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第36章

干卿底事Ctrl+D 收藏本站

最终, 陆秀夫和张世杰都同意了这个冒险计划。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眼下只剩这一条活路, 怎么着都得努努力,逃出生天。

为此,郑成功和陆秀夫一道进行了极其详尽的部署。

张世杰主要负责战略性威慑, 简单来说, 就是抱着剑杵在门口,神色冷漠, 方圆十里基本上生人勿近。

忽然发现自己被当成了门神的张太傅:“……”

好气啊!

他走过去, 站在陆秀夫身后细看,发现二人正在对照吏部给出的材料, 整理人才清单。

这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

尽管在连日交战中,本方折损了不少人马,但因为在外围,还有几千艘民间渔船,拖家带口地赶来相助勤王。

这些渔船之前都没统计进人数, 如今, 因为需要挖掘人才,只能再从头一一登记。

郑成功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 忽而将案卷一推, 皱眉道:“这般一个一个记录,效率实在是太低了,总得有个具体目标吧。”

陆秀夫沉吟:“延平以为如何?”

郑成功徐徐道:“我们本次出海,目标是日后回归中原, 因此, 一定要在陆地留下大量人手, 四散入民间活动。一是搜集信息,二来,也可以为来日复宋创造声势。”

这就好比他日后挥兵向台湾,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手,留在了后方的厦门和福建沿海。

甚至整个江南一带,也有不少遗老缙绅、沿江百姓们,明里暗里地跟他们联络,行走四方,进行援助。

像宋末这个情况,在江南地区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心所向的。

至少这一代人,都还在奉大宋为正朔,众多遗民更是逃入深山,宁死不仕元。

但是下一代人,就不好说了……

郑成功忽然想起一桩大事:“礼部侍郎邓光荐在何处?”

陆秀夫当即要把人叫来,郑成功抬手制止了他,陷入了沉思。

邓剡是大元宰相张珪的老师,他对张珪的悉心教导,直接导致了后来张珪进行变法,拥立新帝,硬生生又给元朝续上几十年的国祚。

等张珪完成了变法,天下百姓咸向往之,深以为慕,生活大大改善,对故宋的思念也日渐消亡。

等于说,在那个时候,宋朝复国的民心基础已经没了。

若是将邓剡留下,多半不会再有张珪变法,然而张珪不变法,天下百姓就要持续遭受赋税徭役、恶吏欺凌之苦。

一时间,饶是郑成功一向果决明断,居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留下邓剡。

他把难题抛给了对面二人。

张世杰开口道:“自然是……”

让邓剡跟他们一起走了,难不成真要去元营教导张珪?

话未说完,他就感到陆秀夫悄然伸手拽了拽他衣袖。

张世杰顿感不悦:“君实,这次你总不能再不让我说话了吧,我的想法何错之有……”

陆秀夫握住他手腕,又拽了拽。

张世杰生气地闭上了嘴。

陆秀夫沉吟半晌:“照此而言,光荐这一次只能留下,不能随我们去。”

原因有二,一是心怀天下苍生,不可能坐视百姓受苦。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邓剡与张珪关系密切,便等若他们在元人的最高层领导中,拥有了一个可靠信息来源。

郑成功却神情微妙地沉默了一会:“邓光荐的性格……真的能给我们当眼线吗?”

从于谦副本来看,邓剡绝对是个标准的铁憨憨,能跟张珪成为师徒,那更是二憨聚首,憨到家了。

这人心中倘若揣了事,只怕还没做成,就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卖了。

陆秀夫:“……”

居然连后世都知道邓光荐的为人了么?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深感棘手,“不若我们同光荐演场戏,不让他知道个中内情?”

郑成功心想,这确实是个办法:“就交给君实了。”

他当下将此事先放到一边,又进入了下一题:“这些渔民和渔船,基本也都要让他们四散开去,留在陆上活动。”

陆秀夫颔首:“这是自然。”

小渔船又不是远洋航船,根本不足以支撑长途航行,他们的战舰又搭不了那么多人。

在此之前,必须将渔民队伍、甚至整个崖山军民群体中,那些具有一技之长的人留下来。

当下,陆秀夫命吏部官员,前往在各船船头张贴榜单,令每个人都将自己所擅长的技能记录下来。

张世杰也按计划行事,派一名亲信下属,前往元营与张弘范接洽,表明愿意投靠。

他在信中特别声明,已经严格控制了陆丞相和小皇帝,限制一切行动,张弘范必须给出合适的诚意,他才会带人投靠,否则就全部杀之,玉石俱焚。

张弘范见到密信,先是勃然大怒:“封大将军,封侯,掌万户?他还真敢开口!”

紧接着,他又面露鄙夷之色:“我就知道如此,张世杰这个叛贼,朝三暮四,轻于去就,见我大军摧枯拉朽,果然坐不住了。”

若是旁人换在张世杰这个位置上,说要投降,他多少会怀疑一下,对方背地里是不是有其他图谋。

毕竟对方位高权重,完全是朝中第一人,又一路随着崖山王廷海上飘零,算得上忠心耿耿。

但换成张世杰,张弘范真的一点都不起疑!

无他。

张世杰早年出生于范阳,正是张弘范他爹、汝南王张柔手下的军户,后来因罪出逃,南下奔宋。

在张弘范看来,张世杰这个人本就是谋逆之贼,彻头彻尾的叛徒,当年能背叛他爹,现在自然也能因为利益背叛宋。

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什么碧血丹心、忠贞不二?

张弘范当下微微冷笑,派了一名亲信回讯,客客气气地跟张世杰虚与委蛇,讨价还价。

另一边。

陆秀夫的榜单张贴出来后,还真找到了不少特殊人才。

有掌握了舂米技术的农民,有冶金工匠,建筑工,茶师,会造纸的书坊老板,有木匠、篾匠、瓦工匠,有来自临安地区,擅长织布与纺织的工人,甚至还有一个说自己能给母猪做产后护理的。

郑成功:!

这最后一个,绝对是奇货可居啊!

他当即把人唤来,拿着玉玺一顿咔咔咔,给对方封了个小官。

丁二见了封官书,感激涕零,磕了个头,表示家中还有弟兄几个都是养猪专业户。

郑成功:“好,这以后的饲养事业,就都交给你了。”

人走后,陆秀夫欲言又止:“……虽说陛下年幼,但延平以后还是莫要直接拿玉玺盖章。”

流程总要走一下的吧,别这么僭越好不好!

郑成功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这有什么,我在家一向都是这样的。”

陆秀夫:?

不是,你在家一向哪样,驱策天子如傀儡?

郑成功随意把玩着帝王玺印,翻来覆去,修长手指被玉色的温润光华一映,仿佛流动着一片清冷的明月:“当然是左手写公文,右手直接拿玉玺盖章通过。”

“这天下,本该是我家的天下,是我父皇的天下,反正不该为那永历所篡夺。”

他看了一眼陆秀夫,忽而轻笑道:“所以,我素来勤政,这种事都是自己解决,绝不假手于他人。”

陆秀夫:“……”

原来是这种「勤政」,这种「不假手于他人」法!

不是,你看我作甚,难道要我夸你这个权臣当得好?

然而郑成功还在看着他,陆秀夫沉默了半晌,只好试探性地赞美了他一句:“你……效率很高?”

郑成功点头:“还有呢。”

他一向神情高傲,总有几分我行我素,目空一切。但这种高傲绝不让人讨厌,反而万般光彩夺目,意气风发如一团烈火,浩荡摧燃四野。

没有人能抗拒长夜冰霜中,一捧最明亮的炽焰。

陆秀夫沉默许久,仿佛听见了自己良心碎裂的声音:“是的,你做得没错。你身居高位,独断朝野,撑起一个国家,真的是很辛苦,就没必要再找皇帝汇报,增添额外的工作量了。”

郑成功满意点头。

此次前往海岛,一切农业牧业都要从头开始,必须尽量将本土能找到的粮食种子和家畜幼崽全都带走,最好能将整个产业链都打包上。

这般紧锣密鼓准备了许久,众人依照职能部门,被分作若干小队,确保建房、种植、造纸等每一条基础生产线上,都有合适的人员安排到位。

这日,陆秀夫找到他:“延平带来的这些军火图纸,该如何投入生产?”

郑成功沉思,这桩难题确实很棘手。

武器不像其他的东西,按照图纸就能生产。

首先必须得找手艺精湛的匠人,稍微出一点差错,军火有误,可能在战场上就会造成巨大的危机。

其次,还得有丰富的原材料。

这个倒是问题不大,台湾和吕宋二岛,矿藏都十分丰富,只需要按照地图勘探开垦就行。

但是匠人……他们确实缺,而且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培养起来。

郑成功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故技重施:“去元营抢人吧,抢走几个技术骨干!”

陆秀夫:“……”

张世杰:“……”

郑成功灵光一闪,又道:“既然要抢手工匠人,不如把一些知识人才也抢了,元军一路航行海上,必有造船大师和航海人才相助!”

“对,还有元营宝库,这个可不能忘了。张弘范灭宋之后返回大都,肯定要进献东西给忽必烈,我们赶快抢过来!”

陆秀夫:“……”

张世杰:“……”

假如双方不是死敌,他真想说,放过元营吧,薅羊毛也不能成天光逮着一只羊薅啊!

……

不久后,即是张世杰和张弘范约好的投诚献俘日期。

俘虏:陆秀夫和小皇帝赵昺。

他为了恶心张弘范一把,三番五次说自己要当元朝大将军,自领军队。

张弘范气得暴跳如雷,却又顾忌宋人小皇帝在他手中,生怕谈崩了,对方直接来个一了百了。

宋人小皇帝的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

活捉了他,就等于故宋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凝聚人心的领袖,即便再有任何的反扑,也不过是一点冷灰残烬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最后,张弘范只好捏着鼻子应下,在上禀忽必烈后,甚至为张世杰打造了一块全新的金灿灿将军印。

这一日。

张世杰等人换了中空船只,无数战士都掩藏在船舱内,不露行迹,等待着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为了防止张弘范从船只吃水深度上看出不对,特意将船底新粉刷了一遍,盖过了从前的水痕印迹。

船只即将离开崖门,驶入元营。

陆秀夫缟衣如雪,拔下了玉冠,簪横鬓乱,戴着重重镣铐,半跪坐在船头。

深冬的海风清冷如霜,郑成功走过去:“陆相公先起来吧,还没到开始演的时候。”

陆秀夫眨了眨眼,缓缓道:“我先酝酿一下情绪,以免等会爆发不出来。”

郑成功目光又移向一边。

陆秀夫一只手揽着小皇帝,指尖白净如玉,像是玉树琼花间,一片轻盈温和的飞雪。

小皇帝完全不清楚等下要去做什么,被丞相抱在怀里,兀自安心地呼呼大睡。

郑成功看了陆秀夫一会,看晴霁的暖阳洒在他眉边发上,为颀长眼睫镀上一层淡金,流转开阖间,依稀流动着温润的江南烟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下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万一诈降失败,就是死无全尸。

可他站在这个地方,望着陆秀夫神色自若,笑意浅淡,居然品出了一两分的岁月静好来。

只能说,小陆相公真是一个神奇的人,有着奇妙的安抚人心力量。

郑成功忽然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陆秀夫微感讶然:“是谁?”

郑成功沉吟:“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也是丞相么?”

“不,他是前农民起义军领袖、安西大将军,如今的一字王。”

陆秀夫:“……”

不是,这听起来跟他根本毫无相像之处啊!

郑成功也觉得自己的描述好像有点问题,立刻打了个补丁:“你们虽然听起来不一样,看起来也不一样,职业不一样,性格……好吧,也不一样。”

“——但给我的感觉是类似的。”

陆秀夫不禁好奇起来:“既然这么多不一样,我跟此人究竟何处类似?”

郑成功远眺着一望无垠的海面,眸光清澈而深邃:“你们都是那种精神力量很强大,深得人心,在分崩离析、急如星火之时,一见就会感到很安定的人。”

“而且为人非常温和包容,我可以对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只要不触碰到他为人的底线,他都不会生气的。”

“甚至可以把所有不想做,或者懒得做的任务都推给他,只需要说两句好话,他一定会答应的。”

譬如什么帮忙抄写宋史、批改公文、画战略图啊,还有帮忙收拾一下犯事的不孝子,吊起来打一顿之类的。

陆秀夫:“……”

你干脆直接说我们两个都是纯纯大冤种好了!

这么一对比,他觉得郑成功真的就是异时空版本的张世杰。

都喜欢动手(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郑成功把他扔上船的那一句“走你!”),都位高权重(一个枢密史,一个异姓王),而且还都十分专横独断,把持朝政。

最重要的是,南明和宋末两个时代,都是流亡小朝廷,并且都是两大巨头共同扛起朝廷旗帜的政治格局。

宋末是一文一武,南明则是两个武将,当然很多时候,郑成功也可以当作文官来用。

陆秀夫由衷地感叹道:“你的这个朋友——”

郑成功:“李宁宇,李晋王。“

陆秀夫:“这位李晋王,他每一天过得可真不容易。”

“才没有”,郑成功立刻反驳道,“我比他聪明多了,他其实很轻松的,每次只需要跟着我的思路走就可以了。”

陆秀夫心想,「跟着你的思路走」,这么一说感觉更惨了。

他有个疑问:“延平王是二字王,单从位格上来说,应该略低于一字王晋王吧?”

郑成功点点头,他本来也可以封一字王,「潮王」的,但因为讨厌永历帝,所以坚决辞去。

“这也没什么”,他道,“一般都是我说了算。”

他一袭红衣翻飞,立于海天之间,炽火般回看了陆秀夫一眼,神色傲然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才不会舍得让我难过。”

陆秀夫:“……”

此刻,他忽然对素未谋面的李定国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沉默许久,陆秀夫露出了一个恬淡的微笑,抬手拍了拍郑成功的指尖:“是的,没有人会不喜欢我们延平。”

郑成功微微颔首:“你很有眼光。”

正说着话,忽听见外面一阵喧嚣:“让开,我要见陆相公和圣上!”

守在外面的众多侍卫拦不住人,很快就被他闯了进来。

来人一身文士长袍,形容清瘦,目光粲若朗星,影影绰绰,照彻了关河千里的风霜明灭。

他见陆秀夫身披枷锁,长发披散,而小皇帝倒在一旁昏睡,整个人未曾说话,眼眶先已红了:“陛下!君实!”

正是邓剡。

郑成功一瞬间惊呆了,忙用目光问陆秀夫,邓剡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计划里没有这条啊!

陆秀夫:“……”

差点忘了,有一场戏还没演。

宋廷一众高层基本都清楚了今天的诈降计划,却都有志一同地瞒着邓剡这憨憨。

一来怕他误事,二来也是打算让邓剡去投元营,未来当张珪的老师,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当下,陆秀夫给了郑成功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当即拔出剑,冷然架在了邓剡颈间:“闲杂人等退后。”

邓剡悲愤交加,热泪盈眶道:“那你就一剑杀了我!张世杰贼子要裹挟圣上前往元营投降,何不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他身形一动,就要撞上剑锋。

陆秀夫忙道:“光荐,且听我一言!”

他长睫轻轻一闪,抖落下一抹明萤流霜般的泪痕:“今日一见,庶几成生离死别,还望光荐来日宜自珍重,留待有用之身,莫再做此等行径。”

邓剡握着他的手,骇然道:“君实的意思是……”

他要去元营自杀殉国?

陆秀夫沉痛地点头:“国之将亡,岂能独存,不过是引颈成一快罢了。”

邓剡顿时如同受到了某种感召,慨然道:“好!那我先走一步,我们黄泉路再见!”

说罢,他长身而起,一整衣冠,向南面拜了三拜,跃入了奔流不息的海水中。

藏在水下的宋人士兵赶快动起来,把在巨浪冲击下昏迷的邓剡,顺水往一个方向推。

此时,两方船只已经在逐渐靠近,邓剡落入水中之后,被海浪一阵席卷,拍到了元军阵营中。

那边一阵吵吵嚷嚷,把人打捞起来,总算初步确认了身份。

之后,有一个鲜衣怒马、背负弓刀的高挑少年出现,正是张珪,听到邓剡的名字,面露一丝惊讶之色,匆匆将人带走。

郑成功松了口气。

吁,总算把这憨憨送走了。

至于怎么让现在心如死灰的邓剡重新振作起来,热爱生活,那是未来张珪需要苦恼的事。

他们在邓剡面前演一把,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张珪可不傻,能看出一个接近他的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从今往后,邓剡就将继续他在历史上的轨迹,好好教导张珪变法。

直到若干年后,他们这一群人从海外归来,再来个里应外合,光复神州。

“时候差不多了,我先走一步”,郑成功对陆秀夫一拱手,“陆相公保护好自己。”

陆秀夫点点头,关切地说:“延平一定注意安全!”

郑成功要去第一列的小渔船上做好准备,到时候,直接从浅滩切入元军粮库,进行秋风扫落叶式的掠夺。

元兵们素来对浅滩不加戒备,因为那里根本就无法泅渡,除非使用极小的渔船,又有着极其特殊的风向条件。

今日,正是这样的一个时候。

全崖山最厉害的气象学大师陈英,大明太祖他外公,为郑成功选定了这个顺风顺水的行动日期,同时,也是一个远洋出行的良辰吉日。

行驶小渔船抢劫完一遍后,郑成功将会重新回到远洋航船上,负责接应所有人。

……

张世杰命令属下挟持住陆秀夫和小皇帝,自己站在一边,等待张弘范过来与他相见。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问戴着镣铐,素衣如雪的陆秀夫:“君实,你感觉难受么,要不要给你手腕上塞点东西?”

陆秀夫不觉扶额:“……你清醒一点,我现在是阶下囚。”

外面传来了士兵们的喧哗迎接声,张弘范来了。

陆秀夫跪了这么久,人都麻了。

但演员的基本素养还是让他迅速找回了状态,换上了悲愤的神情,大声说:“张贼!你叛国投敌,是为不义,背主求荣,是为不忠,如此品格卑劣行径沦丧,真真令人发指,寸磔挫灰难赎其咎!”

张世杰飞快地接过了他的戏,一脸冷漠道:“国家将亡,我自然要尽早为自己谋划,保全己身,何错之有?”

陆秀夫再骂:“贰臣贼子,我与你不共戴天!日后九幽碧落,穷泉天壤,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张世杰差点笑出声,心想这不是来世之约么,算什么威胁。

被他一瞪,立刻肃了脸色道:“哼,似尔等迂腐愚忠之人懂什么,我作为大宋忠臣,征战多年,血溅百步,居被发缨冠之义,行奋不顾身之实,对宋廷已是仁至义尽,今日问心无愧!”

陆秀夫大怒:“巧言令色!古来唯有救亡存亡之士大夫,未闻负国乞降之忠臣!”

张世杰冷冷道:“哦,那你今天见到了。”

“汝狂悖沽名,平陵跋扈,丧耻忘君,今日之祸当为首罪元凶!”

“陆相公但循前例,食古不化,岂不知随着时随世异,人也要灵活地改换门庭!”

“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你不识时务心思死板!”

“无耻之尤!”

“愚忠之徒!”

走到门口的张弘范:“……”

骂吧骂吧,狗脑子都骂出来最好。

别说,这骂战还挺精彩的,来走一趟真不亏。

一开始,他还对宋军龙舟,这个见面地点提出反对意见。

但张世杰表示,小皇帝是天子,岂可轻易移跸?自然是你过来相见。

张弘范只好同意。

他生性谨慎,既然要前往敌方龙舟上,自然是重重严加戒备,非但自己带了众多亲兵跟随,元军的无数战舰也陈列在不远处,形成包围之势,严阵以待。

张世杰带着一脸虚伪的笑容迎接上来,和他开始了一番漫长的问候,以及,讨价还价。

主打的就是一个拖时间。

另一边,郑成功已经长驱直入,悄悄绕到了后方粮仓。

而负责潜入到张弘范主帅船上,悄咪咪四处走动,掳走技术骨干的,是殿帅苏刘义和其下属。

苏刘义是苏东坡的后人,大宋军中最根正苗红的嫡系之一,在历史上也是殉国而死的。

可以说,人品相当可靠。

就是有点太可靠了,非常正直,宁折不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郑成功在他出发前,再三耳提面命,希望这位君子可以放下身段,豁出去,拿出土匪下山的气势来。

“你对着这清单,有什么拿什么,越多越好”,他拍了拍苏刘义的肩,“苏公,大宋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中了,一定好好干!”

苏刘义有点迟疑:“这……”

郑成功给了他致命一击:“你也不想日后大家飘零海外,因为缺乏资源,四处无依无靠,仅有的一点崛起希望都被葬送吧?”

苏刘义一惊:“断断不可,延平王放心,我照做便是!”

他果然牢记嘱托,一路带人疯狂扫荡:“记住,少拿点金银珠宝,多拿丝绸瓷器,延平王说了,这些都是海上贸易的抢手物资。”

“茶叶什么的也都带上吧,到海上就没有了!”

“这个剑也不错,拿上拿上!”

……

苏刘义化身为狂暴土匪,洗劫了大半座元营,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倘若张世杰望见自家温文尔雅的下属变成了这样,必然要仰天长叹。

一群人抢得正欢快,不觉声音有些大,叽里呱啦地议论起来。

正在此时,或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旁边一扇紧闭的门中,忽而传来了砰砰的敲击声。

苏刘义大吃一惊,对众人做了个肃静的手势:“谁在里面?”

对方一顿,敲击声更激烈了。

苏刘义四处走动一看,发现这房间位置偏僻,只有一扇小窗通向外面的海面,正好在与他们相反的位置。

这房间隔音效果好得惊人,他又不能到海上去看,自然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谁。

苏刘义挥剑欲斩门上枷锁,连劈几次,火光四溅,枷锁却仍旧牢不可破:“这里面好像关押了什么人,要救吗!”

“殿帅,我们时间不多了”,旁边人立刻提醒道,“延平王已经在催促了,我们得趁元贼没反应过来,赶快去抢工匠和航海师傅!”

苏刘义转头一看,远处波涛之间,郑成功果然已经挥舞大旗,打出了撤离信号,让他们加快速度。

当下不敢再迟疑,指挥众人把东西都收拾好,立刻向匠人所在的船舱奔去。

这般抢了一通之后,众人连人带货大赚特赚,纷纷满载而归。

下属们清点着收获,满意极了:“这么多宝贝,一定可以给我们建国提供充足支持!”

“此言差矣”,苏刘义却道。

他就地取材,在宝库里挑挑拣拣,将凡是能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东西,全都分门别类,装进了众多的小型礼盒中。

最小的一个盒子,甚至只有一根手指长!

下属们大惑不解:“殿帅,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刘义一脸深沉:“这些东西,搞不好到时候要拿给海外土著当礼物,还是尽量用小包装比较好,省得一次取太多。”

他想了想,又拿出小刀,把手指长度的小盒子又切割成了两份:“不行,还是再省省吧。”

毕竟,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了啊。

下属们:“……”

今年的大宋抠抠之星提名,绝对非你莫属!

……

苏刘义的节约行为回荡在天幕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老朱对此大加赞赏,甚至不停地感叹,这个苏刘义如此勤俭持家,为什么不出生在他洪武朝?

一定可以成为他的心腹之臣啊!

还有某一些以勤俭著称的皇帝,大秦天王苻坚、宋武帝刘裕、隋文帝杨坚等人,也纷纷向苏刘义点了个赞。

然而动静最大的,还得数北宋神宗位面。

宋神宗看着天幕上的苏刘义,露出十分满意之色。

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宋忠良,而且还是苏东坡的后人!

如今,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等人的祖先还不知道在哪,好不容易有个苏刘义,这不得狠狠抓牢了?

他当即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把一旁的苏轼拉过来说:“爱卿,朕这就找几个候选人过来跟你相亲,如何?争取早点把苏刘义生出来。”

苏轼:“……”

苏轼:“……….”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吐槽这个苏刘义是他的八世孙,都不知相隔了几百年,还是应该告诉宋神宗:“官家,我已经成亲很久了。”

“是吗?”宋神宗喜上眉梢,“要不要朕给你放几天婚假,回去生孩子?”

他又转头看向了苏辙,勉励道:“子由也要多加努力才是啊。”

毕竟都是同一个家族的,基因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辙眉头一皱,秉性刚直的他正想劝诫官家一番,不料,却被他的冤种哥哥使劲拽了拽衣角,不让他再说了。

苏轼:芜湖!

快乐的带薪休假谁不想要?!

他才不管是因为什么给他放假的呢,这就准备浪起来,今天西湖吃鱼,明天沙洲看雪,过几天再醉卧琼楼玉宇,摘一轮月色。

这日子,简直快乐胜神仙啊!

宋神宗把这家伙送走,顺带赏了一大笔钱,让他不把钱花光就别回朝中,终于松了口气。

这人间,一下子就清净安生了!

他对王安石挤了挤眼睛:“先生快来,这下可以放心变法了。”

……

郑成功很快接应苏刘义等人上了远洋船。

此刻,张弘范仍旧被还被张世杰拖在龙舟上,二人谈妥了条件,正准备交换俘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窗外一个巨浪打过,猛然击碎了窗户,灌入室内,奔腾咆哮地汇成一条长河。

苍茫云涛铺天盖地而来,众人一时间被浪花冷冷拍在脸上,不免各自东倒西歪。

混乱中,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张弘范心一沉,当即高呼:“严加戒备!莫让人走了!”

却听铮然连声,等待许久的宋军死士从被掏空的舱中一跃而入,有无数刀剑在瞬间出窍,许多的火器在此刻上膛,轰隆隆炸成一片。

龙舟很快被凿穿,四处海水茫茫翻滚,张世杰等人趁机脱身。

龙舟本来也不是远洋航船,不可能跟着他们上路,索性在这里发挥了最后的余热。

在火光冲天中,它砰地一声炸开,轰然解体!

元军各自狼狈奔逃,张弘范当机立断地跳下水,游到了最靠近的一艘船边,终于站定了身形。

他看见不远处正在被从海中打捞起来的陆秀夫,眼神一厉,大喝道:

“开……”火!

然而,话音未落,忽有一支凌厉的利箭破空而出,钉向他咽喉,而后又是穷追不舍的两箭。

张弘范不得已侧身躲避,这句命令自然也没说完。

原来,郑成功在船头眼看情势危急,随手取了身边人的一张弓,跃上桅杆,拈弓搭箭,一连三箭,在间不容发之际连成了一道直线,激射向他。

张弘范虽然躲过了前两箭,却没躲过第三箭,摇晃几下,中箭落海。

元军们纷纷大惊,急忙下海捞人,在急促的风浪之间穿梭。

郑成功趁机将陆秀夫拽上来,和张世杰站在船头,各自握着兵器,严加戒备。

无数的船只上,众人摇桨的摇桨,张帆的张帆,掌舵的掌舵,一路海风呼啸,浩浩荡荡托起战船,飞也似的去远了。

张弘范中箭昏迷,副将李恒代为指挥军队,号令属下即刻追赶不得有误,违者立杀。

元军一路穷追不舍,宋人在速度不曾减慢的情况下,不时返身对他们进行还击。

这是一场场互有伤亡的血战。

就连许多地方的海水都被短暂染成了红色,氤氲如喋血。

好在众人占据了先发优势,风向又大为有利。

再加上郑成功有着详尽地图,他们一路上特意从暗礁群等极其凶险的地方经过,本方能够按照地图走出生路,元人士兵却不行,一下被坑死了不少。

就这么一路航行,连日过后,身后元兵追踪的身影渐渐被抛下,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众人心思方定下来。

“算是迈出驶向海外的第一步了”,张世杰以剑支地,疲惫地趴在船头栏杆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有一种重又活过来的感觉。”

郑成功感觉自己三魂都散了七魄,附议道:“是啊,可真不容易。”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众人便是在海上日复一日地远航。

文武百官们几乎都因为之前的血战各自带伤,纷纷在修养,同时也要克服远洋航行所带来的晕船。

稍微好转些后,这日,船队恰好驶入了一处海洋暖寒流交汇处,来往鱼群频繁,纷纷杂杂,皆如被冻结一般停驻在此地。

众人便纷纷多停留了片刻,撒网下海捞鱼,个个满载而归。

张世杰也捞了一箩筐鱼回来,拿出调料若干,挽起衣袖,自告奋勇要给众人做一次烤鱼。

他拿着一根签子比划了半晌,最终像穿针引线一样,用签子此地穿过了一排鱼鳞。

郑成功在一边看着,觉得有趣极了,忙道:“我也要来!”

张世杰给他让了半个身位,却见郑成功将两条鲜鱼高高举起,又飞快地扔在地上,砰砰摔死。

“……”

张世杰只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延平王,你在做什么?”

郑成功理所当然地说:“在杀鱼啊!”

张世杰险些昏过去:“哪有这样杀鱼的,我一个北人都知道不对!不是,你在海边长大,之前难道从来没处理过鱼菜吗?”

郑成功态度很是淡然,笃定地说:“我没做过,但我看见旁人做过,肯定就是这样的。”

张世杰无语,直接挥袖赶人:“你不行,别添乱了,到一边去待着!”

郑成功眉梢一挑,根本不作理会,自顾自地占了位置,拨弄着木炭火星,态度悠闲得很。

张世杰大怒,他素来独断朝纲,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忤逆过了,偏偏郑成功又不是他下属,他也不能拿对方怎样。

“你到底要如何,莫非还想打一架,决定这烧烤架的归属不成?”

“就等你这句话!”郑成功挽起袖口,施施然道,“搞快点,打完我还急着吃饭。”

张世杰顿时剑都要拔出来了,忽见郑成功神色一滞,向天上白云深处看了几眼。

李定国正在天幕上,一连声地让他“不要冲动”、“远航在外,平安为上,小心掉进海里喂鱼”、“前途莫测,我很担心你”。

郑成功:好烦啊!

他顿了顿,一脸冷漠地坐了回去:“也罢,本王不同你一般计较。”

张世杰:呵呵。

太傅大人也气势一收,坐回原地,支起火架,开始慢悠悠地烤鱼。

他天生有一种凌厉肃杀的气质,手中不管拿着什么,都像是握着一把剑。

夕阳的余光照在他劲瘦修长的手腕上,仿佛是天地尽头,剑光尽处,挑起的一线锐利锋芒。

陆秀夫坐在他身边,看着篝火明灭,陷入了沉思:“为什么总感觉这次航行,好像有什么忘记带了……”

张世杰给烤鱼翻了个面,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你想多了吧,该带的都带了。陛下在,你在,我也在,文武百官们没缺,装备人才什么的也都没落下。”

虽然因为元兵追击,情况危急,但因为郑成功给出了准确无误的指导,这让众人迅速驶入海洋上路,十分有条不紊。

陆秀夫思索许久,仍旧不得要领。

“好了,君实,别乱想了,来吃点东西。”

张世杰选了一条卖相非常好的烤鱼递给他,又特意选了一条全场卖相最惨不忍睹的递给郑成功。

郑成功:“……”

他看了看手中形如木炭、闻似垃圾的烤鱼,一时沉默。

人可以偏心,但不可以没有心!

他看向天幕,气闷地找李定国吐槽:“宁宇,这个张世杰当真不干人事。”

【南明永历位面. 晋王李定国】:没事,这烤鱼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南明永历位面. 晋王李定国】:莫要耿耿于怀,开心一点,我可以帮你把几个烤鱼的原产地都打下来。

李定国望着面前的万里江山舆图,一任猎猎的风穿透军帐,吹动壁上林立的刀剑相击,清脆霜冷,仿佛即将开启厮杀的金戈铁马声。

他这么规划道:

【南明永历位面. 晋王李定国】:定个小目标,先入江西,再打湖南,这两地烤鱼的味道都相当不错,就是有点辣。

【南明永历位面. 晋王李定国】:嗯,然后再一路蜿蜒北上,什么重庆、四川之类的,都可以打一打,应天府绝对不能放过吧,长江边上一定有很多烤鱼。

【南明永历位面. 晋王李定国】:最后就可以越过山东,北伐直取京城了,京城毕竟人杰地灵,我去抓几个靼清御膳房的人才回来,天天给你烤鱼。

【东晋康献太后褚蒜子】:好家伙,晋王殿下真是个狠人。

【大顺皇帝李自成】:朕别人都不服,就服你,郑延平只不过是略微点评两句,你直接就要纵兵入京师,灭人家一国。

【魏文帝曹丕】:狗鞑子大概一直到被活活打死,都想不到原来是一条烤鱼引发的血案。

【楚宣武帝桓温】:学到了学到了,孤下回北伐也用捕鱼为借口。

郑成功:“……”

对于李定国的话,他感动确实是很感动,但是……

他依稀记得,几天前,李定国还是一个作风正直、行事明亮的如玉青年,结果今天一张嘴,就是“去御膳房抓几个人才”。

郑成功:哦豁。

对不起,都是他带坏了宁宇,他有罪!

南明永历位面,众人被李定国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起来。

“我提议”,临国公李来亨站到桌上,振臂高呼:“本次出征,我们应该把口号从「直捣京师,灭清复明」,改为「守护延平王的烤鱼」!”

张煌言摇了摇头:“延平王好惨,烤鱼都吃不上热乎的,我们得帮帮他。”

蜀王刘文秀也道:“等把地盘打下来,可以给延平王建八百十个渔场和烤鱼馆,即便每天换一家,都吃不完。”

最后,众人都看向了李定国,等着他做最终决定。

李定国见状,直接就顺水推舟地给出了自己原本的作战计划,恰好与此完美符合:

“既然如此,那就兵分三路,本王负责带着郑、李联军收复湖湘,煌言舟师入浙江,来亨带着夔东十三家攻打重庆奉节,还有,文秀留下守新会。”

嗯,湖湘、浙江、奉节、新会……都有很多鱼。

这是以攻代守的方法。

毕竟他们虽然在新会这座城市会师了,但从崖山海战的经验就知道,这个地方虽然有险可守,却绝非长久之计。

清人围剿大军一至,切断海路,顿时就能来个瓮中捉鳖。

如今,众人都即将去往自己最擅长的战场,陆战的陆战,水师的水师,让星火在各地燃烧,形成呼应之势,绝对能让清兵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虽然说因为目前敌我悬殊的局势,就算竭力浴血奋战,胜算也十分渺茫,但也绝对比死守在此处坐以待毙要好。

反正现在的策略就是拖,不断给清兵制造麻烦,拖到郑成功副本通关再说。

“最重要的就是兵贵神速,趁包围圈尚未形成,迅速流向八方”,李定国告诉众人,“此次行军乃是真正的生死存亡关头,一切严格守秘,不得有误——”

他顿了一顿:“违者定斩不赦!”

李定国为人素来宽和,甚至经常被吐槽“他这么心软/仁慈/温和,究竟是怎么成为战神的”,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定斩不赦”四字,当下一凛,纷纷答应:

“是,晋王/将军/二哥!”

另一边。

郑成功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从天而降的一大波烤鱼,多到能把人埋起来,他正在皱眉思索问题。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陆秀夫拿着烤鱼啃啃啃,始终是两眼放空,神游天外的状态。

张世杰无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还魂了君实,喝点水,你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小陆相公接过水吨吨吨,依旧一副沉思状:“说起烤鱼,那年在临安城中,我初登进士,就吃了一场全鱼宴,味道着实一般般。同行的还有文山,说他家乡烤鱼很美味,下次带我去吃……哦,对了,文山人呢?”

陆秀夫猛地坐正了:

“是文山,文山还被关在元兵船上,我们把他给忘了!”

张世杰:“……”

郑成功:“……”

天幕前的众人:“……”

船都快开到台湾了,你们现在才想起来?!

【作者有话说】

李晋王:冲鸭!为了延平的烤鱼!

南明众人:冲鸭!!!!!!!

归来后,发现名下多了几十个产鱼城池兼军事重镇的郑成功,陷入了沉思。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