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春绿是被噩梦吓醒的,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烟华楼,她等啊等,等了好久, 等到江南都换了人做节度使, 等到大骊都灭忘了, 等到她都快要死了,楚娘娘也没有出现, 烟华楼依旧存在。
易春绿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发现还是那个装扮简单的房间后, 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她安慰着自己,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罢了,虽然这个梦很真实,但这也是一个梦。
自从她们被解救出来以后, 从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慢慢适应,这个院子里的人也越来多,一开始是那条巷子里大大小小的青楼里的女人。
后面妇联彻底清查以后,又解救出来了一群暗娼。
易春绿睡醒的以后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她来到这个地方以后形成的习惯。
好多人都有这样的习惯,因为最开始的一切实在是太像一场梦境,以至于她们需要捏一捏自己的脸,确保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
易春绿本来是想轻轻的摸一下自己的脸颊,但是想到方才的那个噩梦。
她狠狠的拍了一下的自己的脸。
好痛,她满意的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痛感。
说明现在的生活才不是梦呢。
一天两天, 三天四天,到现在好几个月, 她们依旧没有改变这样的习惯。
易春绿喜欢在这里的生活,每日会有妇联的娘子来教她们读书,写字,教她们新思想,让她们不要自我羞耻,自我轻贱,来授课的是妇联娘子,周围巡逻的是女士兵,方圆五里都见不到一个男人。
她们现在的生活很简单,每天会选人出来值日,值日的人便的做早中晚饭,起床就吃早饭,随后锻炼一下身体,然后就有妇联的人过来讲课。
下午则是工作时间,妇联的人会寻一些轻巧的活计给她们做,比如缝一些书包,制作几件成衣,发一发豆芽等。
她们工作得来的工钱每次都会扣除了一小部分作为药钱,其余的全部会发给她们。
其实下午的工作所得到的工钱并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要让她有一种与社会的连接感,以及劳动所获得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如果可以,楚旋还是希望她们都能走出这个院子,进入社会,真正的靠自己是双手用劳动吃饭。
不过她们若是不愿意,楚旋也不逼那些不愿意的人,妇联每个月给她们寻的活计,足够她们养活自己。
今日上的是新思想的课,上完课后,易春绿和穆迎也多了一丝担忧。
昨日听妇联的娘子说,给她们安排的课差不多要上完了。
那么这就意味着她们要做出一个选择,是走出去,还是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听起来似乎是最容易也是最安逸的一个选择,易春绿和穆迎也相信,楚娘娘花费了这么多的代价去拯救她们,是会允许她们一直待在这里的。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一直待在这里,不去进步,不融入这个楚娘娘所统治的社会又真的好吗,明明连易婉和霍珍都还在妇联工作,她们都可以,院子里的女人们难道就不可以吗。
穆迎叹了口气,“我最近总与那些女兵们聊天,扬州现在还在做基础的城市建设,正在发展阶段,是很缺人手的,咱们就这么龟缩在这里,对得起楚娘娘的恩情吗。”
易春绿也犹豫,“可是这事不是咱么能够决定的,得问问大家的意思。”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小千她们几个还小,不管我们决定出不出去,她们几个总是得出去的。”
穆迎点点头,“不一定人人都愿意出去,到时还得将具体的情况上报给妇联她们。”
易春绿口中的小千,就是当初跟着一起被解救的几个小女孩,是老鸨们从难民里千挑万选的好苗子,因为年纪尚小,所以正在青楼里养着。
话音刚落,易春绿就瞧见几个小脑袋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易春绿不由得笑了出来,“你们几个,偷听也不知道把自己的脑袋藏好点。”
“易姐姐,我们没有偷听,我们是碰巧路过”几个小脑袋低着头讪讪道。
带头偷听的便是那江小千。
只见江小千扒拉着门缝,问:“易姐姐,穆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出去不出去的。”
易春绿走过去摸了摸江小千的头,“说的是你们几个必须得出去读学堂。”
“学堂?”江小千眼睛瞪大,“我们要出去上学堂吗?”几个小脑袋面面相觑。
有一个小脑袋大胆提问,“学堂里学的是不是也是简体字和数字?那我们不是已经学了吗。”
这一点易春绿和穆迎自然也是问过妇联的娘子,那娘子回答道,“学堂里确实学这些,但是往下学肯定是有更加深入的东西的,而且往后的趋势自然是通过了教育才能够做吏事,要想上头走,便只有这一条路。”
易春绿又问:\“可是小学堂前期的内容她们已经学过了.\”
那娘子又小声地说,“全民扫盲,那些人私底下就没有教自己的孩子吗?不管怎么样,上学才是唯一的出路,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跟着政策走的人才才能过的好。”
穆迎走过去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是楚娘娘的政策,你们几个是必须去的。”
一提到楚娘娘,江小千几人便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疑问,“我要去学堂,我现在就要去! 我要去找王姐姐给我缝一个书包!”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小兔子的。”
“我要小老虎的!”
穆迎瞧着江小千等人离去的背影,“她们几个倒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穆迎笑了笑,“只有单纯的环境,才会有小孩子。”
为着这事易春绿和穆迎一连忧心了好几日。
她们两个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她们也自然的将所有人都看做是妹妹一般。
最后易春绿和穆迎还是决定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商量决定。
原本是用来授课的房间,此刻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江小千几个小的也坐的端端正正。
易春绿正准备开口之时,却听见有人说,“易姐姐,我们知道你和穆姐姐想说什么。”
易春绿愣了一下,瞧着下面的一张张面孔。
她们好像都变了,她有些恍惚的想,就好像自己那日站在青楼高台之上瞧见易婉,霍珍一般。
明明还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张充满生机的脸庞。
“我和穆迎正是来和你们商量这件事的。”易春绿开口。
“我们愿意。”
“你与穆姐姐不必为难和忧愁,我们愿意。”
一个圆脸的娘子站了起来:“我们早就商量过了,为什么不愿意呢,妇联的娘子日日来给我们讲课,给我们讲新思想,我们若如此胆小软弱,如何对得起来给我们讲课的她们?”
又一个娘子站了起来,“我们都不是自愿做那青楼女子,我们都是被卖到这里来的,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错,为何我们要对自己感到羞耻和厌恶?不说别的,易婉和霍珍,还有几个从前烟华楼的姐妹不都在妇联做事做的好好的吗,她们原来不也是同我们一样的吗,为何她们可以,我们不可以?若我们真被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一生,才真是枉费楚娘娘救我们!”
“对!我们要走出去!楚娘娘用这么好的药来治我们,扬州建设人员紧张,我们为何不能回报她。”
易春绿深吸一口气,她轻抚心口,平静了一下心情。“大家能这样想,我和穆迎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