫善娘吗?有小字吗?”
善云摇了摇头:“我叫张善云。我没有小字。”
“哦。那,你说你还有个亲哥哥,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张善云回他:“除了大哥哥,我还有个二姐姐,她叫张惠云。我堂姐你认识了,她叫娇云。还有我堂哥,他叫张升煦。”
杨学之点点头,若有所思:“你和你大哥哥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
“我从小就跟着我大哥哥,因为我娘和我姐姐在一家大户人家做帮厨,一个月只能回家两天,我是我大哥哥带大的。大哥哥对我最好,总是给我买书买笔墨。”
杨学之转头看她:“我很羡慕你。其实我也有个哥哥,比我大三岁。但他不是我亲生哥哥,我母亲是父亲的续弦,我哥哥的生母已经去世了。我母亲不喜欢我和哥哥玩,所以我和我哥没那么亲近。”
娇云这位表哥原来也是续弦娘子生的?这倒巧了。“竟然是这样呢。我娘也是我爹的续弦娘子,不过我爹去世得早,我对我爹印象很浅。”
杨学之笑了:“既然我们如此有缘,那你更应该叫我一声学之哥哥了。”
“学之哥哥?”
“对,我名杨汇,字学之。我大哥名叫杨潜,字崇信。我和我大哥的名字都是从水,家里人都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一辈一辈取名字的。”
善云一听,竟然有这样巧的事,她自己也觉得好巧:“我家哥哥们的名字也是随五行取的,我们父亲那一辈名讳都是从木,我的哥哥们都是从火。”
“那我和你哥哥们有缘分,水火互补,果真是表兄弟呢。明天你还去医馆吗,我到时候来寻你。”
他家是太医世家,倒是可以多来往。张善云便说:“我每天都在医馆。你若要来也可以,但别找我堂姐在的时候来。”
一来一往说着,已然走到了张家。两人在院门口停下脚步,张善云道:“学之哥哥,我大嫂嫂和侄女都在家里,不方便请你进屋。今天多谢你,那我先回了。”
“好,我也告辞了。”说完,杨学之向善云行了一个揖礼,两人相互告辞。
张善云回到家,见到姨母王定美正在和大嫂嫂说话。王姨母正在剥葵瓜子吃,见到善云走来,惊呼一声:“天啊,怎么弄成这样?”
张善云连忙把杨学之给她的手帕塞到衣袖里,随口道:“姨母莫担心,我采狗尾巴草,不小心跌到了河里。没受伤,就是脏了一身衣服罢了。”
王定美上来就拿袖子给她擦,边擦边说:“快去换身干净衣服,得了风寒可了不得。”
大嫂嫂也忙说:“我去烧热水来给你洗澡。”
“不用了,嫂嫂,我擦擦就行。”
张善云回到房间里,换了干净衣裳,又取了干帕子把头发擦干。做完这些,她走到屋外,站在一边问:“姨母今天怎么来了?”
王定美伸手招呼她:“快坐呀,傻孩子,站着干啥。”善云走到桌边坐下,大嫂站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快喝杯热的,暖暖手。姨母今天来,是来说福广的事儿。福广要去衙门里干衙役了。”
善云接过茶,问道:“表兄是去接姨父的班吗?不对,姨父正值壮年,还不该退出位子来。”
姨母笑说:“那是自然,所以才说是好事儿,要来和你婶婶还有娘说呢。是你姨父托到了人,给你表哥谋了个差事,不用顶你姨父的位子。来了才想起来,今天不是你娘和你惠云姐姐休假的日子。”
“姨父到底路子广。”善云边喝着茶边说。
却听王定美又说:“还有一件好事,是要来和你娘商量的,关于你二姐姐的。惠娘也二十一了,可以考虑亲事了。”
张善云吃了一惊,茶水滚烫,喝不上嘴,才喝了一口连忙放下,“姨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双喜临门?”
虽然表兄妹婚娶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很常见,但是她毕竟是现代人,还是很难接受这种习俗。
背德,太背德了。
“你想什么呢,傻姑娘。”大嫂笑她:“你福广哥哥才几岁,比你二姐姐还要小一岁呢,怎么可能。是你姨父回来说,衙门里新来一个郎君,二十又三,是干仵作的,人品老实,扎实肯干,和你二姐姐年纪也合适,所以姨母今天才来了。哎,你小孩子肯定不懂,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王姨母说:“就是,小娃娃懂什么呢。巧平啊,我心里想,这干仵作的虽说听着晦气,可好歹是一门手艺,越老越吃香,一辈子都不怕没饭吃。女孩子嫁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图穿衣吃饭的,那些虚的哪比得过这踏踏实实的本事。”
大嫂已经坐下,开始剥着瓜子,一边把掉在桌面上的瓜子壳拢起来,扔在瓷盘里。
整理完了,她笑着说:“是仵作还是师爷都不打紧,只要惠云自己心里愿意,他又肯待惠云好,才是最重要的。”
善云闷声不响的喝着茶,心想自己明日一定要去找二姐姐,赶紧告诉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