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雨喜欢待在学校里的生活, 学校里的老师温柔又和善,而且从来都不会骂人,说话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和她在家的气氛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 她似乎在学校里交到朋友了, 一个叫江小千,一个叫李轻舟。
这是关雨第一次交到年纪相仿的朋友。
虽然关雨一开始学习基础知识十分的吃力, 但是好在她的两个朋友会利用午休时间和课间时间给她补习。
李轻舟和江小千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为什么她的阿娘和阿耶一点点都不教在扫盲时学的东西。
不过好在关雨人也聪明,很快就追赶了上来。
这日, 关雨照常穿着校服,背着自己的斜垮小书包去上学。
不同的是,今日她的背包里除了炭笔,还装了几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小学堂的教材,昨日才刚刚发下来的。
关雨知道, 这是印刷术而印成的教材,每个人每个科目只发一本,没有多的。
老师和他们说了,以前的人读书想要看书,只能自己摘抄整本书,而现在有了印刷技术,他们才免了抄书之苦,这一切都要感谢楚娘娘。
关雨在家的早饭一直都是一个煮熟了的土豆,但是她知道,家里人除了她和阿娘,早上都能再吃到一点点的菘菜炒肉沫。
她是阿娘不让吃, 阿娘是自己不愿意吃。
关雨为了节省时间,一般是将土豆或者红薯拿着边走边吃, 她也不愿意在家中的饭桌吃。
说来她自己也是觉得奇怪,她越在学校读了书,就越觉得家里的饭桌气愤很压抑。
她不喜欢。
关雨走在大街上,快速的将手中的土豆吃完,坐上公共牛车。
关雨很庆幸学校给她们每个人都发了学生证,并且都拿去交通部登记,只要用学生证,那么学堂里的学生就可以免费乘坐公共牛车或者马车。
否则她只能走路去学校,那么就意味着她每天需要早起一个小时。
公共牛车的司机基本对那么要坐车有学生证的孩子都很眼熟,瞧见关雨,就直接让她去找位置坐了。
关雨刚一屁股坐下,双手护着自己的小书包。
教材是昨天才发的,她可不像教材被磕坏或者碰坏了。
“你方才不是说这公共牛车需要一个娘娘钱吗?为何我瞧这小娘子没有拿钱的动作,那车夫直接就让她坐了呢,你还说楚娘娘治下不会存在贪污受贿这等事,你瞧。”
是一个年岁不小的人的声音,并且这个人很明显是外地来的。
关雨判断道。
关雨抬起头,刚想解释,就瞧见那年岁不小的男人身边坐了一个俊俏的郎君。
那郎君对关雨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娘子,我阿耶第一次来扬州,不懂规矩,冒犯你了。”
关雨摇摇头:“没关系。”随后她鼓足勇气在那位俊俏的郎君开口解释之前亮出了自己的学生证。“这是楚娘娘的政策,只要凭借着学生证,坐公共马车牛车便不要钱。”
柳忻郁这才又继续接话:“阿耶你瞧,这是人家楚娘娘为了体恤学生出了政策,可不是什么乱来!”
柳忻郁的阿耶叫柳玉成,他看了一眼关雨的学生证,又好奇地问:“这楚娘娘对学生竟然这番照拂?”
关雨觉得此刻自己必须维护楚娘娘,将楚娘娘做的那些事告诉这个男人。
关雨说:“这是自然,在江南只要是适龄的孩童都得去读书,而且不交束脩,只交些书本费。”关雨顿了顿,又说:“楚娘娘说过我们是江南未来的花朵,是江南未来的脊梁。”
呼,累死她了,她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柳玉成没想到关雨能说出这番话来,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沉闷的小娘子来着。
柳玉成笑道:“没想到扬州的小娘子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关雨不服气地又回了句:“小娘子怎么了,我们从不比小郎君差。”
柳玉成还想再辩驳两句小娘子在读书上确实不如小郎君的话,下一秒他就被柳忻郁捂住了嘴,“阿耶你要害死我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在扬州别把你在家那套家主的鬼样子带来吗,我过几日要考吏事了,你别害我政审过不了啊!”
柳忻郁又对关雨笑:“小娘子,我阿耶第一天来岳县,还有些老旧的思想,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我是坚决支持娘子们从政从商从事各种职业,我从来不觉得娘子比郎君差!”
关雨静静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所以,小娘子你可千万别告妇联啊。”
关雨点了点头。
柳忻郁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手从柳玉成的嘴上拿了下来,“阿耶,我不是和你说了楚娘娘治下和所有地方不一样吗,在这里女人和男人都是一样的!”
柳玉成反问:“我说的话还能影响你?”
关雨默默接话:“我听老师说过,吏事审查要查三代,现在查不了三代,两代总的查的。”
柳忻郁在一旁疯狂点头,“你知不知道这吏事考试有多少人参加,只招收多少个岗位?万一有人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去举报我,说我的阿耶思想觉悟有问题,在公共场合说破坏团结的话,我很有可能就直接被换下去了。”
柳玉成这才乖乖闭嘴,“这下我知道了,我闭嘴就是了。”
柳玉成似乎是来参加扬州的,他又继续说:“你说的那报纸,当真这么神奇?以后看书都不用抄书了?”
纵然这一路上的各种东西已经将柳玉成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但是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最关心的还是那印刷技术。
不用抄书,直接印刷,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实在是有太大的诱惑力了。
柳忻郁点头。“这不是马上回我和大兄租住的住处你就能看到了。”说完柳忻郁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学堂里读书,都是用的印刷的教材了,运用的可广泛了。”
关雨看着柳玉成那求知的眼神。
“只能看一眼 ,就一眼哦!不可以上手摸!”
关雨小心翼翼的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语文册子,然后飞快的展开给柳玉成看了一眼。
柳玉成眼睛都直了。“这印刷技术当真如此神奇!你瞧见没,那字,方方正正的,所有的笔迹都是一样的!”
柳忻郁淡淡地说:“看到了看到了,都说了我已经看过了。”
关雨一路上又听着父子二人聊天,自己时不时的插几句话,气愤倒也轻松愉悦。
到下车的时候,柳忻郁还特地对她说“小娘子,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哦。”
等关雨一下车,马车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又继续叽叽喳喳,“如此看来,当初你们二人晕倒在那岳县门口,确实是因祸得福了。”
柳忻郁也点头,“阿耶你也瞧见了,接下来又要打仗了,至少跟着楚娘娘,咱们可不用忧愁今天活不下去,明天吃不饱的事情,现在除了江南,哪里还能瞧见这样的风景。”
柳玉成点头,\“如此看来,是要举家搬迁到扬州来了。\”
柳忻郁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柳玉成一眼,“谁让你一开始生气我和大兄没有给高羡做事,不肯搬家到扬州来,你瞧,这下杨家的孩子今年读不了书了吧,人家小学堂都开学这么久了!”
柳玉成尴尬的笑,“我这不也是要来看了才知道扬州这么好,楚娘娘当真是真心为了百姓的。”
柳忻郁继续说:“你以为是你想来就能来的,还不是要等我先去申请,你们也要过了那半年观察期,才能正式的签那卖身.哦不对,现在叫人身合同保障书。”
柳玉成一想到那报纸,就心痒痒,他问,“怎么还没到你的住处?”
说起这个,柳忻郁就觉得心里苦。“我和大兄手头紧张,自然只能租偏远的房子,毕竟我们才还清欠款不久。”
柳玉成摸了摸脑袋,“那到时候咱们家搬家过来,那么一大家子人,还有你二叔和三叔那两房人,不是个大宅院怎么住得下?”
柳忻郁不以为然:“那就找三个小宅院,三家人分开住不就行了,阿耶,你不知道在扬州都不流行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吗。”
柳玉成观念老旧,当即就反对。“这哪里行,我们都是杨家人,怎么能不住在一起。”
柳忻郁实在是觉得和自己的阿耶交流起来很费劲,只想快些将这个话题跳过去,“到时候再说吧,总之你们人先过来,现在还没打仗,等打了仗,我怕想来的人多了,到时候手续就复杂了。”
柳玉成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他又问。“你之前说那郑由,当真在扬州?我待会看完了报纸能不能抽空去拜访他一下。”
柳忻郁回答他:“可以是可以,但是郑郎君现在在兴农部当吏事,也不知道最近忙不忙,咱们只能挑着他下班的时间去。”
柳玉成十分惋惜,“堂堂大骊从前的御使大夫,如今只要楚娘娘手底下做个小小的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