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旋没想到只是骗了司马池两百匹马, 她这只误入乱世的蝴蝶就振动着翅膀,改变了司马池和他的侄子司马景明的结局。
司马池整日抱着透明烟灰缸睡觉,每日早晨用透明烟灰缸喝露水。
不知不觉的, 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觉得“朝露”似乎变得比刚刚出现时更加透明了。
他开始胡思乱想, 莫不是仙人给了他什么启示,又或者是暗示他有得道升仙的潜质?还是其实他真的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此时又恰逢他的侄子司马景明前来扬州探望他。
说起司马景明这个人, 楚旋只记得他是和辛嘉玉一样是拥有恋爱主线的男人,本来是个名将的好苗子, 后来却因为田令把持朝政,被陷害,没能当上将军。
此后开始了他郁郁而不得志而后转投自己的伯父而背叛大骊的一生。
楚旋知道有一种女孩会因为男人的脆弱和凄惨而母性大发去同情他,想要拯救他,甚至严重的还会飞蛾扑火式的自我奉献。
司马景明显然就是为了满足这样的一类人而存在的npc。
司马景明还在因为自己当年被陷害, 以及大骊灭亡而消沉,难得来扬州看望自己的伯父,却见司马池怀中抱着一他从未见过的器具。
司马景明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伯父,此物好生别致,从未见过。”
司马池小心翼翼的将透明烟灰缸拿起来给他看,“此事说来话就长了,之前瘟疫横行,连我也未能幸免,后又幸得仙人给药,这才活了下来。”
司马景明皱眉, “仙人?”
司马池将事情的原委说与司马景明听,“那确实是仙药, 疫病无人可医,唯有那药将我治好了啊!”
司马景明正属于郁郁不得志精神意志力薄弱的阶段,他瞧见司马池如今健康的样子,已然信了三分。
他又把透明烟灰缸拿过来仔细的端详,“此物确实不像凡物,我从未见过如此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的碗。”
司马池一脸你看吧,我就说“朝露”不是凡物。
司马景明又问,“那仙人为何不肯露面呢,郑由又是怎么得了仙人的青睐的?”
司马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啊,派去跟踪的人那时候因为瘟疫,也跟丢了,我猜是仙人需要使唤的凡人,他运气好罢了。”
司马景明仔细端详着透明烟灰缸,“此仙人如此避世,只怕是不愿插手如今乱世纷争。”
司马池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他十分赞同司马景明的话,“我之后给高羡还有各地节度使,还有圣上写了信,仙人确实没有和他们接触,想来是真的想避世。”
二人又思索着,“若是仙人肯出手相助,何愁争不下这个天下?”
就在二人惋惜之际,司马池的下属慌忙来报,“启禀节度使,城外来了一个人,自称仙人。”
司马池激动的站了起来,“快将那人请进来。”司马景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眼睛亮了亮,“当真是仙人吗?”
此刻,以坑蒙拐骗为生的吕永正穿着身上的的破烂衣裳,他的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身上也因为脓疮流了血水。
吕永从小就会骗人,幼年时骗左邻右舍,少男时骗老翁老妇,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男女老少都对神明都有一种神奇的顺从。
吃不起饭的老妇会将食物供奉给不存在的仙人,可是直到最后食物发霉,也没有被所谓的仙人前来享用。
家中贫困无比的夫妇,会因为老骗子假装仙人一句话就交出家中仅有的钱财。
吕永第一次发现还有如此方便的行骗方式,只需要假装仙人,说一些那些人听不懂的话,就能收获那些人心甘情愿贡献上来的食物,钱财,女人。
吕永靠此方法,一路坑蒙拐骗,活的是十分潇洒,还有些小钱,直到世道乱世,又逢瘟疫,这才过的如此凄惨。
但他还是凭借着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活到了现在,后又听一个城外的农户说,扬州城的节度使似乎是在寻仙人。
吕永一听便来了精神,这不就是他的老本行吗,假装自己是仙人什么的他最在行了,从前他就是靠这个东西活命的。
只是他没有骗过官员,富商倒是骗了不少,每当他发现事情快要暴露的时候,他就会选择溜之大吉。
如今世道乱了起来,吕永觉得自己需要大胆一些,才能有一条活路,若是真的能骗到节度使,他不光能在乱世活下来,也许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吕永先是端出一副看淡一切世间默然的眼神,再任由身上的烂布被风吹的飘然。
领头的下属因为听得他自称仙人便有些先入为主,还真被他这个样子唬住了。
司马景明此刻还存有些理智,“伯父还是要小心辨别,假借仙人名义行骗的人不是没有,那位有神药的仙人既不愿让你追寻到踪迹,又怎么会出现在扬州门口呢?”
司马池起身走到房门口,“你伯父岂是这般蠢笨之人?”
当然,后来的楚旋知道他们叔侄二人被骗的经历后,才感叹,他们真的有这么蠢。
吕永很快就被带进了节度使府中,司马池和司马景明背手而立,吕永见到这二人的第一面,就知道自己这次是骗了个大的。
若是成功,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当然若是被拆穿,下场也是凄惨万分。
三人还未有人说话,吕永突闻几声狗叫,只见一只黑白相间毛色的小狗从花园方向冲过来,围着吕永转圈,对着他的汪汪直叫。
吕永心头瞬间一窒,他明白这些大官都是有些讲究的,像这样的狗围着叫的兆头其实并不好,多半是因为他身上的脓疮,以及太多日没有洗澡而散发出来的臭味而吸引了这条狗。
眼看狗叫的越来越大声,颇有些龇牙咧嘴之意,他脑瓜子一转,急中生智。
他露出自己练习了七七四十九遍慈眉善目,大爱世人的笑容,对着这只狗说道,“我曾在天帝身边见过它,没想到一别百年之久,他还记得我。”
司马池盯着这只黑白花色相间的狗,再看看面前的吕永,他身着破烂不堪的衣裳,头发凌乱,面色脏污,但是他的神情却透露着慈爱。
司马池开口道,“这狗以前曾是在天帝身边的?”
吕永慈祥的点头,“正是如此,此仙犬原来是天帝的爱犬,过于顽皮打翻了天帝最爱的玉岁琉璃盏,这才罚它到人间,没想到竟来到了这里,看来这位郎君和小郎君与天有缘,与我也有缘。”
司马池连忙将吕用请屋子里,本来爱干净的他也不嫌弃吕永身上脏了,连忙请他坐下。
吕永一坐,那狗闻着味儿就跟着过来,继续围绕在他身边打着圈,汪汪直叫。
这画面让司马池更信了几分,他沉声道,“本是谁养的?”
立刻有奴仆小心翼翼的回答,“这狗儿叫春火,是王姨娘养的。”
春火疯狂汪汪,让谈话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司马池只能让人把春火先抱下去。
这才继续交谈。
吕永的目光集中在司马景明身上,这个长相俊俏的小郎君一直用疑惑和打量的神情观察着他,他很熟悉这种神情。
多半认为他不是真正的仙人,而这样的人怎么对付,他太清楚不过了。
吕永方才目光瞟过司马景明的双手,那是一双练武的手,双手布满了茧子,而这两人长得有些像,是父子,兄弟,叔侄?
他先是对着司马景明说话,“这位小郎君,身上有九天破幽魂克敌生杀神将的点化啊,想必定是爱舞刀弄枪,不爱笔墨纸砚的。”
说完他又惋惜的轻轻摇头,“只可惜九天破幽魂克敌生杀神将给你的点化太少了,让你过的太过坎坷,还被人污蔑。”
什么九天破幽魂克敌生杀神将,自然是他瞎编的,这样的名字他张口就来。
至于被人污蔑,什么过的不顺。
如今这世道谁又过的顺呢?就是那大骊的皇帝,又或者是那杨角,他们就顺利了?
被人污蔑过,谁小时候,成长的时候没被人污蔑过,他既然说了这话,那么对方就会下意识的先入为主。
果然,他话说完,司马景明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坐在上方的司马池忙道,“这,果真是仙人,还请问仙人贵姓?”
吕永答道,“免贵姓吕,我本是碎骨晶花鹜天君,因得一些原因,特此下凡历劫。”
司马池连忙恭恭敬敬,“原来是吕仙人。”
吕永见忽悠已经成了一半,立刻又替自己这副鬼样子找个解释。
“我此次下凡正好遇到瘟疫,幸好我是仙体,所以无大碍,但我觉得历劫就应该主动吃些人间疾苦,所以我将衣裳散去给百姓,将洗澡的机会让给妇人,将食物让给孩童,所以落的这般模样,若不是诚心对仙人尊敬之人,想必定是嫌弃我的。”
司马池瞬间就被吕永自我描述的行为感动了,他又说,“吕仙人大义啊。”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之前给我换仙药的可是吕仙人?”
吕永脑瓜子转的很快,瞬间就明白这之前是有个同行来过了?难怪这位节度使要找仙人,于是他恍然大悟道,“想必定是凤舞光巽天君,他最为喜欢制仙药,且他喜独处,不爱与人和仙接触。”
司马池更觉得吕永说的有道理了,他还特地拿出透明烟灰缸,“这位仙是及好的,怕我不信他,还给了我此物。”
吕永一瞧,好家伙,这位同行有点卷啊,这年头假装神棍要求这么高了吗,这东西是真的好东西啊,这么舍得的?
关键是听这节度使说的,这同行也没骗钱啊,他到底图啥啊。
不会是真的仙人吧,一瞬间这样的念头在吕永脑子里闪过,但是很快又被他否决。
不可能的,若是真的有仙人,为什么老妇供奉了食物,仙人却不来享用呢,老妇每天那么虔诚的磕头,她家人的病依旧没有好。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
谁能想到大骊最坚定的无神论者竟然是这位假装仙人坑蒙拐骗的大骊第一神棍。
吕永清了清嗓子,“此物确实是凤舞光巽天君日常所吃小食之物,他既救你,说明你命不该绝。”
司马池听的心头一动,“吕仙人的意思是?”
吕永故作高深,“府上有仙犬,又有名将点化过的小将,还有天君来救你姓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司马池听的是心花怒放,这不就是暗示他是天命之子了?
这下轮到司马景明说话了,他真诚的问,“所以,吕仙人的意思是,我应当替我伯父做事?”
吕永点头,“你之前仕途不顺也是有此原因,冥冥之中,你会回来帮助他。”
吕永简直要在心里头疯狂夸自己了,他太聪明了,圆的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司马池大手一挥,“还请吕仙人助我一臂之力。”
吕永点头,“相遇既是缘,那我便在此住下了,也不枉费凤舞光巽天君白救你一遭。”
远在岳县的楚旋打了个喷嚏,“阿秋。”
*
秋芸被允许能够进楚娘娘的房间,观察楚娘娘所用的家具,她可以将家具画下来,以后放在商铺出售。
秋芸得知这个消息,简直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那可是楚娘娘啊,自己居然可以进楚娘娘的房间!
想想都令人激动。
秋芸怀着激动和忐忑不安的心情,被士兵带进了楚旋的房间门口。
秋芸忐忑的敲门,“楚娘娘,我.我是秋芸,我是来瞧您房间里的家具的。”
一道沉稳的女声从房间里面传来,“进。”
秋芸推门进去,正好楚旋打了个喷嚏,“阿秋。”
秋芸惊慌失措,“楚娘娘怎么了!可是着凉了?!”她可能生病,但是楚娘娘是岳县的主心骨,怎么可以生病呢!
楚旋摇摇头,“没事,就是感觉被什么人惦记了。”
秋芸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能关心她,“最近天凉,楚娘娘还是记得多加衣。”
楚旋点点头,“这些就是我屋子里的家具了。”
现在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来的,所以布局和一般古代人的房间完全不一样。
秋芸盯着楚旋的床,“楚娘娘的床没有大户人家的不太一样呢,没有足床,也没有床帘。”
不过她眼睛更尖的发现了楚旋床上的可爱的布做的娃娃,如果把这个东西作为买床的赠品,一定会很有用!
楚旋挨个给她接受,柜子,床,书桌。
秋芸手里拿着图画本铅笔,挨个画下这些东西的形状。
楚旋一边和她聊天,“你能放弃纺织厂的工作选择商铺,很勇敢。”
秋芸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因为我说过开店没有上限,所以我想试试,但是我也没有楚娘娘说的那么勇敢,根本的原因还是家里两个女儿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而且我想给她们做一个榜样。”
楚旋好奇,“什么样的榜样?”
秋芸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让她们知道自己的阿娘也是很厉害的。”
阙之桃带秋芸去申请了创业贷款。
秋芸第一次拿着这么多钱,心里头还有些不安,若是生意没赚钱,这些钱她要还到什么时候。
此外,阙之桃还交给了家用小型电锯。
这把电锯迄今为止已经被无数娘子使用过,帮助了无数的女人,这一次,轮到秋芸使用她了。
阙之桃说,“你不是要做家具吗,有了这个会方便很多。”
秋芸有些不敢相信,“这,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电锯吗?楚娘娘竟给我用?”
秋芸的屋子里堆满了士兵送来的木头,她就一心钻进了木头的世界,开始制作家具。
楚娘娘房间里的家具每一样她都没见过,但是那些家具又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方便实用。
还有楚娘娘床上的可爱的布娃娃,有圆圆的耳朵,也有尖尖的耳朵。
到时候也得缝个几个,作为买床的赠品。
秋芸一边锯木头,一边已经在想第一波楚娘娘同款的热度结束以后,店面的生意还会不会很好。
算了,不想了,先专心做家具。
岳县的人都知道有个娘子胆子大到不做工厂的工人,跑去申请了一笔创业贷款开店了。
百分之90的人都不看好秋芸的行为。
秋芸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一门心思将自己关在院子里钻研家具。
偶尔杜月桂和杜小草会来串门,杜小草兴奋的指着还是半成品的书桌。
“阿娘!我喜欢这个,到时候秋娘子开店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而秋芸的两个女儿每天放学回来趁着天还没亮就会帮忙细致的逢玩偶。
两个小姑娘认认真真的缝着她们没见过的娃娃,“阿娘,我觉得你好厉害呢,那么多人都不敢不当工人开店,只有阿娘敢。”
秋芸的大女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