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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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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位面。

世家们摩拳擦掌, 主动安排北魏的拓跋珪军队过江进攻刘裕。

他们本来想得很好,打算趁刘裕离开了此间,来一个出其不意, 攻其不备,直接抄了他的大后方。

不然,等刘裕和岳飞一起回归, 他们这些人就只能干坐着受死了。刘裕虽然不会拿走他们的性命, 却会根除掉所有世家门阀的特权,比如土地、部曲、税收, 这怎么可以!

结果没想到, 如此「完美」的计划,居然出现了三个巨大的纰漏。

一是拓跋珪太强(相对于世家们来说), 二是拓跋珪太弱(相对于刘裕来说),三是拓跋珪完全没有道德可言。

负责选合作对象的是琅琊王氏,一百多年来的江东门阀之首。

当年,这个家族的王羲之、王珣等人,也曾风华江表, 才映千古。

自他们去了之后, 琅琊王氏的风气就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

多年以来,最擅长见风使舵, 稳居高位。

司马道子当政就嫁女儿给司马道子, 桓玄作乱就给桓玄摇旗呐喊助威,刘裕称公进王,以司徒王谧为代表的一群人立即抛弃桓玄,转过头疯狂讨好刘裕。最后发现刘裕不是来跟他们合作, 而是直接来砸他们饭碗的, 登时就起了杀心。

这时候, 北方还有好几家胡人势力,什么后秦姚兴,夏主赫连勃勃之类的。

琅琊王氏千挑万挑,挑中了拓跋珪,大概是觉得拓跋珪根基浅薄,容易拿捏吧。

没想到,这一波直接就是羊入虎口。

这一年,拓跋珪刚建立北魏没多久,许多人认为他会像此前的十六国那样,匆匆昙花一现,殊不知,这是真正的一代雄主,有逐鹿天下之志。

他的北魏绵延长达整整一百五十年,是中古年间最长寿的一个夷狄政权。

当北魏帝国如流星般轰然坠落之后,在其庞大废墟之上诞生了东魏、西魏,而后又是北齐、北周,六镇、八柱国、关陇集团,乃至一脉相承的后世隋、唐王朝。

当然,日后的北魏再怎么光辉,如今也就一块细小的地盘。

拓跋珪正发愁怎么筹集粮草,扩张土地,就收到了江东世家的邀请,简直是喜上眉梢!

居然还有这种主动敞开家门邀请上门做客的大好事,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拓跋珪是怎么崛起的,懂得都懂,堪称没皮没脸没下限。

早年唯唯诺诺依赖后燕皇帝慕容垂,恩重如山,一经得势立刻翻脸狂咬。在私人道德上,这位更是重量级的旷世奇才,杀了自己姨父、娶了姨母、最后又被姨母儿子弑杀而死。

如此行径连后世子孙都看不下去,不得不在史书中为其多加掩饰,甚至还酿成了「国史之乱」,数百人株连惨死。

如今,拓跋珪一到江东,立即如同回到快乐老家,每日四处劫掠,快活飞起。

他一开始还有些收敛,没有去触碰世家们的自留地,所抓捕的人口、洗劫的城池,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抢了也就抢了,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的那种。

结果很快发现,这些江东世家对他态度颐指气使,十分不屑,手中捏着的私人军队却薄弱到不堪一击,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那他凭啥受这鸟气啊!

虽然拓跋珪面对刘裕,跪下直呼爷爷,躲到边塞根本不敢动弹,等刘裕死后多年才敢悄悄图谋南侵。

但他面对江东世家,却是气势汹汹,直如猛虎下山窜入羊群。

抢百姓哪有抢世家快,拓跋珪先是瞄准了几个跳得最欢的小世家,一通风卷残云,仍觉意犹未尽,随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琅琊王氏,将之上下洗劫一空。

司徒王谧当场吐血三升,气绝身亡。

王家不少小辈为了保命,自愿给拓跋珪当向导,带着他去别的地方洗劫,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一时间,各大世家哀鸿遍野,死的死,伤的伤,昔日从治下百姓那里攫取的无尽财富,尽皆被拓跋珪搜刮一空,回程装了绵延十余里,数百辆车船,都没能载完。

而此时……

一批被拓跋珪掳掠走,抢到北魏军营里准备充当奴隶的「平民百姓」们,看似手无寸铁,凄凄惨惨,忽然趁夜开始了行动。

“陛下,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杀出去吗?”

少年檀道济一把撕开脸上伪装,兴奋极了,压低声音问。

刘裕神色淡然地说:“莫急,不破不立,等今夜世家再死几批。”

一边,岳云宛如一块被放在火上烤的烙饼,反复挪腾来去,整一个就是焦虑至极。

好担忧!

陛下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冒险了!

岳飞已经领军去江北,直袭北魏首都平城了,众将也都领了任务,严格地各自就位。

如今在拓跋营中、跟在刘裕身边的将领,就只有他和檀道济二人,其余都是乔装打扮的普通战士。

出发之前,他爹再三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务必保护好陛下。

岳云相信,倘若陛下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自己回去必然要按军法处置。挨一顿打都是轻的,搞不好得断筋伤骨一百天。

想想就害怕!

也许是他的表情过于惨绝人寰,刘裕看了他一眼,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放心,孤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岳云幽幽地看着他,陛下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刘裕想起自己过往的事迹,难得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他语气悠悠地说:“至少这一次,绝不是无准备之仗。”

岳云:“……”

合着您也知道从前都是啊!

这一回,江东世家发难的时间,地点,还有方式,全部都是刘裕指定的。

现在所有的棋子都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就等最后的收官局了。

刘裕自从决定搞改革,施展寒门政治的那一日起,就知道,他与江东世家之间,注定会有图穷匕见的最终一战。

凡是战场上的事,无论是真正的刀光剑影,还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他都是天生的王者。

刘裕很清楚,他一日坐镇于建康,这些世家门阀就一日战战兢兢,仰人鼻息,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暗中搞一些恶心人的小动作。

他之所以要以庆功宴为借口,从刘宋位面抽身离去,正是为了给世家创造一个造反的天赐良机。

虚假的庆功宴:人在临安府,准备喝酒开席。

真正的庆功宴:连夜赶回来把世家殴打一顿,权当庆贺。

为此,刘裕在离开前,特意重新将清剿土地、推行科举等事提上了日程,举国上下动员起来,渲染了一种「孤即将扫平天下,为天下寒士升龙门,尔等世家没救了,坐着等死吧」的紧张气氛。

赶快动手吧!

不然他成天防贼也是很烦的!

世家们果然惊惧游疑,惶惶不可终日,干脆一咬牙,反了。

世家的勾结对象,北魏拓跋珪,也是刘裕特别为其选定的。

琅琊王氏的祖地就在山东境内,北魏治下,他们必然会以此为条件和拓跋珪进行合作。

当然,刘裕唯一没能预料到的一点是,琅琊王氏居然如此软弱无能,什么条件都没达成,就直接被拓跋珪骑到了头上,满门都惨遭不测。

不过,这点其实无关紧要。

因为刘裕的本意就是放纵拓跋珪南下,让他充分发挥自己善于抢劫的特长,借他之手将世家力量尽数除去。

拓跋圭的收获肯定不可能让他带走,至于他本人,还有他的军队……哦豁,一并留下来吧。算算日子,岳飞也该打到北魏国都平城,准备将其灭国了。

北魏大军进入江南之后的路线,全部都在按照刘裕的计划走。

沿路全线城池,所有的平民百姓都已经提前疏散,进入了南宋位面避难,取而代之的是各路乔装成百姓的军队。另有专人统计各种财物损失,事后进行如数补偿。

那么问题来了,疏散百姓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军队力量分散开后又十分有限,刘裕到底是怎么确信,拓跋珪一定会走这条路线,丝毫不会发生偏差呢?

当然是因为……

世家当中有他的卧底啊!

此人正是陈郡谢氏的谢晦,未来的刘宋宰相。

谢晦虽然出身于江东高门,也就是和琅琊王氏并称「王谢」的那个谢,但实质上,却是刘裕的孤臣。

他如今不过弱冠之年,之前经刘穆之推荐(很可能是吃饭时的饭友!),前来投奔刘裕,几年间,迅速青云直上。

刘裕的义熙变法土断,他是最重要的主持者之一,清明干练,公允明断,未尝因为自己的世家子弟身份而有所偏颇,也因此走到了四面皆敌,众叛亲离的境地。

后来在历史上,刘裕让他作为宰相和托孤重臣,执掌中枢,辅佐少君。

很不幸,谢晦虽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但也因此,深受被他扶持上位的宋文帝刘义隆忌惮。

即便自请远离朝堂中心,退却急流,仍旧不能保全性命,走投无路之下,被硬生生逼反了。

他自知必死无疑,所以泣血焚书,写了两封长信给地下的刘裕,言辞凄切,催人而泪下,声声就是“先帝,事已至此,我来见你了。”

而后从容就戮,被刘义隆处决于建康市曹,年仅三十六岁。

檀道济:这个功高震主,而后凄惨而死的剧情,听起来有点耳熟!

岳云:确实是有点耳熟……

刘裕在史书里读到谢晦之死,骂刘义隆是狗贼的罪名,登时又多了一条。

总而言之,江东世家都知道谢晦与刘裕关系非同一般,这次作乱搞事情,第一个争取的对象就是他。

世家们花招频出,什么送钱财,送部曲,甚至许诺事成之后割让江洲土地的,啥人都有。

甚至,因为谢晦本人长得特别好看,史称“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刘裕见了都直呼“如见玉人在侧”。

所以,有一大批的世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提亲者日日上门,如盈庭市。

对此,谢晦一概客客气气虚与委蛇,礼品照收不误,给人以虚假的希望,至于答应要做的事,则完全不做。

他暗中按照刘裕的指示,在荆扬上游一通运作,放出了若干烟雾弹,成功让这些人得到了错误信息,认定只有走刘裕指定的那一条路才是最合算的,其余路线恐怕会遭遇危险。

可想而知,这群倒霉蛋,江东世家,还有同样倒霉催的拓跋珪。

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刘裕的罗网中,后续不管怎么走,都只会越缠越紧,越陷越深,直到最后被一网打尽。

拓跋珪乍然南下,为繁华的江南国度目眩神迷,每日只知劫掠,纵情潇洒。

整个北魏营地也全都上行下效,一味忙于清点战利品,疏于管理,整个营地的防备漏洞多得宛如筛子。

刘裕在营中当了两天俘虏,白日默默苟着,夜间四处活动,业已摸透了这队北魏大军的所有军事隐秘。

现在就是等世家杀得差不多了,而后拓跋珪大军拔营启程,经过寿县。

寿县依山傍水,是天选的埋伏佳地,谢晦已经在那里埋下重兵伏击,到时候时机一至,他就从营内杀出,阵斩拓跋珪,来个里应外合。

岳云听完了这一通如此完密的计划始末,只觉得叹为观止。

他两眼发直地看着刘裕,心想,这就是翻云覆雨的帝王心术吗?

岳云也是看过《宋书》的人,想起谢晦最后的结局是造反了。

虽然是万般无奈之下,最后飞蛾扑火一般的殉道式造反,仅仅表明了一种对刘义隆的抗拒态度,根本没打算赢——当然,本身也毫无胜算。

但再怎么无奈的造反,终究也还是造反。

岳云不免担心地多问了一句:“万一谢宣明被世家说动,真的起了反心?”

刘裕正在对着烛火拭剑,锐利的铁色在指间蔓延出锋芒隐隐,仿佛冰雪峥嵘。

闻言头都没抬一下:“无妨,宣明是穆之推荐过来的人,孤相信穆之的眼光。”

岳云:“……”

你为什么会如此理所当然啊?!

刘裕又道:“除了战场上,穆之所言基本没错过,孤只需要听他的就好了。唉,可惜这一次,穆之忙着处理南宋位面的善后,孤只能自己出谋划策。”

一个人干两份活,好难。

希望穆之快点回来!

岳云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都写着,「虽然孤自己也可以上,但孤的臣子就是这么优秀,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放手任他发挥了」的神色,超级骄傲。

岳云:“……”

算了,我们家陛下根本没有帝王心术这种东西!

……

拓跋珪的大军很快载着满满的战利品,来到了寿县,这座刘裕为他提前准备好的墓地。

尽管刘裕已经提前把百姓疏散走,竭力将一切损失降低到最低。

但那些遭到北魏骑兵突驰扫荡过的地方,依旧显得萧条无比,仿佛将整个大地都彻底犁过了一遍,无数世家被连根拔起,豪华的府宅轰然夷为平地。

是夜,星河如瀑,夜空清晖明亮,江天容色鲜澄。

拓跋珪在江滨驻马远望,见江南地区如此繁华锦绣,引人入胜,而彼方又如此旌旗席卷,兵刀齐举,气势磅礴,心中顿时有一股壮志豪情油然而生:

“什么刘寄奴,不过是藏头露尾的鼠辈,从头到尾都没见他出现一次!”

“这大好江山,数年之内必将归朕所有,江南地区所有的金玉珠玑,钱财宝物,所有的女人、土地、粮食,都将归我大魏所有!”

“来日铁蹄踏碎南国之土,朕与诸君共享富贵!”

鲜卑人精神振奋,齐声欢呼,声音一浪更高过一浪。

拓跋珪满意地看着他的大军,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本次的美妙收获。

然而,就在欢呼声消退下去的一刹那,四野寂静,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冷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就凭你也想踏碎南国之土?”

宛如青匣中的利剑,一瞬如电掠出,斩碎了漫天星斗。

拓跋珪骇然看去,见刘裕于数百丈之外,夺下一匹马,身子利落地翻身,策马疾驰而来。

一路遇见众多来势汹汹的抵抗,皆如烈日灼烧般,迅速冰消雪融,眨眼间就撕裂了浩荡如轰烈的北魏铁军,生生杀出一条道,来到他面前。

“护驾!”

拓跋珪一瞬间神魂俱裂,急忙指挥下属排成人墙,自己也飞速地握住了悬在马边的弯刀,准备迎敌。

他已经看清楚了,刘裕来得匆忙,并没有带弓箭,手中只持了一把利剑,只能进行近战。

正打算让本方士兵大举压上,采用人海战术,耗也要耗死他,忽听得远处一阵高呼响起:“陛下接好!”

岳云立在马上,半直起身,姿态挺拔而利落,蓦然抓住了一个间不容发的空隙,猛地掷出了手中长枪。

这其实根本不是他惯用的武器,而是在营地里随便抢的,但名将就是名将,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用什么都能很快上手。

铮然的破空声响起。

长枪飞空而去,势如长虹,刺穿天际,北魏士兵仰头捕捉到这一道宛如流星疾速划过的痕迹,无不骇然。

刘裕闻声回眸,默默估算了一下角度,策马往前几步卸去冲击力,而后一抬手,握住了那竿长枪,高高举起。

拓跋珪已经要疯了,这都是什么人!

不对,这还是人吗!

“速退,莫再耽搁了,撤撤撤!”

他刹那间就失去了战意,高声疾呼,想要指挥下属赶紧逃离,但已经太晚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刘裕冷然扫了他一眼,长枪毫无停滞地从手中透出,飒沓的霜风惊裂漆黑永夜,一瞬贯穿了胸腔,血溅五步。

拓跋珪踉跄往前扑了一下,登时收势不住,喷血坠落马下。

刘裕抽出兵刃,斫下他头颅,高高挑起,向四方展示道:“贼首已诛,降者不杀!”

北魏军队阵前死了皇帝,登时大哗,纷纷露出了惧怕之色。

当此时,驻扎在临江的谢晦舰队浩浩荡荡,罗列而开,顺水俯冲而下,裹挟着一股铺天盖地的惊浪,加入了战场。

埋伏在深山草木之间的檀道济等人也趁机冲出。

这一场围攻持续了整整一夜,到了夜尽天明时,鲜卑人的尸骸已经累积如山,除被掳掠来的汉人和降兵不杀之外,北魏精锐与鲜卑劲卒被尽数诛灭在此,整个国家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力量。

而这时,在整个前线荡平北魏过境的,是岳飞。

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北魏十万大军,也不够他一只手灭的,何况现在只剩下一些弱旅守城。

所以说,岳飞伐魏遇见的最大问题并不是军事方面,而是人心——

比起南宋时期的北伐,北方江山沦落不过十余载,人人急切渴望思归。

这里的北方中原,自永嘉离乱、衣冠南渡之后,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长江隔绝犹如天堑,南人不愿北归,北方人也已经习惯了胡族的混乱统治。

收复土地之后,这一切拨乱反正,都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

李清照这次也在军中随行。

一回生二回熟,她有了上次收复洛阳之后掌管文教的经验,现在进行这些安抚百姓、文化宣传的工作,已经堪称手到擒来了。

刘宋的一名文人颜延之,被派过来成为李清照的副手。

颜延之是陶渊明的文坛好友,死生知己,给陶渊明写过诔文。

现在,他正在给刘裕当参军,文章及辞赋都相当出名,刘裕觉得他和李清照应该很适合共事,一起搞文化,当即就把人调了过来。

刘裕信心满满,他们一定相处甚欢吧?

怼人多年,一直在挑衅,从未被超越的真名士. 李清照:“……”

性情执拗偏激,动辄暴躁骂人,被称作“颜彪”的大狂徒. 颜延之:“……”

对这两个人从前都不太了解,但本能觉得他们文人相轻、很难相处和谐的岳飞:“……”

怎一个乱字了得!

眼见李清照和颜延之每个时辰一小吵,每天一大吵,为了一点政务上的小问题,非但吵得天崩地裂,余音绕梁,甚至还见缝插针地逮人给他们做评判。

岳飞就被抓过好几次,被迫站在那里聆听两人辩论,当真是头疼不已!

他真的束手无策,毕竟又不能对这两人,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嗜酒如命的病弱文人,动用军法。

只能被迫加快了进攻的步伐,一路迅速地扫平四方,消灭整个北魏政权,打下了巨大的地盘,然后把李清照和颜延之分别送到了北魏境内的两端,隔得远远的。

求你们消停一点!

岳飞以闪电般的神速收复了东北的魏国领土,而后引兵南下,准备与刘裕会师,合力进攻洛阳,扫灭后秦。

……

此刻,寿县战场中。

迎着初升的日光,刘裕拂袖拭去剑刃上的血迹,神色微染上了一丝倦意,眼神却无比明亮:“世家这些毒瘤终于拔除了,可以尽快北上,去和鹏举会师了。”

岳云摩拳擦掌:“好!”

檀道济也在一边兴奋地点头,今天又是一场大胜,他杀了好多敌人!

此刻,谢晦一身戎装,走到刘裕面前。

他容颜皎洁,冰莹清透的眉眼映着朝霞一片雪色,蓦地单膝跪地,道:“陛下,谢晦来迟。”

刘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玉人」披甲上战场,颇为惊讶,不免多看了两眼,伸手将他扶起说:“宣明不必多礼。”

谢晦低下头,欲言又止:“陛下,我陈郡谢氏——”

刘裕淡声说:“你若继续收束族人,执义履素,克己复礼,谦恭应世,维护百姓,就像当年义熙变法做过的那样。可以重迁回祖地陈郡,得一封爵,世袭罔替。”

他起家的北府兵,最初正是由陈郡谢氏的太傅谢安发起,故将军谢玄招募建立,于情于理,他都不打算对谢家后人赶尽杀绝。

谢晦又是他未来的宰相——虽然现在刘穆之还活着,大概率不是了,但也肯定会成为朝中重臣,刘裕不想就此摔碎这块美玉。

谢晦一怔,转瞬明悟过来,深为感激地拱手道:“多谢陛下,我这就去安排迁徙之事。”

刘裕道:“再等三个月。”

谢晦回到乌衣巷之后,立即召集了族兄谢灵运等人开会,所有人很快就开始准备搬迁。

就这般忙忙碌碌三个月,终于把乌衣巷搬空了,光是谢灵运一个人就带了几十车书,陈郡谢氏的男女老少也都骑马上车,准备远行回归故土。

陈郡谢氏是江左乌衣门第,世代出宰辅将帅之才,又有着淝水之战保全社稷的大功,在民间威望很高。

建康一带的百姓们见谢家开始搬家,也纷纷跟着行动了起来,谢家走走停停,等着跟他们一道,用自家的部曲士兵护送百姓同行,就这般,一路慢吞吞地北上。

为什么要慢吞吞?

当然是为了让沿途的所有人都能看见,然后一起加入他们的迁移队伍啊。

这正是刘裕的用意所在。

自衣冠南渡以来,北来的人们已经在江东流播数代,安居太久,只想着偏安一隅,完全没有了重新打回江北的欲望和动力。

当年祖逖北伐,有中流击楫之恨;桓温伐燕,提议迁都洛阳,终成枋头之败。

背后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些北来的世家一心苟着,不愿支持,在后面使劲拖后腿罢了。

所以刘裕这次北伐,攘外之前先安内,把世家通通去除,就可以将所有余下的力量凝聚在一处,共同进行北伐,一统河山了。

至于那些想要叶落归根,迫切希望回到北方故土的百姓,自然要将他们都掣带回去。

谢晦花了小半年,沿路收集了五六万的南渡子民后裔,终于走到了江边,准备过江。

他们是第一批,也是最慢的一批。

后面的大将军王镇恶等人南渡的比他们还要晚,就是十几年前的事,如今更是归心似箭,也是沿途浩浩荡荡收拢了一大批的百姓,迁往江北各地。

而此时,刘裕和岳飞已经打下了洛阳城,灭亡了后秦,开始大搞建设,修复园陵,建造民居,为来日百姓搬迁到此,建设副都作准备。

洛阳荒废多年,一切皆需要努力营造,到处都是岁月流淌过的痕迹。

刘宋水师自洛水西行,沿着七里桥驶入城中,本土百姓早已站满了河流两岸,挨挨挤挤地过来迎接。

一百年以来,这是中原军队第一次出现在洛阳城下,这里有许多的古迹,沧桑风物,宛然沐浴着霜雪旧痕。

李清照等人一入城,纷纷被勾起了怀古幽情,开始四处乱逛。

去什么嵇康当年弹《广陵散》就义的地方、曹丕当年受禅登基之所、邙山古墓、洛水行舟送别处、洛阳太学旧址等地凭吊,瞻仰各处经文石碑、残垣字画、题壁旧痕等等。

刘裕他不一样,他比较务实,进城后就直奔汉光武帝刘秀坟墓……边上的一颗杏子树。

“据说这是全洛阳最好吃的杏子树,果然好大一颗!”

他这么告诉岳飞,而后轻身跃到树上,身后披风在天风里翻卷,开始摘果实,杏子如雨点一样从枝头噼里啪啦落地。

岳飞无奈,折回来时路,接了一杯泉水递给他:“陛下,来。”

刘裕端起杯子,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道:“不愧是洛阳啊,泉水都比别处更甘甜。”

岳飞:“……”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水是用来给你洗杏子的?

他在这里感叹的功夫,刘裕已经剥开杏子皮,一连吃了四五个,连声招呼他快来尝尝。

岳飞在他身边坐下,神色沉静,看天风摇摇吹过树叶,满川溪动,江山如画。

这里毗邻城市的西南角广阳门,路边有王侯宅邸荒废已久,迎着斜阳,苍茫了万古岁月。

刘裕问他:“那处有燕子正在飞的,昔日是何方人家?”

岳飞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番,不是很确定,本想说让李清照过来看一眼吧,忽然在倾颓的门楣间,找到了一些别样的字迹:“这是你家。”

刘裕无语,你怎么上来就骂人呢?

好在,岳飞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纠正道:“这是刘阿斗亡国之后,从蜀地北上,关押在洛城的住宅。”

刘裕一怔,回忆起自己曾穿成刘阿斗,在季汉位面的北伐时光:“看来,世间的因缘际会果真奇妙。”

那个位面的后汉世宗版本的刘阿斗,宏开伟业,光复汉室,还都长安。

他离去的时候,赵云、魏延等人征战半生,业已卸甲归田,安享天命。诸葛武侯也已经白发如雪,到长安城外,渭水之侧,折柳为他送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眼前凋敝残破的旧宅,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和那群与他相处半生的季汉故人,心中忽然生出了许多怅然。

原来那些人,在本位面,早已经抱憾而终了啊。

光阴浩荡如洪流,屈指几度经秋。

刘裕忽而产生了一个念头,霎时间,便觉得心口一阵滚烫:“鹏举,孤想要做一件事。”

岳飞目光温和地看向他:“陛下。”

刘裕沉声说:“我们不是有跨位面红包吗,在打入长安、天下一统的那日,孤要让他们——让那些立志于北伐,但终究因为种种原因含恨折戟,抱憾而终,致死都未能攻城过江的战士,都一起来作个见证。”

长安被留在了最后一战,多路大军即将形成合围之势,如今只剩羌人在此困守,攻占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裕想要对他们说,胡寇凋亡,诸夏宁静,天下复归于一统,你们所期盼的一切都已经实现,不必再有遗憾,放心地离去吧。

岳飞有些惊讶,但转瞬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击节赞叹道:“好!河山既复,当请万方来贺,一补平生恨事!”

但因为他们的道具是红包,并非郑成功那样的战魂点将碑,只能进行一次传输,内容也十分有限。

到底该如何安排才最合理,才能最大限度让别人参与进来,这是很需要推敲的一个问题。

最终,经过刘宋位面的全员商议表决,众人选出了古往今来北伐失败、最为惨烈遗憾的八个人,到时候分别发出八个跨位面红包,告知喜讯。

他们一共有十个红包,毕竟是关键道具,剩下两个就留着以后备用好了。

……

大军云集,水陆并进,主力从潼关攻克,进入关中地带。

但也有一支偏师小队绕到了后方,想试试能不能从洛水那边,一直驶向洛水的源头,从那里找到一条通往关中的水路。

很不幸,此路不通。

不仅不通,而且沿着洛水驶着驶着,居然就进入了深山,直接搁浅了啊!

山的尽头有一座荒村,此地百姓因为大山阻隔,处在一种比较与世隔绝的状态,更是从未见过船只行驶,如今看到刘宋大军前来,纷纷惊呆了!

男女老少如同围观猴子一样,挤满了沙滩边,看着船队指指点点,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众人:“……”

这些原住民好生活泼!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下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搁浅的船只挪移出来,顺着窄窄的水道沿路返回。

等他们耗费了数十日,再次回到出发点的时候,发现,天啦噜,潼关已经被攻克了,大军已经打入长安城了!

众人:“……”

我们在外面一路飘零,走水路想抄近道,仿佛抄了个寂寞!

本次随军的颜延之若有所思,决定将这一桩趣事记录下来。

许久之后,他到好友陶渊明家做客,恰好拿出了当时的日记。

陶渊明看了,对这个追溯洛水源头,在洛水尽头见到寥落(?应该是活泼)古村的故事很感兴趣,当即大笔一挥,创作了一个相关故事。

嗯,就叫《桃花源记》好了!

大军攻占长安,「宋」字大旗时隔百年,终于又一次插在了中原正朔的土地之上。

此刻,刘裕特意动用了抽奖得到的陆游标志物,「辛弃疾人物卡」,将宋孝宗位面的辛弃疾召唤了出来。

赵瑗正和辛弃疾聊得好好的,一抬头,忽然发现了人没了,险些当场昏迷过去。

他回过神来,陡然响起了召唤那一茬,长吁短叹,直呼刘裕不做人。

入城那一日,大雨如洪流,急促落下,洗去了长安的所有烽火与尘埃。

然而,只是凭阑稍微等待了一会,就已经雨过天晴,一轮旭日喷薄而出,华光朗朗升起。

刘裕立在高高的城楼上,抬指捻去了砖瓦上一粒沾湿的水痕,笑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鹏举这句诗,和此情此景倒是很贴切。”

岳飞轻笑一声,纠正自家陛下:“岂能是「怒发冲冠」,最应是「喜上眉梢」。”

在城头远望河山,簪缨已定,天下已宁,四海胡净沙。

万里飘悬的旌旗屹立山色青苍,凝结了万里苍茫色,报喜的破虏文章传向了四面八方。这座城中无数的丹霞烟气,琼楼玉殿,兰台金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气势恢宏,森罗万象。

不远处,许多人正在忙忙碌碌。

或与百姓接洽,告知他们来日安排,或忙于修缮工作,整理宫阙,或清点着前朝的藏书、碑文、天文仪器等物,细心收藏,或忙于安排不日后的登基大典,正在揪着刘穆之掰扯各种流程。

果然是热热闹闹,生气勃勃。

向远望,是帝国清平盛世;向近看,是温暖烟火人间。

岳飞忽然提议道:“不如就把这一幕画下来,传递给他们吧。”

刘裕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当下找来了帝国著名的诗画双绝谢灵运,让他如实记录下如今的场景。

谢灵运擅长写山水诗,亦擅长对山水的妙笔丹青幻彩描摹,当下就开始挥笔落下,清雅潇洒,一蹴而就。

画中不仅有长安城,有象征着五胡尽灭的功德碑,有人间烟火,有森森刀剑铁甲光寒。

还有英气高迈、手持长剑的宋祖陛下,凭阑听雨、回望金阙的岳王,接雨水洗净刀锋鲜血的檀道济,以及许许多多打进长安城、亲手将这个天下变为统一的功臣。

刘宋年间,厉害且青史留名的文人着实不少。

岳飞写下了第一首贺词,李清照和颜延之各留了一首贺词题在画后面,刻意隔得远远的,以免画风不符,导致互相打架。

谢灵运自己也写了一首,还有陈郡谢氏的「小谢」谢惠连,当然还有辛弃疾。

到最后,所有人不管到底擅不擅长文学,都加入了其中,宛如炫技一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连刘裕自己都在后面加了一首诗,十分言简意赅:

“打呀打呀打,打入长安城。

一统天下事,杀死五胡人。

扛起这个鼎,国家和众生。

问朕手酸吗,当然不可能。”

众人(盲目而心悦诚服的):好诗好诗,既表达了对过去的追思和痛惜,又充满了对外来的向往和意气风发。

用如此简洁的话语表达出如此深刻的含义,不愧是自家陛下啊!

唯一初来乍到,所以不太有滤镜的辛弃疾:???

不是,你们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

当下,这张众星云集的书画,就夹杂着李清照数千字的情况说明,一并誊抄临摹了八份,被塞入了八个红包中,传递向各个位面。

因为红包总共可以塞下一立方的东西,所以除了书画,刘裕等人还在里面装了很多礼物。

这些位面都是没有被天幕选中的,从来没有进行过逆天改命的位面。

红包的第一个接受者,是季汉姜维。

“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姜维欲使汉室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的计策,终究是失败了,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息。

门外箭雨如簇,姜维白发垂落,举起长剑,缓慢地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临死之际,今生今世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掠过,年少意气风发的天水麒麟儿,青年时期追随丞相南征北战,五丈原前,长风吹彻,一生的光芒仿佛都随灯烬湮灭。

姜伯约此生都是汉臣,至死未曾负汉。

就在剑锋即将刺下的一刹那,仿佛有热泪混合着鲜血低落在刃上,他泪眼模糊,忽而看到了一卷奇怪的纸出现在了面前。

由于岳飞等人的题字都是书法,或潇洒,或清雅,或狷狂,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辨认。

只有刘裕的「打呀打呀打」,因为内容简明易懂,加上字又写得特别大特别丑,姜维倒是一眼读懂了。

再配合一下图画上的内容。

哦,原来后世,有一个汉室后裔再度一统江山,建立盛世了啊。

丞相你看见了吗?

那么我今生今世至此,已经再没有遗憾了。

姜维泪流满面,正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忽见红包抖动几下,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火药筒。

???

【作者有话说】

好耶,岳王和裕总的副本到这里也就快结束了,下章还有一个收尾,那就是处理一下几个接受红包的北伐者,以及裕总登基(终于)!

关于北伐的话,因为历朝历代关于这个的遗憾实在是太多了,裕总他们做不到每个都去帮忙,所以就以红包的形式投放一些礼物,后续具体如何发展,就这些人自由发挥吧。

裕总吃杏子、刘宋众人打入洛阳后游览访古、还有《桃花源记》的灵感就来源于这次北伐,这些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可见《水经注》洛水条,《太平御览》的《西征记》、《洛阳记》、《述征记》引用条,等等。

只能说,裕总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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