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武德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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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剡的笑容缓缓消失。

“怎会如此……”

于谦又道:“以张珪的身份, 若处理得当,必能为计划增添不少助力,一切就看光荐如何把握了。”

邓剡虚心请教:“我该如何把握?”

于谦告诉他:“就是先这样, 然后再这样,最后那样那样。”

邓剡:???

于谦见他一脸茫然,不禁皱眉。

他回想了一下, 自己在景泰位面也经常这么说话, 既然陛下能明白,邓剡却听不明白, 这一定是邓剡的问题。

于是他笃定地说:“光荐, 你要不要自己再努力领会一下,我都把计划告诉你了, 这一切显然已经不言自明。”

邓剡崩溃道:“怎么就不言自明了!你倒是继续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于谦:“……”

啊这,邓光荐究竟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难道就因为他憨吗?

没准还真是。

历史上,忽必烈抓到了邓剡, 本想劝降他, 后来发现他只会写词作文,完全不通政治, 又将他放走了。

张珪也深知自家老师的秉性, 纯良天真,又喜发文论,很容易惹出祸事,干脆将人留在了张府中。

他表示, 在哪里写书不是写, 为了安全起见, 老师你先搁我这儿待着吧。

每次邓剡要走,张珪就过来问一堆问题,“师事之”,以此挽留。

邓剡没有办法,只好继续住下来,给他把问题都一一讲解清楚。

就这么留了四年,实在是留不住,邓剡一心要回到江南故乡去。

不过,张珪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天下无人不知邓剡是他的老师,自然也没有谁不长眼去为难他。

总而言之。

邓剡因为政治上极度钝感,在改朝换代的乱世里,居然还过得挺好的。

文天祥和陆秀夫大约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不约而同,选择将身后事托付于他。

文天祥说,“光荐真知吾心者,吾铭当以属之。”

后来,邓剡果然给他写了各种列传和墓志铭。

陆秀夫将自己的崖山手卷数十,尽数交给了邓剡,让他将这些资料编纂下来,流传后世。

邓剡的后半生,主要就是在忙这两件事,不负故友所托。

于谦想到这里,心情复杂。

世事从来不公。

他的先生才兼文武,万古高风,世中无双,最后只能凄凉就义于柴市斜日。

反观邓剡,不管哪方面都差了先生不止一筹,活得还挺滋润。

但这也不能算作邓剡的过错。

毕竟先生如此完美,世上岂能有第二个人能同他一般。

邓剡许久听不到答复,推了推他:“小师侄,你好端端地发呆作甚,在想什么?”

于谦脱口而出:“在想为何先生如此完美,你却如此不济。”

邓剡:“……”

你三十多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文字!

在长久的打压下,他终于愤怒了,搜肠刮肚,决定给予一个有力的还击。

他的朋友文山,才不是样样完美,只是于谦不幸被蒙蔽了双眼而已!

然而,邓剡思考了半天,最后发现,文天祥好像居然真的……

没!有!缺!点!

要说外貌吧,文天祥“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绝对是个惊艳无双,天上少有,人间难见的大美人。

要说才华吧,文天祥是少年状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

邓剡作为他的昔日同窗,更是从小到大一直被他压了一头,早成习惯了。

要说能力吧,文天祥起兵勤王,运筹帷幄,转战千里,征伐沙场从容如覆掌。

要说风骨吧,这还用提吗。

于谦从后世而来,他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问题。

在后世,文天祥这个名字,显然已经成为了碧血丹心、浩然正气等许多美好品格的代名词。

邓剡:“……”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完美呢!

于谦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道:“光荐莫非有思路了?”

邓剡目光移到他脸上,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这个于谦,既然叫他的好友【先生】。

所谓徒不教,师之过(?),就让他好好来吹毛求疵一下,找出于谦的毛病,进而抨击文天祥!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邓剡道:“你的长相……罢了,如此美人,风骨秀峻,不提也罢,下一条。”

于谦面带微笑。

邓剡又道:“你的才华……”

于谦:“我有诗文集数卷、书法作品若干传世。”

邓剡睁大眼:“你的能力……”

于谦:“我文能治国抚生民,武能披甲安天下。”

邓剡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你的风骨……”

这个问题,于谦还真不好回答。

都说盖棺定论,他自己还没死,哪能知道后世怎么评价他的风骨。

就在这时,天幕中出现了一行字迹:

【万历皇帝朱翊钧】:于谦,朕为你谥号忠肃,是上上谥。

【万历皇帝朱翊钧】:危身奉上曰忠,险不辞难。

【万历皇帝朱翊钧】:刚德克就曰肃,成其敬使为终,执心决断曰肃,言严果。

于谦:“……”

人还好端端活着,忽然就得知了自己死后的谥号。

心情复杂!

【弘治皇帝朱祐樘】:朕给你加封了光禄大夫、太傅,建祠堂,题字“旌功”,组织祭拜。

【清高宗弘历】:朕为你题字“丹心抗节”。

【汉光武帝刘秀】:清高宗,怎么哪儿都有你?

【汉光武帝刘秀】:上次那个说要给文天祥写文的,也是你吧。

【清高宗弘历】:文章已经写好了,正准备刻上,就叫《御制宋文信国公文》。

【宋孝宗赵瑗】:呜呜呜,朕也好想给于谦题字追封。

【清高宗弘历】:跨、跨时空追封?!

【宋孝宗赵瑗】:就封个“救世英杰,帝国双璧”好了。

【陈文帝陈蒨】:双璧?

【陈文帝陈蒨】:除了于谦,还有一位是?

【宋孝宗赵瑗】:另一位,自然是朕那能文能武,才貌双全,文人中最擅打仗,武将中最会写诗文的绝世天才辛幼安了。

【大秦天王苻坚】:宋孝宗夹带私货,叉出去!

【宋哲宗赵煦】:赵瑗每日一夸辛幼安任务完成(1/1)

【蜀后主刘禅】:你是懂副本任务的。

于谦把信息整理了一下,告诉邓剡说:

“我的谥号是忠肃,后来追封光禄大夫、太傅,后世几位皇帝给我建祠纪念,题字【旌功】、【丹心抗节】。”

邓剡:“……”

邓剡:“…………”

不是,你这么厉害还拜文天祥当什么先生,我叫你一声先生还差不多。

天下妖孽皆出一家,没天理啊!

他坐到一边,默默自闭去了。

于谦见状,又伸手将人拖回来:“好了,你过来,我把每一步要你做什么,都告诉你。”

于谦蘸了酒水,在面前桌案上写了几行字。

邓剡越看越是错愕,刚想问这能行吗,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于谦是一个精神内核稳定,情绪力量极强的人。

他的眼眸十分优美,锐利而沉稳,如同天崩地裂下犹巍然屹立的亘古青山,让心存犹疑的人一看,便瞬间感到有了主心骨。

也不知道为什么,邓剡忽然就相信了他,觉得这些事一定可以完成:“好,你放心,等我消息便是。”

于谦淡笑,拂袖抹去了字迹。

“跟你一起谋事,早晚要折寿”,邓剡嘀咕着,坐到旁边,接连喝了几杯酒压惊。

忽听有人轻咳一声:

“老师,你尚在病中,这般喝法不好吧。”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直接按住了酒杯,不让他再喝。

于谦回头看去,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锦衣貂裘,剑眉入鬓,清清爽爽立在宴会红烛边,神情一派英气勃发。

这就是张珪了。

邓剡见到弟子,先是神色一喜,而后又脸一黑:“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张珪,张弘范的儿子?”

谁知,张珪看起来比他还要惊讶:“老师居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小少年顿时眉头紧锁:“我不是故意欺瞒老师的,我分明跟您说过我姓张,又能在军营里自由出入……”

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不是呼之欲出了么!

邓剡却一脸坦荡地说:“天下张姓之人何其多?便是你元营中的将领,也有好几个姓张的呢,我如何能确定你父亲是谁?”

张珪:噫,不愧是他的老师。

乍一听,质疑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忽然,他心中涌现出了一个无比惊喜的想法:“所以,老师之所以同意收下我,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父亲位高权重,而是因为我这个人!”

邓剡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正是如此。”

张珪:!

他看起来简直一派欢欣鼓舞:“那我会努力证明老师很有眼光!”

邓剡拍拍他的肩,满是欣慰:“你有这份心就好。”

张珪表面矜持点头。

下一刻,趁人不注意,悄然背过身去,暗自狂笑不已。

一旁的于谦:“……”

绝了,这两人实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师门)。

憨得如出一辙。

他暂时不愿和张珪打交道。

尽管从历史上来看,张珪这个人的品行相当不错,可谓是元朝百年间,屈指可数的几个真正高洁君子之一,最大的缺憾可能就是有一个张弘范这样的爹。

邓剡将他教导得很好,授尽平生所学。

未来,张珪将作为大元宰相,讲经筵,行汉法,变儒治,平定叛乱,拥立新君,是文武兼备的一代名相。

他拔擢了不少汉官,也减免了众多的汉人劳役和赋税。

在自己身居高位之后,依然选择了汉法改革,向既定利益阶层斩首挥刀,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

然而,张珪未来再出众,毕竟还是靠其父的余荫入仕。

于谦不愿接触一个杀人灭国凶手的儿子,尤其是张珪他爹张弘范,如今还在威逼诱降他的先生,无所不用其极。

他悄然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张珪发现他不见了,就问自己的老师:“方才那人是谁啊,单看气质,都快比得上我了。”

邓剡:“……”

倒也不必每次都顺带夸一嘴自己。

他告诉张珪:“那是文山的一个晚辈。”

张珪又问:“他看起来跟老师颇为熟稔的样子,那他的立场是?”

是可以为大元所用呢,还是像他的老师一样,虽然坚决不入仕为官,但也不避讳和元人接触呢。

邓剡:“他的立场就是文山这个人。”

张珪瞬间心领神会。

懂了。

就是死硬派中的死硬派,宁死不降的那种。

“难怪他一边跟您说话,一边始终用余光看着那位文丞相的方向,好像很关切”,少年喃喃道,“真可谓是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啊。”

邓剡:“……”

这两个词是这么用的?

“回去抄书”,他板着脸地宣布,“《说文解字》先抄一遍。”

张珪苦着脸:QAQ

他小声说:“为什么我一见他,就有种遇见宿命之敌,爱恨交织、恍然大悟、人生各有其道、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的感觉呢……”

他以前也没见过于谦啊。

邓剡嘴角一抽,心想,你的问题,已经不是简单抄书能够解决的了。

这几个词组,不能说表答清晰,只能说毫无关联。

但他转念又想到,于谦虽然是后世的太子少保,但张珪也是未来的四朝元老,帝师宰相,身份上可谓旗鼓相当。

邓剡:我家崽也是很棒的!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鼓励道:“这说明,你以后会成长为一个很优秀的人,为师看好你。”

张珪立刻高兴起来:“谢谢老师!”

……

宴会上到处都是人,于谦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先生身边。

张弘范实在是不怀好意,安排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向文天祥劝酒道贺。

文天祥来者皆拒,肃然面南端坐,一动不动。

全场欢声雷动的热闹氛围中,像是泠川上一捧寂凉的雪。

唯独在看到前来的宋人降将翟国秀时,他沉如渊玉的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惊怒的微澜。

翟国秀曾是张世杰手下最重要的将领。

张世杰待他不薄,大宋更待他不薄。

他却在本该为国而死,舍身取义的关头,就这样果断投降了,甚至还捎上其他几个宋人将领,一起出卖了宋军所有的布防信息,人员安排。

崖山海战大宋的覆灭之罪,他绝对要占很大一份“功劳”。

而此刻,翟国秀正在满面笑容地过来劝酒,面上完全不见国破家亡的悲痛:“丞相,来喝一杯,别做那么绝,指不定以后还要再继续同朝为官呢。”

文天祥连正眼都不想给他一个,冷斥道:“你根本毫无廉耻之心。”

翟国秀被这话一刺,登时怒了:“宋国都灭了,你还清高什么?我不信你真的不怕死!”

他还想再骂两句,却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

忙退后半步,点头哈腰地让开一条道:“副帅,他就是文天祥。”

元军的副元帅庞抄儿赤满身酒气,大步走来,要请文天祥喝酒。

他是蒙古人,一向粗鲁好战,很不服被张弘范一个汉人当了上司,就想着立功压他一头。

文天祥是忽必烈点名要的人,庞抄儿赤觉得如果能劝降他,可谓大功一件。

什么?

之前张弘范劝降那么多次都失败了?

这只能说明张弘范废物,跟他庞抄儿赤有啥关系!

看看他手里的刀,再看看这杯酒。

要么喝,要么死。

文天祥区区一个南人,还是个书生,难道有胆子反抗他不成?

还真有。

庞抄儿赤高举酒杯,不无威胁道:

“他们都说你聪明,就应该……用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识时务,对,识时务哈哈。海上的十万南贼若是也能识时务,早就该投降大元,何必蠢笨不堪地来送死?”

文天祥伸出手,接过了杯盏。

晶莹的琉璃质地映着他明净苍白的指节,漾出一点清昳如水的光辉,仿佛刀锋乍现。

庞抄儿赤得意洋洋地想,这人也不过如此嘛。

忽觉眼前白珠一闪,文天祥径直打翻了这杯酒,酒液四溅,许多都落在庞抄儿赤的衣衫上。

“你!”

庞抄儿赤一愣,而后瞬间暴怒。

文天祥冷然扫了他一眼,虽未言语,眸底却明明白白铺陈开了无尽的嘲弄之色。

“你这卑贱的南人!”

庞抄儿赤眼睛瞪得血红,上前一步,提着他衣领怒吼,“老子走到哪,别人不是客客气气地对待,你敢如此辱我!今天就先杀了你,回头再向陛下请罪!”

他正要拔刀,却感到一股疼痛从手肘处袭来。

力道并不很大,却很巧妙,让他一阵使不上劲,放开了文天祥。

庞抄儿赤瞪眼看去,见一个身量纤长、气势凌厉的少年拦在了文天祥身前,目光如刀,剜在他身上。

“先生没事吧”,于谦回过头,紧张地扫视了一遍。

文天祥摇头。

庞抄儿赤暴跳如雷:“你又是什么人!像你这样的小崽子,我能一个打一百个!”

于谦是能在朝廷聚众打架、甚至直接把对方打死的人,岂会怕他,当场怒怼回去:“你大可以试试!”

气场max。

挑衅效果+++。

“你在找死!”庞抄儿赤果然气得连刀都忘记拔,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于谦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露出了一个冷笑。

砰。

二人激烈地厮打在一起。

天幕前的众人:“……”

好家伙,于谦身手这么厉害?

众人此刻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位自己看着长大,文静端庄的三好学生,面对校霸的挑衅,忽然怒而掀桌,施以正义的铁拳。

反正就,心情十分复杂。

南宋孝宗位面,赵瑗倒觉得很正常。

毕竟,说到擅长打斗,他身边就有一位。

百骑就敢冲击金营杀人,可谓是挑灯看剑、鲜衣怒马的天花板了。

辛弃疾显然也觉得于谦跟自己是同一类型的人物,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君臣二人看着天幕,对饮佳酿,时不时发出一些“这招漂亮”、“打死那个坏东西”的点评,气氛轻松而愉快。

三国蜀后主位面,刘阿斗更是态度十分淡然,对此习以为常。

厉害的文人一定擅长打仗,并且招招致命。

这难道不是人类共有的常识?

他的相父能身先士卒,六出祁山,于谦也可以啊。

不过是跟一个副元帅打架而已,基操勿六。

前秦位面,天王苻坚看着天幕上于谦的英姿,颇感惆怅。

他的丞相王猛,也是一个这般能征善战、横扫北境的……文人。

敢以六万军队,扫灭前燕三十万精兵。

如今,王猛却已却重病弥留。

“景略啊”,苻坚坐在他的病榻边,不停地唉声叹气,“若没有你,朕以后要如何去南征灭晋……”

他一说“灭晋”,王猛顿时DNA动了,昏睡中,剧烈咳嗽了两下。

不为别的,纯粹就是急的。

陛下,如今这局势,东晋它打不得啊!

一打必然要亡国的!

苻坚:!!!

他一见自家丞相有了反应,立刻挥手喊了一堆太医过来。

太医看了看:“丞相这是心情波动巨大,必须好好休养。”

苻坚使劲点头:“好!”

于是,王猛刚因为过于焦虑强行醒来,准备规劝陛下两句,千万别伐晋。

却被太医投喂了安神汤药,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王猛:“……”

丞相大人他内心是崩溃的。

……

天幕上。

于谦和庞抄儿赤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照常规水准而言,于谦毕竟是个文官,肯定是打不过元军副元帅的。

但庞抄儿赤喝了很多酒,动作都有些轻飘飘的。

他越生气,就越眩晕,很多时候根本使不上劲。

加上于谦想到,如果他后退一步,他的先生定然会被这厮欺负,于是也就寸步不让。

简而言之就是,虽然客观上比较势弱,但主观上,却有一腔孤勇意气撑着。

一时间,居然斗得有来有回。

声势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远处喝酒的张弘范。

张弘范:“……”

见鬼,这些人还真是一刻都不肯消停。

他了解到事情经过之后,很快算了一笔账。

庞抄儿赤本来也只是他的一个副手,这次崖山海战立下的战功,比起他,更是远远不如。

但如果能劝降文天祥,这可是大元未来丞相,关系到他能不能在朝中更进一步。

一边是随时可以丢掉的工具人,一边是未来的帝国之星。

这笔帐很容易算明白。

两者相害,张弘范决定取其轻。

他当即就转向了庞抄儿赤,声色俱厉道:“庆功之宴,大喜之日,谁许你如此冲动!”

庞抄儿赤气得破口大骂。

张弘范一挥手,示意亲卫把人送回去休息,又转头看向另一方肇事者,于谦。

这个总要小惩大戒一番吧?

文天祥伸手将于谦拉到身后,是一个全然回护的姿态,寥若寒星的明眸冷然看向他,映照着一天冰雪明灭。

张弘范:“……”

也罢,面子卖都卖了,也不差这一步。

他挥挥手,叫属下把二人带走,权当就此揭过。

……

是夜,文天祥给于谦上药:“以后切不可再如此冲动了。”

他还戴着镣铐,修长冰凉的手指伸过来,有些艰难地,一点一点蘸着药膏抹在他伤口处。

“那胡虏想要欺负先生,揍他一顿都是轻的了”,于谦一阵龇牙,”嘶,好痛。”

先生的动作便愈发轻柔起来。

他是青竹猗猗的君子,在凄冷的夜风中静默低眉,嗓音温和如月,又似在轻轻地叹息:“你这般锋芒毕露,孤注不回,恐难见容于那些庸常世人……我担心你以后会过得很辛苦。”

——就像我一样。

“才不会呢!”

于谦自信地说:“先生放心好了。”

打架明明就是他大明文官的传统艺能嘛。

【作者有话说】

张珪(指着于谦的背影):这是我宿敌

于谦:?你不要乱碰瓷

危身奉上曰忠,险不辞难。刚德克就曰肃,成其敬使为终,执心决断曰肃,言严果————出自《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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