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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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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的人生中, 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他站在蒙哥大汗的王帐门口,听着里面一通布言布语,堪称茶里茶气, 进去吧也不是,不进去吧也不是。

就这么如同木桩般呆站了好一会,吕布忽而毫无预兆地一掀帘, 跟他打了个照面, 充满惊讶地说:“二叔父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来!”

忽必烈被他一声“二叔父”喊得毛骨悚然。

一般人称呼父亲的次弟,都叫二叔, 但吕布偏要加上这个“父”字, 使他顿时感到一阵不妙,当下推辞道:“不必……”

“哎, 欢迎欢迎!”吕布根本不容他说话,带着热情的笑容招呼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嘛!”

一边说,一边无比顺理成章地接过忽必烈手中的箱箧。

忽必烈皱眉, 紧抓着东西不放:“那是——”

是他准备写给蒙哥的万字辩白书, 还有许多的证据,可不能被吕布拿走!

谁知吕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直接一使劲, 把箱箧抢了过来,递给旁边的宫廷侍女,而后将忽必烈整个人使劲往座椅上一按:“二叔父真是太客气了,别拘束, 快坐快坐, 就当成在自己家一样!”

“阿雅姐姐, 快把二叔父的礼物放好,再给他倒杯水来!”

侍女掩唇轻笑,立刻依言行动,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忽必烈:???

瞬间一口老血堵在心头,什么叫「在自己家一样」,吕布摆出一副主人公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他和他哥一起长大的时候,这厮甚至根本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

忽必烈抬头望去,只见蒙哥面无表情,拄着金刀而坐,目光炯炯地看向他,充满了帝王的凛然霸气与威严。

这一眼,一下子勾起了忽必烈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他可以说是在这位长兄的阴影里长大的。

蒙哥战力惊人,武艺盖世,年少就已经冠绝了整个黄金家族,登基之后更是被称作「上帝之鞭」。

非但在极短的时间内折服了所有人,镇压了帝国的一切不平声,而且东征西讨,厮杀向前,凡是他策马扬鞭所指之处,蒙古大军铁骑随即席卷而上,根本就没有打不下来的土地。

他在位的时候,也是蒙古帝国的最巅峰期,横跨欧亚非,辖制四大汗国,国境之内皆推共主,疆域之广古来未有,向北则横扫欧洲,向南则直逼埃及。

东罗马和小亚细亚的几十个小国要么俯首称臣,要么缔结盟约,就连东罗马帝国的公主都远道而来,嫁给了蒙哥的侄子。

后来,忽必烈登基了,也想学蒙哥四处征伐,他心中是很不服气的,觉得蒙哥能做到的事自己没道理做不到啊。

结果很不幸,他各方面能力都比蒙哥要低一个层次,除了打赢南宋之外,其他什么日本、占城、安南、爪哇,可谓是屡败屡战,败得惨不忍睹。

四大汗国也纷纷宣布独立,蒙古帝国就此分裂,再也没有重现先前的辉煌。

可想而知,忽必烈自幼跟这位长兄一块长大,免不了被母亲唆鲁禾帖尼皇后拿来各种比较。

然而比不过就是比不过,不管是弓马箭术、格斗武艺、名声口碑,他始终都被蒙哥稳稳地压了一头。

好容易熬出头,看见希望的曙光,总算是等到蒙哥给他划分封地,忽必烈拿走了最富饶的关中地带,准备拉拢当地的汉人世族,开发新赛道!

蒙古人的那一套比不过,难道汉人的那一套他还比不过吗?

忽必烈积极吸取了汉人的「优秀经验」,比如做假账,特意克扣了陕西、河南、河北等地的众多赋税自用,只留下极少数上交给蒙哥。

蒙哥:……他仿佛在把朕当傻子!!!

再比如挖墙脚,忽必烈从小弟阿里不哥的封地上抢了不少人才,阿里不哥大怒,写信诘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忽必烈振振有词,说你别急,此人如今是我的心腹,难道你想叫我把心挖给你吗?咱俩好兄弟谁跟谁啊,再过几十年,我就把人还你。

阿里不哥:滚!!!

再加上忽必烈从前的种种行迹,什么使用帝王规格的行造大兴土木,什么自立小朝廷独断当地所有事务,什么拉拢朝廷各处势力试图和蒙哥分庭抗礼。

他也很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死,简直每一条都在红线上蹦跶,这搁在任何一个帝王身上都不可能淡然接受啊。

本想着等自己羽翼丰满一点,至少是足以和蒙哥抗衡的地步,直接来一波黄袍加身,没想到蒙哥说翻脸就翻脸,说夺权就夺权,压根不带丝毫犹豫的!

此刻,忽必烈不住地长吁短叹,颇感事情棘手。

作为一名出色的政治操盘手,他很快就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那就是吕布。如果吕布这个人不存在,那么蒙哥就没有换帅人选,自己再张狂,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

忽必烈心中已有了策略,看着蒙哥,大声道:“就凭他,也能代替我成为东路军统帅?”

蒙哥尚未说话,吕布已经十分惊讶地接过了话茬子:“二叔父哪里话,侄儿才华鄙陋,新进后生,何敢窥此高位?二叔父经略漠南多年,威望素隆,侄儿不过是想在你麾下讨个官职,历练一番罢了。”

忽必烈:呕,听听他说的是什么鬼话!

视频那头,陈宫看到这里,默默地提起笔,在台词本上标注了神态:“(深情款款的)、(伸出手作倾诉衷肠状)、(不存在的眼泪鼻涕可以揩到忽必烈衣服上)。”

吕布扫了一眼台词本,立即进入了状态,一把抓住忽必烈的手道:“侄儿素闻二叔父英明武略,虽然处处都比义父差一截,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保蒙古帝国繁荣昌盛,江山万万年,侄儿甘愿自沉下僚,而让二叔父身居高位!”

忽必烈冷笑一声。

吕布又声情并茂地念道:“虽然二叔父居心不良,阴怀异图,按兵不动,养寇自重,还在漠南之地大肆搜刮敛财,为来日做准备。尽管他有着如此多的缺点,但他毕竟是侄儿的二叔父,侄儿相信他的才华与能力,定能帮助大蒙古帝国走上新高度!”

忽必烈面无表情:“不,我不行。”

吕布叫得更大声了:“男人不要轻易说自己不行!如果出了问题,那一定是因为二叔父身边的恶人太多,把你带坏的缘故,孩儿斗胆恳请义父进行彻查,务必要将这些残害我帝国忠良之人绳之以法,让他们遭到报应!”

蒙哥笑了,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钩考局吗,当即一挥手:“准。”

忽必烈心一沉,万没想到本次出师不利,刚一上场,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班底都要被全部撬走了。

“我不服!这个吕奉先初来乍到,功绩寥寥——”

他嘴里说着吕布,目光却紧盯着蒙哥,甚至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我绝不同意被他顶替。”

蒙哥惊奇道:“朕本也没有打算让他顶替你啊。”

忽必烈:???

蒙哥:“是你先前代理了东路军统帅这个位置,是代理你知道吗?吾儿才是这个位置的真正主人,现在他回来了,你自然要把位置让出来。”

忽必烈从未听过如此荒谬言论,偏偏又荒谬得如此理直气壮,一时间大受震撼。

蒙哥上下扫视着他,目光如苍鹰般锐利:“既然心中不服,你待要如何?”

忽必烈大声道:“除非他能在马背上堂堂正正地击败我,证明确实比我强,而不是因为你的一己私心!”

吕布一听,居然还有这等主动上门求虐之事,顿时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要我在马背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你?”

忽必烈却以为他怕了,傲然一挺背脊,寒声道:“我乃青天之下第一神箭手,草原之上高飞的雄鹰,你莫非心中胆怯不成!”

他转头看见蒙哥目光怪异,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担忧,更加确信了自己的观点。

蒙哥:好担心吾儿一下子收不住力,不小心把忽必烈打死了!

吕布一箭一个小朋友,凶的很嘞,忽必烈有几条命够他杀的啊。

蒙哥想要和平地进行权力过渡,而不是取忽必烈性命,不然早就直接埋伏刀斧手将人拿下了。

他沉声说:“此次比斗只分胜负,不决生死,记得手下留情。”

吕布:“好的义父!”

二叔父也是“父”,也算沾点边,怎么就杀不得了!

忽必烈:“臣弟遵旨!”

比斗中刀剑无眼,吕布一不小心人没了,这不能怪他吧?

二人要比武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营地,引发了天大的轰动。

蒙古众军士自钓鱼城下起,一直追随吕布厮杀,对他的武艺高强万分敬佩,提不起丝毫争雄之心,但忽必烈的名声同样也不小,这就导致……

大家看着忽必烈,都觉得目前为止,最出名的一个倒霉蛋就要诞生了!

平日他们在练兵时败给吕布,只是小打小闹,输了也就输了。

但忽必烈这一败,直接决定了统帅之位的归属,堪称败得轰轰烈烈,败得名垂千古啊!

忽必烈迎着众人的视线走向赛场,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位烈士。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子,翻身上马,一路飞驰到了草场中央。

吕布早已等在那里,依旧骑着他的赤兔,英姿萧飒,高怀烈烈,赤红披风被长风吹得高高扬起,如肆虐的落日焰火狂啸席卷。

值得一提的是,赤兔自从来到了这个年代,身上的装备也进行了大幅度的升级更新。

汉末时期甚至还没有马镫,更别说其他的先进器材,吕布很快熟练掌握了这些新玩具,战力又提升了一大截。

忽必烈也是草原上的顶尖好手,放在别的时候,也能冠绝天下一把,可惜命不太好。

前有蒙哥上帝之鞭纵横光耀四方,下有旭烈兀西征欧亚驰骋万里,如今……还要被吕布进行一番凄惨的吊打。

忽必烈对吕布实在是厌恶至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未打一声招呼,就拍马冲上前来。

吕布一看,嗯?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他素来在打斗的时候很尊重对手,当即也是拍了拍赤兔的头,骏马长嘶一声,如风一般呼啸而来,方天画戟在烈日下闪着灼灼光华。

围观群众大声叫好,一边讨论着二人的胜负赔率,大多数人都是看好吕布的,但也有某些喜欢走钢丝的投机者,拿出大价钱押了忽必烈,准备赌一把。

“在看什么,说来给朕听听。”

那名军士浑然不觉危险已经近在咫尺,兀自十分机智地感叹道:“人人都押吕帅,我偏要和大家对着干,不为别的,就是往往许多时候少数人掌握的才是真理,哈哈哈哈哈……”

笑声忽然僵硬,军士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大大大大汗?”

“收了”,蒙哥面色冷酷,直接将这个地下小赌场一股脑端掉,收上来的钱尽数拿去充军资。

几百个被波及到的士兵们欲哭无泪,却也知道大汗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

蒙哥治军十分严格,赏罚亦非常分明,凡是打了胜仗,那便有众多的好处源源不断而来,从不吝惜。

至于其他的那些,什么莫名其妙想要浑水摸鱼的,什么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还有什么像现在这种搞娱乐小游戏的,想问他要钱,那是只有两个字,没门!

金帐汗国的大汗拔都,蒙哥的长辈,曾经向他要求封赏。

这本是黄金家族三代以来的惯例,约定俗成,谁料蒙哥翻脸不认账,当场把使者训了一通,治国练兵养百姓不要钱的吗,哪来多余的钱给你们嚯嚯!

最后,抠抠搜搜地给了……一千锭白银。

反观南宋从前给金朝的岁币,每年都有三十万。

可能这就是老大哥随意打发小弟,和子孙辈进贡祖宗的区别吧。

便是在这一场小插曲发生的时候,场上,吕布已经飞身策马,扬手一箭,从忽必烈头顶低飞擦过。

这个动作并无伤人之意,然而侮辱性极强,忽必烈顿时大怒,拍马就厮杀向前,手中长槊舞得虎虎生风,威势凛然,反被吕布抓住了一个空隙,一箭射了过去。

忽必烈不得已,只能侧身躲避。

赤兔马旋即蹄子一扬,不偏不倚地踢向了对方战马的膝部,这一下,战马受到了惊吓,外加赤兔马难以抵挡的气势压制,忽而一个屈膝,直接跪在了当场。

忽必烈被这么一折腾,险些滚下马,干净利落地一手撑着马鞍,在空中一跃,以一极为潇洒的姿势落定,结果还没站起,就被吕布拿长弓抵住了咽喉:“就问你服不服!”

“凭借战马之利算什么本事”,忽必烈不屑一顾,“我不服!”

吕布一扬眉,在风中拈弓搭箭,对着他整个人咔咔射了一圈,每一支箭都精准地擦着他飞过,深深钉入地中,堪堪组成了一个与忽必烈神似的人形。

天幕前的观众们一看,嚯,人体描边大师!

吕布提着忽必烈的衣领,把他怼进了那个人形里,所有的边角都恰到好处:“现在服了吗?”

忽必烈仍是嘴硬地高叫:“取巧而已,当然不服!”

吕布无语,心想你还真能耐,忽而眼神瞥见了不远处辕门高立的一支旗杆,忽而灵机一动。

他可以辕门射戟……射忽必烈!

吕布当下就挥挥手,让众人客客气气地将忽必烈请上辕门,在那里搭了个平齐的高台站着。

蒙哥觉得他做事一向有分寸(真的吗?),再加上有意挫一挫忽必烈的锐气,也就没有阻拦。

忽必烈被一群军士推搡着,终于忍无可忍,转向蒙哥,冷声道:“你这义子——”

吕布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二叔父居然猜忌我到如此地步,连一声侄儿都不愿喊!”

忽必烈不理他,继续道:“我堂堂帝国亲王,你这义子竟敢如此羞辱我——”

一句话未说完,吕布又大声道:“二叔父此言谬矣,我对二叔父一片敬诚心日月可鉴,便是动手,也不忍心让你受半点伤害,这「羞辱」二字从何谈起!”

忽必烈眼看自己每说一句话,他必然要有十句八句来堵,烦不胜烦,当下一振衣衫,站上了辕门之前的高台。

吕布拈弓搭箭,蓦然对准了忽必烈头顶的发冠。

忽必烈大概猜到了他要玩什么把戏,无非就是通过射落冠冕而不伤人,证明自己箭术高超,便拿眼角余光觑着,只是一味冷笑。

然而事实证明,吕布的脑回路永远跟他对接不上!

只见吕布拉开弓弦,长箭歪歪扭扭,直接从他胸口偏上一点的位置射入,鲜血四溅。

忽必烈身形动都未动,双眸几欲喷火地盯着他,这厮怎么敢的!

“哎呀,不好意思”,吕布一点诚意都没有地道歉说,“手滑,手滑,想来二叔父不会介意的,等我射完了这组箭,就给你包扎。”

他神色倏然认真起来,抬起手,铮然四箭连发,格格的四道撞击声清脆响起,却没有一箭落在了冠冕上。

忽必烈正要嘲笑他翻车了,忽见眼前光华一闪,冠冕上所有的四颗宝石,都被这四箭分别穿透,尽数化为了碎屑,纷纷扬扬地落下。

天幕前的观众:!!!

天呐,吕奉先这什么操作!!!

于数百步外射中一颗指甲盖大的宝石,这是秀出新高度了,获封诸天万朝第一神箭手都不为过!

“吕帅神威,如同天人!”

场众军士俱是蒙哥的亲兵或死忠,自然也颇为膺服吕布,见此场景,齐声欢呼。

忽必烈看着掌心的宝石碎片,不禁瞠目结舌。

“二叔父,二叔父你没事吧!”

吕布带着关切的神色,大步走过来,要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借着众人的视觉死角伸出手,用力把忽必烈伤口的箭往下按了按。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还想拿把小匕首直接捅进去。

忽必烈:噗!

一口血猛然喷了出来,感觉自己要当场疼昏过去了!

他用力推开吕布,吕布猝不及防,十分做作地捂着胸甲一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登时,周围人就向他投来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吕帅一片善心权当是喂狗了」的不满眼神。

忽必烈:啊啊啊啊啊好想拔刀,你们都被他骗了!

但他毕竟是一名成熟的政治家,很快就冷静下来,意识到想要在战场上处理掉吕布已经基本不可能,即便能成,也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既然暗杀不奏效,那试试旁敲侧击,挑拨离间呢?

当下,蒙哥令众人各自收拾,返回营帐中继续议事。

忽必烈抢先开口道:“我非执意顿兵戍甲于南国不前,而是从大局考虑才这么做。彼时,兄长你深入川地奋战,一旦出了变故,便需要我这里的援助,若是大军都扑在前方战线上,一时半会如何能抽调回来?”

蒙哥心想,要不是朕在钓鱼城下困顿数十日,未见你发出一兵一卒来援,怕是真的要信了你的邪。

吕布恍然大悟道:“哦,学到了,原来二叔父考虑得如此深远,在战场上不肯出兵,是为了照顾我们这边的战线,我还以为是你贪生怕死!”

忽必烈一噎,完全当作没听到,又继续说道:“兄长固可以在战场上,将你这幼子引为一时臂助,那么战后方呢?他刚勇无谋,岂能与我关中封地进行协调,管理好后勤工作,如此莽夫冲上战场,不过是有败无胜而已——”

话说了半截,蒙哥若有所思道:“你提醒我了,你的封地确实是个大问题,还是直接封给吾儿吧。”

忽必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连我的封地都要拿走,给他一个外人?”

蒙哥:啊这。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这个王帐中你才是外人啊!

他这个决策自有一番考量在里面。

一来,在蒙古帝国给义子/养子封地并非特别罕见之事,早在成吉思汗时期就有先例。

二来,忽必烈确实将关中地区治理得相当丰饶富庶,已经有了一套稳定的运行体系,蒙哥也不指望吕布去做什么改进,只要将以往的那套体系继续沿用过来,年年帮他收税就可以了。

三来,关中地区的上层力量以汉人世侯为主,吕布跟他们打交道显然更亲切,有利于展开工作。

反正蒙哥就这么拍板做了决定,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眼下还是这边伐宋的事项最为重要。

忽必烈沉声说:“你褫夺我封地另给他们,这是违背祖制的。”

蒙哥是什么人,那是被正史盖章“刚明雄毅”的一代英主,行事万分果决,岂能被他一句话顶回去:“哦,违背就违背了吧,朕能登基就已经违背祖制了。”

忽必烈闻言气了个倒仰,目光扫到一旁,见吕布正在充满挑衅地看着他,要多狂妄有多狂妄。

然而蒙哥一转身,他又瞬间戴上了乖巧好大儿的面具,满脸都写着「我也不想当高官啊,但我作为一个好义子,必须得给义父分忧是吧,这波只能上了」。

蒙哥见他没有再说那些扫兴的推辞之语,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吕布顿时原形毕露,对着忽必烈十分狂野地晃了晃中指。

忽必烈:“……”

好一个双面人,真想动手跟他拼了!

蒙哥见他神情狰狞,直欲择人而噬,当即心生不满道:“你什么意思,用这种不善的眼神看着吾儿,莫非你还怀恨在心?”

吕布配合地从他身后探出头,一边掂量着方天画戟,一边露出了一个「天呐好害怕,二叔父怎么这么凶」的神情。

堪称言行不一的极致了!

忽必烈实在是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跟这狗贼拼命。

身后,还传来了吕布困惑的声音:“义父,二叔父怎么忽然那么凶,他不会生气了吧?”

蒙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脑子有病,吾儿莫理他!”

“看看这个你接管了东路军之后的势力分布图,关于下一步的攻宋思路,你有想法没有?”

……

忽必烈在蒙军中闷头待了数日,压根不出门,也不见客。

按照蒙哥的意思,他最好能识趣点,主动交出自己的主帅军印,那样对大家都好,可以留个体面。

但忽必烈现在摆明了就是要用拖字诀,毕竟南宋那边的十万大军已经准备进攻夔州了,他就是想要耽搁时间,让吕布少一些和东路军磨合熟悉的机会,然后打一场大败仗。

届时,他再赢一场战争,对比如此强烈,蒙哥总不能忤逆所有人的意愿,硬扶吕布上位吧?

蒙哥的应对之策是直接忽略他,就当忽必烈这个人不存在,管他耍什么花招都如同对上空气,随他去吧。

而吕布也已经带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异时空版本的并州铁骑,准备攻打泸州。

泸州这个地方离他们并不算远,蒙哥已经准备攻占之后,就将此地和夔州一起划分为夔路行省,以便就近管辖。

泸州如今的守将是南宋大将刘整,此人后来降元,为蒙古一统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前几个副本里不定时出没,被岳飞等人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客观而言,他对蒙古的贡献确实很大。

蒙哥他们现在连一支像样的水军和船舰都没有,后来扫平南宋的那支水师,都是刘整一手缔造出来的,襄阳城也是他摧毁的,从而让整个江淮防线毁于一旦,南宋整个局面陷入了彻底崩盘。

吕布准备这次依然把刘整招降过来,收拾收拾,废物利用,让他练兵水师,己方实在是太缺少他这样的人才了!

然而,他未曾想到的是,刘整这个时候已经跟忽必烈看对上眼,暗通款曲了。

蒙哥在这些江南人的印象中,一向是高冷而又神秘,凶残而又可怕的一个形象,离他们比较远,反观东路军的忽必烈就在江淮沿岸,却是触手可及。

想要投降的话,当然还是找忽必烈最合算,何必舍近求远呢!

刘整这个时候还没有进行投降,而是在持续地跟忽必烈沟通,待价而沽,准备将手中的筹码卖出一个好价钱。

忽必烈当即给刘整修书一封,阐明了吕布这边的动向,并遥控他进行种种操作,务必要在泸州之战中将吕布彻底解决,全歼吕布铁骑,之后可以给他一个上将军的位置。

吕布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近似于通敌的操作——虽然在忽必烈看来,这根本不叫通敌,刘整是他提前预订的未来属下。

但那些可能因此而战死的骑兵部队,可都是蒙古精锐、自家子民啊!

反正换作蒙哥,他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只能说,忽必烈不愧是内战小天才,后来和阿里不哥争汗位,咣咣杀死三分之二的蒙古精锐,一点不带心疼的,此等行径委实是让人扼腕叹息不已。

吕布迈着自信的步伐,向着泸州城出发了。在他看来,这将是一场一如既往的大胜,没有任何悬念。

“公台,此战之后我们该如何练兵?”

陈宫那边关了镜头,所以视频只能单向进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渺茫和倦怠:“明公驻军夔泸之地,任命刘整为先师,淬炼水军,而后屯兵力、厚储积、缓行军,最迟至来年秋日才可图谋行入江淮。”

吕布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对,关切地问道:“你很累吗?没事吧?”

陈宫沉默了一会,看向眼前城头的冲天火光,与当空猎猎飞舞的箭雨,轻声说:“只是下邳战事有些繁忙罢了,不必担忧。”

吕布顿时放下心来,神采飞扬地说道:“那你等我的好消息,此番定能一战克之!”

陈宫笑了笑,声音里裹挟着猎猎苍劲的风声,城下,曹操大军已经架设好了云梯,发动了最后的总攻,众军如蚁般聚集附近,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他的面前横亘着一支箭,是曹□□入城中的招降书,言他此刻若归降,尚可以如当初那般,同心同德,共谋一番大业。

陈宫将这张帛书投入了烈火,熊熊的火光映在他挺秀冷峻的面容上,如同星辰坠入了永夜之湖,耀目着明明灭灭。

他看着帛书最后一角被火焰吞没,冷冷道:“我与你何曾同心同德。”

吕布:“哈???”

听到这句话的他宛如受到了穿心一箭,他被自家谋士大人嫌弃了!

陈宫:“……”

险些忘了还开着单向视频了,他有些无奈地温声说:“不是说你啊,我在骂曹贼。”

吕布宛如一个忠实的捧哏:“骂得好!曹贼该骂!”

陈宫又道:“我自然相信你可以战无不胜,带回最好的奖励,即便…….”

即便今日战事不济,我们死在此处,也可以归来为我们复仇。

吕布完全没听出任何弦外之音,高高兴兴地抵达了泸州城下,准备安排军事战略部署,开始进攻。

而此时,一名意想不到的来客出现在了泸州城中。

少年文天祥听闻陆秀夫之事,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他自然是相信自家好友的,屡次上书给宋理宗之后不见奏效,索性决定自己动身前往夔州,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来,而是招募了一大批义士乡勇,浩浩荡荡拉起了一支队伍。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当朝状元,许多人看见这架势,还以为他要造反。

文天祥一路紧赶慢赶,结果还没到夔州城,这里就已经失陷了,陆秀夫和张世杰弃城出走,带着百姓和大军一道转战入川,现在已经收复了好几座城池。

文天祥停在了泸州这个地方。

他远来是客,准备拜访一下刘整,刘整客客气气地设宴相待。

结果,文天祥自己从家乡带来的美酒非常浓郁,酒性很烈。

酒过三巡,刘整登时就原形毕露,一不小心就在餐桌上吐露了自己和忽必烈的勾搭之事。

“我跟你说,蒙古四王爷位高权重,隐然有不臣之势,等他登基为帝,我就有从龙之功,这不比整天留在朝中受起,每天战战兢兢害怕被官家和贾似道弄死来得要好……”

“我观你才华横溢,神清骨秀,何不随我一道降蒙,共图大业!”

文天祥听了,当时不动声色,这么胡乱敷衍过去,当晚却纠集了一起带来的各路人士,直接杀入城主府,控制了刘整。

刘整第二日宿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束缚在了正厅的一根铁柱之上。

文天祥青衫如画,支颐坐在案前,提笔书写着接下来的战略,春日的落樱拂满衣袂,初升的霞光似水流泻,轻轻漫上他眉间。

刘整大声怒骂:“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卖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文天祥目光若寒星,冷冷地扫向他,提着剑在刘整脖颈上比划了两下,淡声道:“你若是再敢提降蒙之事,我便杀了你祭旗。”

刘整态度仍旧十分强硬:“我不信你一个文官真敢动手杀人……啊!”

利刃擦着他脖颈刺过,刘整痛得要死,再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战战兢兢地点头应下。

这哪里是当朝状元,这根本就是不知从哪儿来的狠人!

文天祥的面前,摆着忽必烈写给刘整的秘信,就是让刘整配合除去吕布的那封。

他看完之后,决定将计就计,将刘整变成傀儡,自己来进行泸州的城防发布命令。

务必要让吕布这一批蒙古大军尽数折在此处,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说】

奉先:我也算是和宋末三杰都交手过的人了(长叹)

忽必烈:有人在意过我的感受吗(啊)(咆哮)(癫狂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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