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里那些做短工的百姓们很是欢喜, 因为说是要修小学堂,又是需得招许多的人建房子,也招木匠, 说是制桌椅。
工厂虽招人, 但到底一个工厂就只要那么些人, 总有没有招上的。
大百姓都很喜欢给楚娘娘干活,甚至有百姓觉得这已经不是徭役了, 哪有徭役有钱拿有饭吃,还给休息, 日头毒辣的时候就在早上干活,下午休息的。
最重要的是,楚娘娘招人从来不会说只招男人,女人也是一样招的,只要你有力气, 能干活,修房子的一样招女人。
这使得一些女人也有了自己生存的本事,这些女人都在说,在楚娘娘治下,当真不会饿死。
只不过在百姓开心之余,又谈论起了那学堂是如何回事。
很快,一张宣传部写的标注了拼音的告示贴在了告示区。
百姓们都去围观着看。
扫盲工程在扬州是圆满结束,百姓们也可以自己看这告示了,若是有不认识的字,便去读上面的拼音,拼出读音来, 就能明白了。
张盛云挤在最前面,一目十行的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虽然她觉得自己认识简体字, 但是上面为何有好多词她完全看不明白呢。
何为,三年义务教育?何又为,强制性读书,不分小娘子和郎君?而且若是不服从,要被赶出去呢。
张盛云连连咂舌,现在这世道哪里又有比楚娘娘还好的统治者,被赶出去那还能活吗?
不光张傲云,后头的百姓们也是惊讶连连,“意思是我家孩子能去读书了?不是文盲了?我说之前怎么扫盲的的时候小孩都没去上扫盲班呢。”
“这义务教育的束脩真少啊。”
“竟然有读书只教这点束脩的,楚娘娘真是仙人,当真是仙人。”
“小郎君也就罢了,为何这小娘子也去学堂。”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张盛云的耳边,她猫着身子又快速的溜了出去。
她们三姐妹因为在扫盲时表现突出,在考核合格后,又被安排做扫盲临时老师教导第二批学生。
临时老师的工资,再加上一些张盛云优秀学生的补贴,三姐妹暂时不缺钱。
她们进来的有些晚,暂时没赶上工厂的招工。
张盛云寻思的是花钱去读那夜校,听说夜校毕业的人才有资格去考吏事。
但是如今夜校也暂时不收学生,张盛云三人一下子就闲了起来。
今天是她们闲起来的第七天,张盛云简直觉得浑身都不得劲,明明以前坐闺阁娘子的时候过的也是这般日子,为何现在就是不想自己闲下来呢。
尤其是张盛云发现自己只要两天不出门,外头的新鲜词汇就会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今日得知了外头贴了告示,她和张世云,张凌云跑的可快了,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听不懂了。
看完了告示,张盛云猫着身子跑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不年轻的娘子,她的脸上全是细纹,皮肤黝黑,伸出的手指也是粗糙不堪。
她指着一个不认识的字,通过拼音读了出来。
张盛云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她的脸上,将读音读出来了以后她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张盛云海听见她小声地说,“拼音可真好使。”
张盛云也跟着笑了,然后飞快的从人群之中钻了出去,挤在告示区前面的人太多了。
张世云和张云在后头垫脚了半天,也看不清那告示上到底写的什么,只隐约瞧见学堂二字。
张盛云一溜烟的跑到二人的面前。
张世云急忙拉着张盛云的手,“阿姐,上面写的什么呀?可又是有什么新政策?”
张盛云喘了口气,说:“确实有新政,要修学堂了,八岁以下的孩童强制性完成三年义务教育,只收一点束脩和书本费。”
张凌云一脸迷茫:“什么是义务教务啊?”
张盛云回忆着告示上写的,“就是所有适龄孩童必须接受的教育,是家庭与孩童必须承担的义务。”
张世云惊道捂住嘴巴,“这这这,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读书竟然是义务。”
张盛云脑子转的快,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要想地方强大,人才必不可少,若是一个道的孩子都读了书,那么出现人才的概率自然比从前按照大骊的那套来的多。”
来到扬州这么久了,张世云还是有些不习惯,“楚娘娘的想法当真与咱们都不一样呢。”
张凌云接话:“正是因此如此,咱们才要跟上楚娘娘的步伐啊。”
告示看完了,三姐妹又进入了无所事事的阶段。
张凌云有些崩溃地说:“咱们要不找点什么事做吧,我们要这样无所事事到什么时候?”
张盛云突然想起了,她们刚来的时候,那妇联的娘子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去找她们。”
张盛云抬起头,“要不我们去找妇联?”
谢灼今日没去开座谈会,而是在妇联办公室统计着扬州适龄女孩的名单,这项工作十分繁琐且庞大,妇联的其他娘子们也都出去挨家挨户的清查去了。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三个年轻的小娘子上门来。
谢灼放下了手中的笔,还未来得及开口,这三个小娘子就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的名字,情况,困难说了出来。
听到这三个名字,谢灼不由得在心中夸赞,这三个娘子的名字倒是取的好,于是开口道:“盛、凌、世,三位娘子的名字倒是十分大气。”
“我们三个的名字算什么,我们本有一个大姐姐叫傲云,这名字才大气又有风骨呢。”张世云脱口而出。
傲云,张傲云,不是张部长吗。
谢灼仿佛想到了什么,仔细的端详了这三位小娘子的脸,那位叫盛云的小娘子眉眼确实与张部长有几分相似,莫非。
谢灼也不拖泥带水,当即问道,“你们那大姐姐可是叫张傲云?”
张盛云点点头,她有些疑惑这位娘子为何一直盯着她们三个看,还问起了大姐姐的名字。
谢灼语气平静,“你们可知,如今楚娘娘手下有九大部,由九个部长分别掌管?”
张凌云也很疑惑,这话题怎么扯到九个部长身上去了,“这个自是知道。”
谢灼继续说,“其中掌管军事一部的部长,名字正叫张傲云。”
“什么!”
“这可是真的?”
“当真是大姐姐吗?”
谢灼瞧着这三个小娘子都快哭出来,只说:“也许是同名同姓也不一定,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方才瞧这位盛云小娘子倒是与张部长眉眼有几分相似。”
张盛云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傲云姐姐是我嫡姐,与我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当初,当初,全家人都以为傲云姐姐丢了性命,没成想还活着,还在楚娘娘手下。”
张世云年纪最小,直接没忍住哭了出来,“傲云姐姐既遇到了楚娘娘,那我便放心了!”
张凌云保持了一丝清醒,她擦着眼泪,“谢娘子可否带我们去见见傲云姐姐?”
军队训练基地内,今日是黄新苗和陶春负责在门口站岗。
黄新苗瞧见远处走来四个娘子,待看清为首那人的脸后,她恭敬地问,“谢主任,是有什么事吗?”
谢灼笑道,“是来找你们部长的,她在吗?”
黄新苗连忙给她开门。“在的在的,我这就让人去通传。”说完余光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左顾右盼的三个小娘子,这谢主任领着这三个小娘子是来找人的吗。
接到通传的张傲云正在写计划书,不久后沙陀族和处月族的人将会来到江南,楚娘娘的意思是还要在沙陀和处月族之中招收女兵,关于如何管教这些草原人,让他们对楚娘娘忠心,语言不通的问题如何解决,等等,都需做个计划。
张傲云正疑惑,谢灼找她做什么,是妇联需要和军事部开展什么工作吗。
张傲云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还未来得及抬头。
“傲云姐姐!”
张傲云呆住,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傲云姐姐你不要再说我啦,我的脑袋都要被你说疼了,我知道了,我行为举止应当端庄,不能给张家丢脸。”
“傲云姐姐记得来江州找我们玩呀。”
\“好呀,傲云姐姐竟然偷偷看话本,让我来看看,居然看的还是侠女行走天涯的话本!\”
张傲云缓缓抬起头,在她面前的不是盛云,凌云,世云,又是谁?她们都长成大姑娘了。
张盛云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张傲云怀里扑,“傲云姐姐,阿耶没想到杨贼这么快就打进了庐姜县,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逃,阿耶和姨娘全死在了去江州的路上,阿娘在到了伯父家以后也郁郁寡欢,伯父和堂兄日日挥霍,最终将我们三个都卖了!”
张盛云纵使再沉默寡言,现在也憋不住自己的眼泪,“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还能相见就是最好的。”
张世云年纪最小,此刻瞧见了自己的大姐姐怎么还忍得住委屈,“我和两个姐姐天天要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做饭,给他们洗衣服,他们还不给我们吃东西,我们天天都吃冷的,剩的,他们不顺心,我们还要挨打!”
张傲云深吸一口气,她本以为伯父和堂兄,是个靠谱的人家,没成想竟这般对待自己的妹妹,盛云就不说了,凌云和世云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亲生妹妹啊!
张傲云搂过凌云和世云,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姐姐会保护你们的。\”
谢灼不是那般不懂气愤的人,人家姐妹相认,她凑什么热闹,所以只是将她们三个人带到门口后,就在门外不远处待着了。
好一会,张傲云才推开门,“多谢谢主任,才让我们姐妹相认。”
谢灼转过头,张傲云的眼下红了一圈,想来方才也是哭的十分悲痛。
谢灼笑了笑,“妇联的职责不就是帮助女人吗,这是我的工作。”
说完,她伸出手轻轻擦掉了张傲云脸上的眼泪,“楚娘娘曾经这样帮我擦过眼泪,今日,也轮到我给别人擦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