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县新来了两个扫大街的, 这本不是什么稀缺事,偏生这两个扫大街的郎君洗干净了以后,生的白净又俊俏。
岳县没有白净而柔弱的女人, 她们常年劳作, 常年在工厂干活, 日常爱吃肉和蛋,奶是因为现在喝不上, 更听从楚娘娘的,加强锻炼。
柳温瑜和柳忻郁先是被岳县各种基础设施建筑给惊讶道, 以至于扫大街的时候就拿着扫帚张着个嘴。
“大兄,这城墙是何物所造?这地面又是为何坚硬无比?难道是巨石吗?若是巨石,又是怎么这么恰好的?”
柳温瑜惊讶万分,“我方才还发现此地女人和小孩都能独自行走,还有两层的房子。”
“不光如此, 此地之人所穿的衣衫面料也不同,不是麻也不是绸缎。”
“方才还有人捧着竹杯在喝什么。”
下一秒,一道训斥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人愣着干什么,扫地啊?”
二人立刻如梦初醒一般,开始扫地。
但是二人是柳家重点培养对象,哪里做过扫地这种粗活,扫了半天也扫不干净,隔壁街的早就扫完了遛弯去了。
二人扫着扫着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那就是逐渐有人在围观他们两个人扫地。
本以为是来嘲笑他们二人的,毕竟他们还是有一些贵郎君包袱在身上的, 所以他们自己也觉得挺丢人。
两个人越扫越低下头,但是得不到扫地要领, 怎么也扫不干净。
但是他们渐渐发现,这些围观的人画风好像不对啊。
那些窃窃私语好像不是在嘲笑他们。
“哟,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哪里来的啊?”
“我听说是晕在岳县门口,被捡回来的,在医馆吃了药,欠了钱,这才扫大街呢。”
“你还别说,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呢,你瞧这脸白的,手细的,感觉风都能吹倒。”
“啧啧啧,这两个郎君都好俊俏啊,我觉得高点的那个比较好看。”
“瞎说,矮点的那个也不错。”
“矮的那个腿是不是有点短?”
“还行吧,反正比岳县里的那些男人好看多了。”
“唉,你不是想未婚生育,没有看得上的男人吗?这两个怎么样。”
两个人哪里听过这样直接的话,他们从小接触的女性无一例外的含蓄,害羞,知书达理,温柔。
哪怕是有点性格的,也断然不会围着男人说出这样不知羞的话!
两个人面皮薄,羞的不敢反驳,柳温瑜抬起头来想说点什么,谁知窥见他全貌,又是一阵起哄声音。
“你们瞧,他生气了!”
“真是,眉头皱着呢,你别说,更俊了。”
柳温瑜只能羞愤的低下头,继续扫地。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那群女人又看了他们好一会,到了上工的时间那群女人才离开。
柳忻郁这才羞愤的抬起头,“这.这个地方的娘子太可怕了,她们好可怕,她们怎么能这样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温瑜心里也一阵羞愤,“我们快些扫大街,还清了债务就离开这里吧!简直是岂有此理,伤风败俗!”
两个人扫完地,也算完成了今日的工作。
万云娘估摸着时间过来,正好他们两扫完了地。
万云娘打了个哈欠,“递给他们两个两张纸,这是你们两的暂住证,收好了啊,要是弄丢了可就扫不了大街,只能去挖矿了,还是没有工钱的那种。”
说完回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们一眼,“嗯,确实挺俊的。”
柳忻郁捏着暂住证羞愤万分,眼看就要发作,却被柳温瑜拦下,“莫要冲动,我们现在寄人篱下且不清楚状况,方才那娘子怕是此地管事之人,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待万云娘走远了过后,柳温瑜将暂住证揣好,低声道,“此地,似乎与大骊不尽相同。”
柳忻郁也察觉到了,“管事的好像都是娘子。”
柳温瑜环顾四周,“而且这里的人似乎没有那么在意男女之别。”
二人打扫完了卫生,放好了扫帚,去找吏事领今日的工钱。
只是刚走过一条街,他们就再次感叹起了这水泥路。
柳忻郁又指着路边的木牌问,“那是什么?”
柳温瑜摇头。
很快二人就见到一辆马车平稳的驶了过来,那马车上的人怎么看怎么都有股读书人的气质。
柳温瑜不会看错的,这个车夫身上有读书人的气质,他一定读过大骊的书。
柳温瑜连忙冲上去拦住马车。
郑由昨日看完了《西游记》正是意犹未尽,内心空虚不已之时,打算明天再看架子上另一本《红楼梦》,猛然见到有个人跑到他马车面前拦马车,他吓了一跳,怒道,“交通规则懂不懂啊,要坐公共马车在站牌等车你不知道吗?信不信我马上报交通部教育你,让你政审背上黑点!”
这条街没人等车,他方才都打算直接走了,若是被马车踢到,那是很危险的,若是伤了人,到时候他的政审可能就过不了了。
柳温瑜来到此处已经停了太多听不懂的词语了,他此刻也不想管这么多了,张口问,“这位郎君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和我一般是读书人,也许还参加过科举,我兄弟二人误入此处,因为用了那什么葡萄糖口服液而欠钱,不让我们走,此地究竟是何地方,还望郎解惑啊。”
郑由皱着眉头,“我马上等着去下一站呢,晚了的话要被那些阿翁阿婆投诉的,我没空和你们解释。”
柳温瑜忙说,“晚些也可,只要郎君有空。”
郑由摇头,“晚些我也没空。”他还要去图书馆看《红楼梦》呢,哪里有空和两个小屁孩解释。
欠钱有什么稀奇的,说的谁没欠过钱一样。
郑由驾驶着马车走了。
柳忻郁垂头丧气道,“此地究竟是何地方,简直处处透露着怪异。”
两个人一路又差点走错路,好不容易到了领工钱的地方。
阙英卓查了他们两个人的暂住证,将今天的工钱数给他们。“本来应该是一个人六个钱,但是你们今天扫的时候不认真,扫的慢,扣了你们一个人一个钱,给你们,一人五个钱。”
柳温瑜将娘娘钱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铜钱比大骊的开元通宝要小上一圈,颜色也是黄橙橙的。
难怪开头在医馆那个娘子说,他们有自己的钱。
柳忻郁格外珍惜这五个钱,他转头问,“大兄,我们欠了多少钱?”
柳温瑜语气略显僵硬,“2000个钱。”
“那我们得干多少天才能还清啊。”
阙英卓下意识接话,“36等于18,一个月180钱,你们两个人一个月就是360钱,你们两个人不吃不喝的扫5个半月的大街就还清了。”
柳忻郁崩溃,“五个半月?那岂不是耽误了去河北,柳家的未来完了。”
柳温瑜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他将这五个钱揣好,又问,“敢问这位郎君,此处究竟是何地?”
“此处就是岳县,是楚娘娘管辖之地。”
柳温瑜当然知道,但是他想听的是那种更深层次的一些。“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实在太多不懂,还望郎君指点一二。”
阙英卓安慰道,“没事,不就是欠钱吗,我也是误打误撞的来到岳县,刚来的时候我得了肺热,本是治不好的病,楚娘娘用仙药给我治好了,我也欠了钱,欠的比你们还多,总共欠了一万钱,前段时间才还清呢。”
柳温瑜眼睛亮了亮,“敢问郎君从哪里来的?”
阙英卓回答,“从长安。”
柳温瑜又问,“敢问郎君姓氏名谁?”
阙英卓摆摆手,“我们家是商户之家,不出名啦,但是我表姐你可能认识,她父亲叫谢琦。”
柳温瑜疑惑,“可是谢尚书?”
阙英卓点头,“正是,我们姐妹兄弟四人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活都做,我表姐那么一个大家闺秀还去纺织呢。”说完,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你们今日可曾看到一辆大的马车,上面那驾驶马车之人,可是从前大骊的御使大夫,叫郑由,御使大夫怎么了,来到岳县也只能当个马车司机啊。”
柳温瑜差点惊掉下巴,“可是那位不畏强权,状元出身,弹劾田令的御使大夫郑由,这样的人,怎么能只做个马夫!简直是暴殄天物!”
原来今日那位车夫就是郑由,他读书时,阿耶就曾与他说过,若是将来做官,一定要以郑由为榜样,他不畏强权,不惧宦官。
而他的偶像怎么做这里马夫,而且做的很熟练的样子。
柳温瑜感觉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阙英卓来岳县久了,思想已经改变了很多,他点头,“可是在岳县不会简体字不会阿拉伯数字不会算学不会九九乘法表就是不能做吏事啊。”
柳温瑜除了算学两个字,其他的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阙英卓也不懂柳温瑜为什么失魂落魄,他十分好心的劝导。“因为过来人,我劝你们就留在岳县,楚娘娘新占了个丘江县,正缺人呢,机会多啊。”
柳温瑜婉拒,“不必了,我兄弟二人还清债务以后还是要去河北道,多谢郎君解惑。”
随后阙英卓带他们二人去了食堂,这两兄弟又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兄弟二人吃的便宜套餐,粥加土豆。
柳温瑜一边吃,一边感叹,自己真是好久没吃过粥了,真好吃,这土豆也好吃。
入夜
两个人被暂时分到了一处很小的房子,柳温瑜只能庆幸这房子不收他们钱,不然他们更还不清了。
二人刚要和衣睡下,就听见外面有个娘子的声音,她问,“敢问柳忻郁柳郎君可睡下了,我有要事相商,能否请郎君出来面谈?”
柳忻郁疑惑的看了一眼柳温瑜,穿上衣服在院子门口问。“敢问这位娘子有何要事?”
夜里有些漆黑,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娘子。
黑暗里的女人停顿了片刻,随后略带不好意思地说,“岳县支持女子不成亲生孩子,我听闻郎君还了债就要离开,我瞧郎君知书达理,身量修长,最重要的是生的俊俏,还请郎君圆了我这个梦。”
柳忻郁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圆你什么梦?”
那女子又一字一句地说,“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的梦呀。”
柳忻郁双眼瞪大,一脸不可置信,他缓缓退步。
那女子似乎是察觉出他不愿意,语气略显遗憾,“既然郎君不愿意,那便算了,打扰了。”
说完转身走了。
柳忻郁带着哭腔跑进屋,他崩溃的哭诉,“大兄,岳县的女人会吃人啊,我们赶紧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