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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二娘早早的就从木屋里起来, 今天是训练的第一天,也是她可以吃到两顿肉的第一天。
想到肉香味,邓二娘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一个月吃两次肉的日子就是她最期待的日子,
她记得入选的一共有40个人, 其中女男比例相差竟然不大,女人竟还隐约多两个人。
就说第一关的体能测试, 在她面前的二批流民里的一个生的高大的妇人,力气就比她阿耶和阿兄还要大。
邓二娘细心观察过, 二批三批上山的流民女人肉眼可见的比她们第一批的要多,而且她们在逃难以前都是农妇,力气并不比男人小。
邓二娘心情大好,看什么都顺眼,就连以前觉得令人讨厌的蚊虫, 也让她看出几分可爱来,穿戴整齐后,洗了脸,又拿了盐漱了口。
因为如今山上的人越来越多,也是分了男女洗漱区,男女厕所的。
邓二娘刚洗漱完,就瞧见两个牵着手的小女娃娃一起来洗漱,口中还念念有词,“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仙安山上的孩子不多, 能够挺过艰难的逃亡生活的孩子就更少,更不提那些孩子大多数都是男孩。
这两个女娃娃更是张傲云在一群人嘴里虎口夺食救下来的, 女娃在仙安山上尤为的珍贵,因为加上她们两,整个山上也只有四个女娃娃呢。
娃娃们每日需得上课,再做些轻松的活计。
邓二娘蹲下身子捏了捏其中一个叫沈芦的孩子的脸,“开始学九九乘法表了呀。”
沈芦眨了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我知道,邓阿姐今天要去张娘子的练兵队伍。”
邓二娘故作严肃,“从今天开始要她叫张教官了。”
沈芦赶紧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张教官!我给忘记了!”
邓二娘笑了笑,觉得小女娃逗起来真是有意思。
沈芦旁边的小女娃,和沈芦差不多的年纪,叫李朝,只不过六七岁的小脸上很是冷漠。
这山上的流民多是以家庭为单位,像她们两个这样孤零零的小女孩还是头一遭,所以祝青寒果断把她们安排到自己的房间,她亲自照顾。
而如今早已习惯仙安山模式的流民们,不敢对住在内侧的娘子们有一丝的不敬,也不敢对她们的决策有任何不满。
尤其是男人。
邓二娘能感受得出来,内侧的娘子们对女人是会好一些的,比如做错了事,男人便是罚两顿的饭食,而女人便是口头教育,罚一顿的饭食。
因得所有的流民都是等于卖身给楚娘娘,所以他们都是楚娘娘的奴仆,他们的身体发肤都是楚娘娘的,主家想对奴仆做什么,那是天经地义,奴仆们哪有不从的道理?
所以奴仆们没有经过楚娘娘的同意,什么都不可以做,其中包括打人,哪怕打的是自己的儿女。
就连邓二娘如今,心里头想的也是,自己先是楚娘娘的奴仆,再是阿耶和阿娘的女儿。
不过虽说自己是奴仆,哪里又有奴仆能过上这样好日子,内侧的娘子们虽然凶了一些,但是都很公正,每日都不用担心下一顿会没有饭吃。
逗完了两个小女娃,邓二娘和几个她比较相熟而又都进了练兵队伍的女人一起先往食堂去。
邓二娘摸了摸肚子,叹道,“昨日已是吃了一大碗粥,一个红薯,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饿。”
邓二娘旁边一个妇人是二期流民,叫罗桦从前是杀乌金的,有使不完的力气,她有些兴奋道,“我早就饿了,今日早晨我们是不是能吃上鸡蛋了。”
食堂确实供应鸡蛋,但是那是给10岁以下的小娃娃,还有内侧的娘子们吃的,奴仆们哪儿有份。
然而作为练兵队伍的她们今日是确确实实的让奴仆们羡慕了一把,只见邓元德见到邓二娘走过来,喜笑颜开道,“今日练兵队伍的人每人一个鸡蛋,诺,这是你们的,以后每天都有。”
邓二娘得了鸡蛋,和旁边的罗桦找了个桌椅坐下,开始一边剥鸡蛋一边喝粥,鸡蛋的香味很快蔓延开来,从前奴仆们不是没瞧见过内侧的娘子们吃鸡蛋,但是他们明白那是内侧的娘子,他们羡慕不来,也不敢去妄想,可如今瞧见邓二娘与罗桦吃上了鸡蛋,心里又有些羡慕,明明昨天大家还是一样,都吃的土豆红薯呢。
食堂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吃完了朝食,奴仆们也要去继续今天的工作,搬运硝土,打扫卫生,浆洗衣服,上山伐木,还有随时随地内侧的娘子们临时派遣的工作。
施嫦是最后一个踩点来的食堂,邓大郎和邓元德早已习以为常,拿出一直温着的鸡蛋和粥,“施教头,您的朝食。”
施嫦打了个哈欠,伸手接过。
今日是张傲云组织练兵的日子,她本来是想摸鱼睡到中午的,然后再去练兵训练场的。
但是这样好像有点摸的太过了,所以她还是努力的起了床,来吃朝食。
施嫦咬了一口蛋黄,练兵啊,希望那群人能够受得住吧。
练兵训练场又是特地拔草空出来的一块空地,大大一块,距离他们生活的区域有好些距离。
对于练兵,邓二娘心里隐约是有数的,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有接受过强壮身体的训练,跑圈,俯卧撑,她都做的下来。
即使这练兵比强身健体要累一些,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坚持的下来。
陆陆续续的四十个人来到训练场,他们各自站着,等着张傲云前来。
邓二娘向周围看了看,大家满脸都是快点到午食我要吃肉的表情。
果然,都是冲着肉来的。
人都到齐了好一会,张傲云才拿着一个褐色封皮的笔记本前来。
邓二娘认得!连同张傲云手上的圆珠笔,这是楚娘娘赏的仙物,她在上扫盲课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那样的笔和本子了。
张傲云表情冷淡的让她们从高矮顺序站好,然后拿起来笔记本开始点名。
“邓尔。”
邓二娘立刻回答了一声,“到。”好久没听到有人叫自己真名了。
张傲云眉头一皱,“声音太小了,你早上没吃饱?”
邓二娘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到!”
张傲云又继续点名,“罗桦。”
“到!”
有了邓二娘这个先例,后头的人没人敢小声的回答。
40人点名结束,张傲云又开始说规矩,“你们进了这练兵队,以前大骊的所谓大娘,二娘,大郎三郎这样的称呼都给我丢掉,所有人都称呼对方的名字,闲暇时加上同志二字,明白了吗!”
邓尔一下子觉得邓二娘这个称呼好像要随风而去了,以后在练兵队,她只能被称呼为邓尔了。
张傲云又点了个女人,她问,“你该称呼你旁边的人为什么。”
那女人脑子也转得快,大声道,“称呼她为罗桦,或,罗桦同志!”
张傲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在施嫦传授张傲云兵书时,楚旋也会前来探讨一些自己的见解,慢慢的,一套又古又今的训练法,就这么被她们摸索出来了。
张傲云收了笔记本,“现在来训练。”
邓尔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选进张娘子的练兵队伍里每一顿都可以吃肉了。
这样的训练法,若是不每一顿都吃肉,一定会得卫娘子所说的那个低血糖,然后晕倒的。
今天上午他们先是学习向左向右转,稍息立正,随后负重整整跑了50个来回。
邓尔现在觉得她看到张傲云那张好看的脸她都要害怕了。
还有半途打着哈欠出现的施教头,她就看了他们一眼,便说,“确实得负重,不然跑太轻松了。”
训练完一个上午,邓尔终于得空坐在地上歇息片刻,这样的训练强度,哪怕是觉得自己有使不完力气的罗桦也大喊吃不消。
邓尔又听到一旁有男人窃窃私语,“这些女人竟跑的一点也不比我们慢.”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你们还有力气说话?我是累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邓尔没闲工夫去理会那些叽叽喳喳的男人,以前总说女人爱家长里短,现在她觉得这些男人才是最叽喳的。
歇了一会,终于到了所有人期盼的中午。
练兵队全员带着生无可恋但又有一丝期待午食的复杂表情,迈进了食堂。
他们每个人的午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有一小碗肉菜,一碗汤,一大碗米饭。
邓尔领到自己的餐食的后,她坐在座位上看了很久。
肉看的出来是刚炒的,里面还有不少蔬菜,听说都是楚娘娘的仙菜,她并不太记得名字。
今天上午的训练很累很累,张教官冷着脸和他们说,如果觉得受不了可以放弃。
当时还真有人打了退堂鼓,这才第一天,连第一天都不算,才一个上午就把人累成这样。
而这单独装了一碗的肉菜,而非一个月只能吃两次肉时,只有一勺,是整整的一碗,一碗里有许多片肉。
邓尔拿起筷子挑起一块颜色金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应该是拿食堂里那些楚娘娘给的调料里的酱油,耗油炒的。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以前在食堂做活的她最清楚了,这样的肉炒出来最是可口。
超强度的训练早已让她饥肠辘辘,她将肉菜混着米饭大口大口的吃着。
香,肉真的太香了!
为了这口肉,练兵队就是再累,她也要坚持下去!
过了午食后,本来打退堂鼓的那群人也没有一个人提出退出。
邓尔本来以为每天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训练已是极限了,没想到楚娘娘还专门给他们修了个男女宿舍,练兵队的都得住里头。
然后,住进来的第一天,大半夜,邓尔睡的正熟的时候,熟悉的集合哨声响起。
她与几个舍友睁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邓尔:救命,疯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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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霜每天都是抱着《赤脚医生手册》这本书入睡的,在她看来,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本医书比得上这一本。
哪怕是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小白抱着这本书也能治一些简单的病。
而这快一年的时间里,她什么事也没有做,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把这本书学懂,吃透。
奴仆们是她很好的实验对象,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给奴仆们看病。
她的笔记本上不光有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所谓叫做病历的东西。
这些都是很珍贵的资料。
她甚至想把自己对《赤脚医生手册》的注释,理解,写成一本书。
卫霜抱着期待,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但是最近奴仆多了,病的人也多了,她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所以楚旋听了她的抱怨以后又很大方的又在告示区发了个告示。
收人给卫霜打下手,顺便学一点医术。
至于收几个人,全由卫霜自己挑,也许报名的人不合她的眼缘,那便一个都不收了。
卫霜突然有一种自己即将桃李满天下的感觉。
来报名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因为跟着卫霜打下手并不像跟着张傲云那样每天每顿都可以吃肉。
当然也有人反驳,“你是没看见那练兵队有多累,半夜哨声一响就得起来集合,有时候晚上站岗一晚上都不能睡觉。”
“唉,我儿子就进了练兵队,我都忘记有多少天没有瞧见他了。”
“是啊是啊,他们还有什么野外求生训练,你是不知道多累。”
“但是每一顿都有肉啊,你是没看到他们单独的一碗菜啊,快和内侧的娘子们差不多的待遇了。”
“不是在说跟着卫娘子做活的事情吗,你们又扯什么练兵队,真是的!”
外侧的奴仆们多了,就会形成一个社会的缩影,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但是也有人想去尝试。
“卫娘子的活计总归比较轻松。”
“就是,我倒是愿意去卫娘子哪儿做活。”
“这可是学医术,多难啊,肯定比学简体字难!”
“给人看病肯定难啊,从前我去过县里的药铺,那药看的我是眼花缭乱的。”
楚旋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让这些奴仆们每一个人都认得基本的字,基本的阿拉伯数字,让他们脱离文盲的行列。
去文盲化四个字看着简单,实际做起来她才知道有多难,这些未来民智的人学起文化来那是真的蠢笨。
就这两三百人都这么难,等下了山以后。
她有点不敢想了。
对于治病救人,最重要的就是细心,而且要心怀善意。
这是卫霜对前来报名的人的要求。
最后她只选了5个女人,这几个女人里还包含了女人里年纪最大的胡似七。
胡似七今年35岁,在古人的年纪来说算是高龄了。
毕竟古代人的平均年龄才45岁都不到。
至于她的名字,是不是似七也无从考证,只是从读音上听着是一样的,她不识字,她的家里人也不识字,没人知道她名字里是似七,还是四七。
胡似七以前常年挨打,她的郎君之所以在逃亡的路上还没有放弃她,无非是缺个人供他差使。
当然,有女人的队伍更加容易被下山来搜寻流民的张傲云选上,这是胡似七不知道的。
她的郎君之所以被短暂的选中了拥有上山的资格,是因为她。
但是可惜,她的男人并不珍惜这个机会,他毛手毛脚的想要占便宜,很快就被张傲云带着的女人们一通乱打。
胡似七在旁边像个受惊吓的兔子,她从来没想过女人能把男人按着打,而且平时在她面前嚣张的男人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她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好奇,她从未见过女人能有这样的力气。
张傲云俯视着胡似七,“你的男人不能不能上山了,你呢?”
胡似七看到自己的男人被拖走了,就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惨叫。
胡似七害怕的直哆嗦,她除了和这群女人走以外还能去哪里呢,“我跟你们走。”
这个时候的胡似七并没有为自己的男人的死感到开心,而是深深的觉得害怕,若是她不和这群女人一起走,她更活不下去。
而现在的胡似七。
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完成了去文盲化,每日的活计也会认真的做完。
并且她打心底里觉得,那个男人死了真是太好了,她在仙安山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识了字的奴仆们围在录取名单的下面,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唉,又没被录取,我还是老老实实去种土豆吧。”
“一个都录不上,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洗衣服吧。”
“想做点轻松的活计,想吃的好一点怎么就这么难呢。”
“胡娘子被录取了啊,恭喜恭喜。”
女人们都对胡似七道喜。
胡似七心里提不上什么感觉,好像是高兴,但是又带了感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从未感受过。
她以为卫霜不会选她的,毕竟她的年纪摆在这儿。
当初去参加,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其实练兵队她也去参加了,每顿都能吃肉的条件实在太过于诱惑,奈何体力实在不支,这才落选。
胡似七很喜欢仙安山的世界,没有殴打她的人,女人们也能有活做,有饭吃,不会被人抢吃的,更不会随时随地担心没有粮食和钱缴纳赋税。
而且有内侧的娘子们维持秩序,女人在这里过的很好。
她突然很期待,很期待给卫娘子打下手,期待卫娘子会教她什么。
胡似七在食堂吃完了朝食,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卫霜的房间。
等待她的是未知,她上了山以后,她种过地,打扫过卫生,浆洗过衣服。
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给人治病救人要如何,会很难吗?她可以做到吗。
胡似七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可以,毕竟一开始说她们这群人要识字的时候她也很害怕,后面不也学会了吗。
卫霜正在整理草药,她瞧见几个女人来了,热情道,“你们来的这样早。”
胡似七谦卑道,“因得以后都是来卫娘子这里做活,所以不敢迟到。”
卫霜也不说多的,上来就先让她们跟着自己认草药,整理草药。
仙安山上的草药不算多,但也不少,卫霜常常去采摘。
卫霜在旁边一样一样的教她们认,“这是苍耳子,用于风寒头痛、鼻渊流涕、风疹瘙痒。”
“这是车前草,有利尿、清热、明目的功效。”
胡似七一边整理,一边认真的记住。
她忽然觉得,好像真的不难。
就像她以前以为一个女人是没办法独自生活的,后来她发现不是。
整理完了草药,卫霜开始给她们讲解一些基础的医学知识。
胡似七坐的端端正正,双手搭在腿上,遇到不懂之处,她还积极的举手提问。
卫霜对胡似七很满意。
学了大概三四天,卫霜就带着她们几个先去给内侧的娘子们看病。
胡似七没想到第一个看病的就是楚旋,她紧张极了,住在外侧的她很少能够看到楚娘娘,她深知,若不是楚娘娘,她哪里会有这样好的日子过。
卫霜对着几个女人道,“给人瞧病,要先望闻问切。”
楚旋的身体很健康,是健康道可以做模板的那种,卫霜索性直接拿楚旋当教材,让每个人都上手把一下脉。
胡似七是第一个,她抬头看着楚旋,手都在发抖。
出了楚旋的屋子,胡似七还在飘飘然,她方才竟给楚娘娘把脉了!那可是楚娘娘。
卫霜还在继续教育她们,“不久之后下了山,到时遇到的百姓更多,就会遇到更多的病例。”
胡似七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惊讶道,“要下山?所有人都要吗?”
她到仙安山才一年多,好日子才过了一年多,就要下山去了?
卫霜似乎是看出她们几个人的烦恼,她笑道,“就算是下了山,只要你们还跟着楚娘娘,那在山下和山上生活都是一样的。”
胡似七小心翼翼问道,“女人们只要干活也可以吃得饱,这一点也不会变吗?”
卫霜转了转手里的圆珠笔,“定是不会变,女人不光能吃饱,还能做许多事情呢。”
“好了好了,都打起精神,接下来要去给娘子们瞧病了。”
卫霜路过施嫦的屋子,径直的略了过去,胡似七提问,“住在这间屋子的娘子,不用瞧病吗。”
卫霜眼皮都没抬一下,“施教头定是在睡觉呢,咱们还是别吵她了。”
胡似七抬头看了看这快到吃午食的时辰,原来施教头这么能睡的吗?
随后又去了周岩岩,王雪莲,冯波,张傲云,全小田等人的房间里挨个的把脉,让她们学会如何看脉象,观察气色,听呼吸。
最后看诊完,胡似七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跟在卫霜后头。
她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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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这件事,楚旋早已计划的差不多,就等着杨角和王显打进长安,宋儇一逃,天下彻底大乱。
她在长县和岳县之间犹豫了很久,长县的优点就是距离仙安山不远,并且有县内也有良田,并且整个县都比岳县要大一些,人口也更多。
而岳县虽然小,但周围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并且距离仙安山比较远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先去占领岳县,毕竟她不缺粮食,就算城里一块良田都没有,她照样能养活一个县城的人。
丰富的矿产资源明显更加吸引人。
有了矿产资源,就能制很多东西了,铁器,水泥等。
终于就能到了楚旋最爱的搞基建环节。
既然是群雄割据天下,让她楚旋也来分一杯羹如何?
另一边。
杨角上次被冯靖打的落花流水,他逃回去以后很快重整旗鼓,对上一场战役进行了深刻的复盘,后又总结了自己军队的缺点,重新做了战术上面的诸多调整。
既然上次大难不死,那么这次他必有后福。
他杨角,一定要做这个皇帝,一定要把大骊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
还有长安县里那些个把持书院的贵族世家,他屡次来长安赶考,屡次不中,不就是因为他不是在长安的书院读书,没有门路被引荐认识考官吗。
杨角从前以为科举制非常的公正,只要你的书读的好,文采出众,就一定能够考得上。
而当他来到长安才发现这就是个笑话,舞弊几乎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只要是在世族把持的书院读书,在考前就可以被引荐给考官,光明正大的拿到考题,又或者得考官青睐,阅读卷是得出高分。
他一个小地方的商户之子,考官怎么可能见他,又怎么可能给他打高分?
还有那些把持军队朝政的宦官,他更恨这些没根的东西混乱朝纲。
待他杀进长安,定要杀遍大骊宗室,杀遍世家贵族,杀遍宦官。
抱着这样的心情,杨角打起仗来更加的猛烈,将大骊的军队打的节节败退,他和王显兵分两路,采用游击战术,打的大骊一个措手不及。
他也一路顺利拿下许多地盘,甚至还拿下前朝首都洛阳。
不过到这里,朝廷里的人依旧没有人会相信他能真正打进长安。
没人会相信大骊会亡,大骊曾经的盛世太过于辉煌,以至于人们不相信它的陨落。
杨角在账中,喝着上好的酒,一边听着他的士兵像他报告行军的各项事宜。
他如今对王显已经有些不信任,自己又另外提拔了好几个将领。
他的士兵们除了最开始那几百个跟着他一起做私盐生意的兄弟外,其余的人全都是一路吸收而来的流民,这些流民倒是也很听话,杨角略略对他们洗脑,给他们饭吃,这些流民们便为了他忠心卖命。
他已经打算好今夜便要突击长安,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若是他成功了,他定是要建立一个完善而又公正的科举制度,让像他这般有才却无用武之地的人能够公平公正的做官。
“大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杨角一饮而尽杯中的酒,“出发吧。”
长安县①,太极宫内。
宋儇今年十五岁,他的宫殿里堆满了他各种喜爱的事物,斗鸭的鸭,赌鹅的鹅,剑槊、围棋,还有,打马球的那个球。
富丽堂皇的宫殿被他搞的活生生像一个动物园,这些鸡鸭鹅,宫女宦官们还得好好的养着,这可比他们的贱命重要。
宋儇先是从不知道多少平方米的大床中醒来,立刻就有宫女上前跪着替他穿衣。
宋儇睁开眼睛,道,“今日田阿父可曾来过了?”
宋儇口中的田阿父自是田令了,当初田令还是个在宫里讨生存伺候人的宦官,他和所有宦官一样都有个向上爬的梦,因此他决定要押一个宝,选来选去,他选中了宋儇。
其实他也没得选,宋儇是一个不受宠的第五子,非嫡非长,母亲早亡,在宫里虽绝对不会受虐待,但是也并不受重视。
大骊的皇子都需得会骑马射箭,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有一次宋儇偷偷的去宫里的马坊骑马,他没有老师教,一个几岁的小孩,哪里能骑得会?
那日正好是田令当值,他就将马厩里最温顺的小马洗刷干净,又套上马具耐心的教他骑马。
长期不受自己父皇重视的宋儇一下子就被感动了,加上后来他费心费力的照顾着这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让宋儇深刻的感受了缺失的父爱。
宋儇的运气也算好,把持朝政的刘行深和韩文两个宦官为了找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选中的没有母族,不受重视的宋儇,他们伪造遗照,毒杀了原来的太子,扶持宋儇上位。
宋儇上位的第一一件事,你们说骊懿宗才是我的阿耶?
他转手就封田令为枢密使,负责传递皇帝的诏书,奏章,并且亲切的称其为阿父。
皇帝都认他做父亲,这事以后写进史书也是非常之荒唐。
宫女跪着替宋儇穿好鞋,恭恭谨谨的答,“枢密使先前来过一次,您还睡着,他便走了。”
宋儇嘟起嘴,不满道,“快去将他请来,他昨日说好的要和朕一起斗鸭的。”
宋儇从来就不是骊懿宗的太子人选,他自然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统的皇子教育,加上他继位的时候只有十二岁,田令又刻意引导他吃喝玩乐,宋儇便丝毫没有当皇帝的觉悟。所以他上朝是三四日才上一次,其余时间皆是田令代劳,而他就负责在自己寝宫里玩。
今天的天气很奇怪,乌云密布了整个天空,这样的天气让宋儇心里极其不舒服。
他又说不出这不舒服的缘由在哪儿。
田令慌忙来到宋儇的寝宫,宋儇当皇帝这些年,他每日山珍海味,吃的整个人都胖了。
他的脸皮垂掉着,低着头对宋儇说,“圣人,杨角占了洛阳。”
宋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杨角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一个他很讨厌的反贼,三番五次的戏弄朝廷。
宋儇皱着眉头,“阿父可要想想办法,若实在不成,找幸太师。”
田令等的就是宋儇这句话,他又闷闷道,“您知道的,朝廷上的那群人哪里服我,除非您下诏书,说明此事全全交由我与幸太师负责。”
宋儇气的就要掀桌子,他怒道,“你是朕的阿父,那群人不服你,岂不是就是不服朕?朕这就下诏书。”
田令眼巴巴的看着宋儇写完了诏书,拿着诏书就要走。
宋儇挽留,“阿父不陪我斗鸭了?”
田令露出着急的表情,“臣还得去找幸太师呢,陛下先自己玩一会。”
到了夜晚,雨终于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宋儇被这声音吵的睡不着,他在榻上翻来覆去,心中烦闷。
过了不知多久,宦官和太监急促的尖叫声吵醒了他。
宋儇怒吼道,“出了何事,为何外面如此吵闹?”
守夜的宦官浑身发抖道,“陛下,好像是,那个叫杨角的逆贼打进长安了!”
宋儇觉得脑子翁了一下,他后退了两步,坐在榻上。
“皇宫里还有神策军,朝中还有那么多将军,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宋儇甚至一点实感都没有,等田令和幸嘉玉带着五百神策军找到他,要带他逃的时候,宋儇还是懵的。
宋儇还呆呆的问,“为何要逃?”
田令满是皱纹的眼睛充满了泪水,“陛下,咱们只能逃了,否则杨角打进来,您活不了啊!”
一向风度翩翩的幸嘉玉此刻也是满脸急切,他劝道,“陛下,咱们先去汉州,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这是十五岁的宋儇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第一次的感受到了何为害怕,他被神策军拥护着出宫的时候,他身上甚至还穿着睡觉的里衣。
等到杨角破了长安县,一路杀红眼到了太极宫里时,哪里还有田令宋儇的影子。
杨角这才意识到,宋儇应该是逃了。
杨角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终是杀到皇宫,逼的宋骊的皇帝抱头鼠窜的逃跑了。
长安县内就像经历了一场浩劫,尸横遍野,受害者不是百姓,而是那些把持书院的贵族世家,接受贿赂的科举考官。
杨角在长安待了七天,这七天里他杀尽了那些辱骂他,反对他的官员,整个朝廷只剩下了愿意顺从他的人。
七日后,杨角在长安太极宫称帝,国号大齐。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未来最大的对手,此刻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三百人下山。
楚旋喝了一口橙汁,回头望了望她苟了快三年的仙安山。
再见啦,我要去开启更大的地图了,她在内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