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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快到了秋收的季节, 河北的粮食危机也有所缓解,而本该是令人高兴的时刻,高羡却收到了一封江南道节度使写来的信。
高羡有点疑惑, 江南道节度使司马池和他素来没有什么交情, 虽然双方都心知肚明, 他们就是造成大骊变成现在这一局面的推手,但是他们从来没有书信往来过。
在打开这封信以前, 高羡思索良多。
是谈合作?还是有什么情报?又或者是借兵借粮?还是杨角或者陛下有什么大动静,总之他想了很多。
但高羡打开了信封后, 他沉默了。
他尚且认为江南节度使司马池应该是个文化人,至少在他的认知上确实是如此,他自认自己也是个文化人,两个人文化人的交流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封信连个基本的开头问候都没有, 言语之粗鄙,用词之粗俗,可以看出写信之人的戾气有多重。
高羡带着疑问往下看。
你干嘛让你的女人来我扬州行骗?想要点破铜烂铁你直说,我给你就是了,毕竟咱们祖上说起来还是一家,按辈分我担得起你叫我一声三舅公,你有雪白的盐,你可以想和我换你直说啊,现在盐什么价?我肯定出一批武器给你啊,你至于搞的这样偷偷摸摸?我看你表面风度翩翩,实际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白脸!
高羡:?
高羡的面容有些抽搐, 他们祖上怕是不知道追了几百年才是一家,还三舅公, 这个老男人仗着自己年纪大真不要脸。
还有,什么叫小白脸?难道像他一样胡子不刮脸不洗,粗俗!
什么雪白的盐,河北道也很缺盐的好吗,他要是有雪白的盐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去换武器?他嘴里都淡成什么味儿了。
还有,施妤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西丰县,他这是不知道被谁坑了找他撒气呢。
高羡一路吐槽着看完了这封信。
但同时他又思索着,雪白的盐,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技术还要偷偷摸摸的去扬州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既要的是武器,想必不是藩镇了,难不成是草根?如今乱世,是最易人才辈出的时候。
难道又要出一个杨角了,不,这个人或许比杨角更聪明。
施妤被仆人通报后才来,看完信,难得轻笑了一声。
“少有看到这老东西气急败坏的时候,也少有看到你表情这么奇怪的时候。”
她收起信,“乱世之中果然造人,看来又出现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骗司马池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
楚旋并不知道自己引起的连锁反应,也不知道因为她司马池和高羡已经开始互相扯屌,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
岳县的原本的东街和北街的水泥路已经铺好了,和原来朴实无华的土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旋走在坚硬而又宽阔的水泥路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自己好像在原来的世界。
当然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毕竟岳县现在的城建和现代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东街的水泥路上现在还没有人,楚旋走了两步,又踩踏了几下,虽然已经知道这条路很结实,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踩一踩试试。
毕竟这可是水泥啊,看穿越小说是一会事,自己真的搞起来又是一回事。
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微风拂起她的短发,楚旋觉得穿越这件事虽然很惨,但是并不妨碍她在有限的条件和环境里,改变这个她讨厌的环境。
杜小草和沈芦还有李朝本来想趁着下课的时间来东街看水泥马路。
杜小草捂住嘴,连忙拉着另外两个人躲了起来,“是楚娘娘!”
沈芦和李朝立刻躲了起来,“真是楚娘娘,楚娘娘也来看水泥路。”
沈芦把声音放的极低,“不行,不能让楚娘娘看到我们!”
早就看到三只人类幼崽的楚旋:……
“你们三个是来看水泥路的?”
三个小学生吓的一激灵,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对,不过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我们才来看的。”
楚旋其实不是很擅长应付小孩子,不过这三个小女孩倒是对着她一脸崇拜。
这样也挺好的,女孩子从小崇拜的对象就应该是强大的女性,她们周围接触的女性是什么样,她们就会形成什么样的思维。
杜小草见楚旋面色未变,大着胆子问,“楚娘娘,岳县要新修房屋一事可是真的?按什么工人分数抽签也是真的吗?”
买房一事已经传开了,但是具体怎么买,什么人有资格买,说法又有好几种。
楚旋刚想张口,但是看了看还没到她腰的小幼崽。
楚旋还是蹲下与她平时,“修建新房一事是真的,不过怎么买,还未出条款。”
杜小草的小脸一脸赞同,“就是,我就说怎么买还未出告示,让阿娘不必着急呢,昨日隔壁的叔婶还因得买房这事吵架呢。”
沈芦则是踮起脚尖,“楚娘娘,买房有年龄限制吗,我和李朝可不可以买房呀。”
楚旋又转头和另一个幼崽说话,“没有年龄限制。”
三个小幼崽欢欢喜喜的走了。
在岳县的人类幼崽里女性幼崽数量依旧劣势,既然在她治下,她并不想要男人依旧是多数,女人少数。
她看向远方的正在搭建的城墙,邓尔正驾驶着谢灼用来充公抵债的马车。
“楚娘娘,现在就出发去买人吗?”
*
秋收之时,百姓有了喘息的机会,但是卖儿卖女的依旧存在,还有卖妻的。
秋芸就是一个被自己的郎君典卖的女人,同样被典卖的还有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两岁。
秋芸还生了一个儿子,儿子是金贵的,自然是典卖不得。
吴河县随处可见这样的人,丈夫典卖妻子,女儿,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丈夫拥有他的妻子所有处置权。
秋芸瑟瑟发抖,她昨天流了一夜的眼泪,求了她的丈夫一夜。
她和她的两个女儿被标价一袋小米,其实这样的标价有些贵了,但是也有好几个婆子过来问,先是让秋芸站起来看了看身段,随后看着她牵着两个小女孩又摇头。
“看着像可以生儿子的,但是怎么生了两个丫头了,这我可不敢买,买回去又生了女儿怎么办。”
秋芸的郎君就像商品推销员,他笑着说,“生了儿子的,我们家有个儿子,这位娘子您看要不要考虑?这两个丫头带回去给口吃的养着,洗衣做饭伺候您到十来岁,嫁出去又是一笔彩礼。”
那婆子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摇头,“生了两个丫头才生儿子,不划算。”
也有人听说秋芸生过儿子,开问,“你们家儿子卖不卖,我给两袋小米!我们家要传宗接代的。”
“去去去,儿子怎么能卖?那是香火。”
最后一个笑容怪异的男人指了指秋芸的两个女儿,“丫头皮嫩,我喜欢。”
秋芸的郎君后退两步,有些犹豫,周围的人也看懂了这人的来历,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笑容怪异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两个丫头被卖过去肯定没有好下一场。
秋芸的郎君摇头,“这位郎君.我这丫头皮糙肉厚,您怕是使唤不管。”
“三袋小米,只要这两个丫头。”
“行,您拿米过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秋芸浑身都在颤抖,她不停的拉扯着她郎君的裤脚,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乌黑的巴掌印。
她在哭泣,母亲的本能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不是个好人,
然而下一秒,她被嫌弃的踢到了一旁,“这两个丫头卖了就不卖你了,那可是三袋小米啊,晚上喝粥了,你还不高兴。”
秋芸不敢反抗,只能哭泣,给要买她女儿的那个人磕头。
当然没人理她。
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也不会有人帮她。
只是有人叹息一口气,可怜的两个丫头就要羊入虎口。
秋芸此刻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她看着两个尚且懵懂的孩子,只能紧紧的攥着她们的手,哪怕她自己也浑身发抖。
“这三个人我买了,五袋小米,外加一勺盐。”
秋芸抬起头,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娘子,她周围有好几个高大的短发娘子。
那笑容怪异的人恶狠狠的盯了带着帷帽的楚旋一眼,一勺盐就足以让他没有办法再出价。
秋芸瞧见那娘子的帷帽动了动,“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下一秒,她不顾脏污的抓起秋芸的手,“我要你恨他,他卖妻卖女,丧心病狂,不把你和你女儿当做人看,这样的人,不配做你的丈夫,不配做你女儿的父亲。”
秋芸颤抖着嘴唇,“我.我。”
楚旋松开她的手,“那我便不买你们母女三人了。”
秋芸立刻抓住楚旋的裤腿,“不,娘子!求求您了,求您买下我们,我恨他,我会恨他的!”
楚旋点了点头,“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主家,你没有丈夫,你的女儿也没有父亲,明白了吗?”
装满了女人和小女孩的马车以及板车被运回了岳县。
路边的岳县百姓围观并且发言。
不少女人有些感同身受,“好多都是因为生不出来儿子被卖的,我明明听卫管事说,其实生儿生女在男方呢。”
“真假的?我不信,生儿生女怎么会在男人呢?肯定在女人啊。”
“卫管事说的,你敢质疑卫管事?”
“这!我不敢质疑卫管事,我就是好奇卫管事是不是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你还觉得我乱说去吧,好几个人去医馆查身子的时候都听卫管事这么说了!”
“你们男人还不信!我要去找全管事让她给大家开会!我看你们还信不信!”
“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