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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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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在高速移动中, 忽然感觉后背一凉。

他虽然远远称不上武道高手,但陈郡谢氏毕竟名将辈出,家学渊源摆在这里, 加上他又当过刘裕的参军,随军征战过多次,对战场上的局势瞬息变幻风卷云从, 有一种无比敏锐的直觉。

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

谢灵运没有惊动辛弃疾, 对方那边才是进攻的主力,绝不能被他所打扰, 而是自己在硝烟弥漫中缓慢后退, 手持火枪,背倚一株健壮的古木, 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这时,辛弃疾打完了第一波火药,敌人已经被他消灭得差不多了,只剩领头的二人不知躲到哪儿去了,还没解决掉, 他紧急填充弹药, 四处瞄准,准备开始第二次攻击。

李白看见自己带来的人全都死去, 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哀伤, 但转瞬就化为了坚毅,杀气如潮水般从眸中涌现出来。

在这个一片寂静、千钧一发的时间节点,他和高适交换了一道眼神,忽而一前一后, 同时剑锋出鞘, 合击向了谢灵运。

高适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他就是个打辅助的,李白才是负责一剑惊鸿、瞬息毙命的那一个。

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及时封锁住谢灵运的退路。

李白衣衫猎猎,挥剑斩落,三尺青锋如雪。

这一剑风华凛冽,长歌如啸,寒芒席卷起漫天银河倒流,铿然碎星乱月,震落北斗。

仿佛是一片雁翎划过了渭水秋风,远山凉月,也像是一场涳濛的焰火交映皇城宫阙,地撼天摇,总带着极致的瑰丽与杀机,让人目眩神迷。

在他出剑的刹那,就可以想象出剑锋最终沾惹上一蓬温热鲜血的景象,那血色必将奔腾如烈火,盛开成一场璀璨的烟花。

“我的天!”

谢灵运睁大眼看着这一幕,被这种异乎寻常的杀伐之美所震撼,甚至有点想当场吟一首诗赞美。

这,当真还是人间的剑法么?

李白的剑锋如秋鹤掠水一般,转瞬就到了面前,谢灵运如梦初醒一般,这才反应过来,直接举起了火枪,但已经太晚了——

就在长剑迎头斩下,即将刺中他的那一刻,旁边忽然响起了数声轰响。

与此同时,一只手迅速地从旁边伸过来,拉着谢灵运就地一滚,立时退到了后面安全的地方。

谢灵运抬眸一看,惊奇道:“惠连,你如何来了?”

他的族弟谢惠连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光景,但已经很有些样子了,气势超盛,对他一阵横眉竖目道:“公台先生在望远镜里看到你有危险,特意让大家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

小谢双手叉腰,拿出了教训人的气势来,准备给这个不省心的堂兄一点颜色看看。

“好啦,我知道了”,谢灵运抬手摸了摸他的乌发,笑叹道,“多谢阿弟。”

谢惠连:“哼。”

算你走运,今天先放过你。

此刻,至少有四五个不同方向,各自都有人手持火器,瞄准了李白,李白迫不得已,只能收回剑锋,一阵疯狂走位后退躲避。

也幸亏刘穆之、李清照等人此前要么搞后勤,要么在后方搞文化,从没上过战场,现在都是第一次用火器,准头十分堪忧。

一通火药炸炸炸,看似气势斐然,实则完全就是人体描边大师,没有一个对准了目标人物身上,主走一个以势压人的恐吓路线。

这才给了李白和高适一段回旋的余地。

但二人也并未坚持太久,因为辛弃疾很快赶了过来,眉目冷冽,厉声道:“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高适长叹一声,扔下了手中剑。

李白完全不听他的,准备自己杀出去,辛弃疾一看不禁眉头大皱,此何人哉,竟敢如此嚣张,当即冷笑一声,也拔出剑,直接跟他对攻了上去。

众人高声呼喊,给辛弃疾加油打气:

“幼安冲呀,杀死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

“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们幼安天下无双,谁都打不过他!”

“哼,真是丝毫没有眼力见识,都不知道束手就擒?幼安搞快些,我们等会回船上烤肉吃。”

“各位,此情此景理我当赋诗一曲:圣灵昔回眷,微尚不及宣。何意冲飙激,烈火纵炎烟……”

“好诗好诗!”

“这个「冲」字用得特别好,将幼安出剑的势若闪电、动如飞鸿表现得淋漓尽致,配以前方的「何意」二字,转折颇为巧妙,更加凸显了幼安这一剑的惊艳,声势惊人,不落俗套。”

“靖节先生说他也想写两首配合一下!”

……

李白本来跟辛弃疾打得好好的,虽然稳稳地落入下风,但毕竟还能坚持,一时半会还没有败得特别惨烈的迹象。

谁想这时候忽而听到如此一句诗,不禁勃然大怒:“好不要脸,这明明是康乐公的诗,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是当世第一文抄公!

正在即兴作诗的谢灵运:喵喵喵?

一脸懵逼.jpg

他还以为李白说的就是他,康乐公的这个“公”,是谢灵运从祖父谢玄那里继承过来的封号,而不是“明公”这一类的尊称。

哪怕他现在只有弱冠之岁,他也一样是康乐公,而不是康乐青年。

“就是我的诗啊”,谢灵运茫然地说,“我感觉写得还挺好的。”

李白眉头一皱,冷冷道:“一派厥词,这是人家流传千古的名句,能不好么?”

众人都惊讶无比地看向他,又缓缓将目光移向谢灵运。

辛弃疾下意识地放慢了挥剑的速度,只因,他想起了天宝年间,确实有一个谢灵运的著名狂热粉丝。

李清照一把捂住脸:“他不会就是……”

她本来还想带谢灵运去见对方来着!

辛弃疾面色微妙地沉默了半晌,又打量了一下李白的装束和气场:“大概是吧。”

这都叫什么事啊。

此刻,李白还在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对谢灵运进行了从外貌到灵魂的深入激烈抨击:

“我观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么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将别人的佳作窃为己有!康乐公才高八斗,天人之俊,开一代诗文先河,兴天下文海波澜,岂是尔等沽名钓誉之徒所能高攀!”

“还有你们——”

他话锋忽然一转,直指一旁拍手为这首诗拍手叫好的众人:“好一群文盲,居然全都没读过他的诗!未识珠玉琳琅之美,反赞混珠鱼目之俊,可悲,可笑!天下竟有如此一大群无知愚昧之徒,而且全都集合在了一处,当真是咄咄怪事!”

“特别是你——”

李白一指陶渊明:“别的小朋友年纪轻轻,未谙世事,诗德败坏也就罢了,你都一把年纪了,居然不知道给他们做个表率?你看看身边无知稚子的天真双眼,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一把年纪陶渊明:“……”

诗德败坏谢灵运:“……”

无知稚子谢惠连:“……”

这人没救了,拖出去埋了吧. jpg

李白的炮轰还没有结束。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辛弃疾已经停下了进攻,后退几步,给他留足了发挥空间。

辛弃疾:等会大家生气动手的时候,我一定要溜远点,别被波及到了!

李白作为谢灵运的铁杆粉丝,在一百多首诗中都写到了谢灵运,天下人都仰慕李白,但李白只仰慕他的康乐公。

他甚至还追随着谢灵运的步伐去了很多地方,什么“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青猿啼”,什么“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宿处苍苔没”,什么“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可谓是一片冰心向明月,视如信仰,十分虔诚了。

因此,李白断然无法容忍眼前这些家伙对偶像的亵渎,简直想把这群人通通吊起来打一顿。

但这群人中有女子还有小孩,实在是不好动手——即便动手也打不过,辛弃疾实在太凶了!

所以,李白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怼人特长,桀骜不驯的气质拉满,务必要让这群人发自内心地反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他指着刘穆之,“一身华服锦绣,看起来身居高位,气势不凡,没想到却是第一个鼓掌的,你对真正的文学一无所知,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你”,他又指向颜延之,“就是你刚才赏析那个「冲」字的吧,胡编乱造倒挺有一套的,可惜出发点就错了,将如此精妙的一句诗硬往毫不相干的主题上拗,审美何其低下!”

“还有你”,他最后一指李清照,“你的问题最大!”

“居然就这般堂而皇之,喊所有人回船上吃烤肉——做出了这般低劣之事,你们居然还有闲心吃烤肉!我观这群小孩子都隐隐以你为中心,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绣花草包刘穆之:“……”

审美低下颜延之:“……”

问题最大李清照:“……”

众人聚拢过来,神色不善地看着李白,纷纷挽起袖口,准备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李白依旧戏很足地感叹道:“果然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诗坛正道荡然无存,风气更是一日坏过一日。何曾像康乐公的南朝当时,陈郡谢氏群星熠熠,元亮延年风华江左,那真是一个令人无比神往的时代!”

众人:???

打人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这究竟是在夸他们,还是在骂他们呢。

年纪最小的谢惠连听到这边,终是按捺不住,一头雾水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想表达什么意思?再不说清楚,我可打你了啊!”

李白冷笑不言。

李清照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大佬态度如此倨傲,压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追星之路究竟会有多么坎坷啊。

如果说,谢灵运是李白的大偶像,那么谢惠连就是他的小偶像。

李白本人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如此盖章定论:“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歌咏,独惭康乐”,颇为心向往之。

他甚至对陈郡谢氏整个家族都好感度max,写了一大堆的诗文夸夸夸。

镇西将军谢尚是“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太傅谢安是“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还写了好多的《东山吟》《忆东山》来思念对方。

还有李白的白月光小谢,谢脁,也就是“一生低首谢宣城”的那位谢宣城。

李白更是给他写了好多东西,什么“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什么“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还有什么“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反正就是啥美好的词汇都往谢脁身上套,偏心到了极致,怕是谢脁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风华绝代。

李清照这么一想,觉得李白运气确实不错。

在本位面,陈郡谢氏的谢安、谢尚等各位前辈都已经去世了,而李白最喜欢的谢脁这时候还没出生。

至少没有一波全部得罪光!

谢惠连又问了几句,得不到回答,终于生气起来,忿忿一跺脚:“幼安,把他绑回去吧,我们慢慢审问他!”

他们已经出来得够久了,还是回到船上比较安全,辛弃疾客客气气地握着剑,请李白上船。

哈,你说那位一起来的高适?

场中有这个人吗,对不起,他们不认识!

高适眼睁睁看着众人拉着李白绝尘而去,而自己却停留在原地,吃了满嘴飞扬的灰尘:“……”

好特么气啊!

高适这时也看出来了,这群人几乎都是老弱病幼,压根不是什么叛军,但要他拉下脸来道歉,他也做不到,只能气冲冲地提剑跟在后面。

辛弃疾把李白请到甲板上坐好,谢惠连等人冷笑着围过来,神情冷峻,抱起手臂,准备给他来点酷刑!

“去吧,小北极熊!”

一只雪白的毛绒绒小熊忽而从船舱里跳出来,轻盈一跃,直接蹦到了李白身上,伸出爪子,开始了惨无人道的酷刑折磨。

没错,那就是挠——痒——痒——

李白一开始还能坚持,但小北极熊有着极其敏捷的尾巴,和一团灵活且无孔不入的毛毛,在他身上到处乱蹭乱跳,爪爪更是像棉花糖一样,不时地这里挠一下,那里挠一下。

李白很快彻底绷不住了,一边笑,一边发出了求饶的声音:“等等……哎……哈哈哈……不是,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我们该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吧”,谢灵运眸中波光一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我,谢灵运,年少袭爵康乐公,也就是你所说的谢康乐”,他抬手一指旁边的众人,挨个介绍道,“这是我族弟谢惠连,这是文宣王刘穆之,这是如今的文坛领袖颜延之,这是归去来兮不愿为官、但此次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得超开心、可以写很厉害诗文的陶渊明。

“这是算无遗策、所有人都按他计划行事的公台先生,这是一千年后最最最厉害的才女李易安,这是文武兼资、才貌双全、文人中最能打、武将中最会写词的绝世天才辛幼安。”

李白:“……”

不得不说,听到这一番话,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到地下去了。

这里面除了李易安、辛幼安他不知道,其他哪个名字不是如雷贯耳,闻名已久。

他试探着问:“你们真是?”

众人纷纷点头:“我们真是!”

李白转头开始四处张望起来,谢灵运怪道:“你在看什么?”

李白叹息一声:“医师在何处,找来给你们看看脑子。”

这都是哪里来的妄想症患者,领头的脑子有毛病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一群病人聚到一块,就离谱。

众人:“……”

俗话说得好,特别的人之间有特别的交流方式,独一无二。

名将们见面,可以互相切磋一顿确认身份,比如当年岳飞见张世杰,为了证明身份百般言说,对方都满怀质疑,最后忍无可忍,一剑横在对方脖颈边,张世杰立刻就信了。

再比如此刻,谢灵运随手扯了一卷纸,挥毫泼墨,文不加点,顷刻成篇。

一首流丽清畅、光风霁月的诗歌立刻跃然纸上,他在最后刷刷写下落款,递给李白:“如此,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吗?”

李白看着这一首诗歌,眼神慢慢变了。

他当然很熟悉谢灵运的风格,这看起来简直一毛一样啊,而且是一首从未流传到市面上的新诗!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的神色,从冷漠到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狂热,最后整一个就是仿佛快要当场昏过去。

“我一定是在做梦”,李白喃喃道,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慢,直接将谢灵运墨迹未干的纸笺一对折,塞入怀中,“居然有这等美事。”

这可是他偶像的真迹,一定得收藏好了!

谢灵运:“……”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去问辛弃疾:“此人究竟是谁,怎么这么奇怪?”

辛弃疾快要笑死了,扶墙缓了好一阵,才不知从哪儿摸出厚厚一大本李白诗集递给他:“嗯,康乐啊,李白是一个千古才子,也是你的一个超级仰慕者。”

“什么仰慕者?”高适终于赶上了他们,话只听了半截,神情充满了迷惑。

他拉过李白,小声问道:“太白,你仰慕谁?你先前不是还说这个人一身乌衣好蠢,剑术奇差无比,看起来就像个笑话吗?”

李白断然否认:“你听错了。”

高适迟疑:“我没有吧?”

李白神情坚决:“一定是你听错了,我说的明明是我像个笑话。”

高适:“……”

李白又道:“谢康乐乌衣芝兰,仙神之姿,挥剑惊戈也好,作诗弄月也罢,那都是天下无双,世中无对,岂是我等凡尘之人所能企及。方才定是因为我境界太浅,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美好,快让我再看几眼!”

高适:哈?

咱就是很想知道,好端端一个人,咋能这么双标呢?

谢灵运翻了几页李白诗集,顿时被惊艳到了,正要继续往下看,忽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袖。

一抬眸,李白正目光灼灼、百般热忱地看着他,那种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想把他整个人倒提起来晃荡几下,掉落一大堆新诗。

谢灵运顿时后背一凉。

李白清清嗓子,无比紧张地说:“康乐公觉得这些诗怎么样?我给你写了一百多首诗,里面有你喜欢的吗,你等着,我再给你添个百八十首!”

谢灵运唇角微微一弯,明净的眉间漾起了秋水清寒:“这哪能呢,在下诗德败坏,乃是当世第一文抄公,哪敢得到太白先生的青眼,这不是飞天碰瓷么。”

李白伸出手:“等等,你听我解释……”

谢灵运一言不发,拂袖而去,一身乌衣宛若柔软的江南烟波,襟袖泠泠,与他的指尖相擦而过。

但是他离开的时候,却趁没人注意,悄悄带走了太白诗全集。

李白长叹一声,转头道:“小谢,帮我去跟你哥哥解释一下……”

“呵呵”,谢惠连吃完手中的点心,使劲瞪了他一眼,追着自家哥哥离开,“我区区一个「无知幼童」,当不起太白先生这一声「小谢」,另请高明吧!”

李白无奈,转头又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陶渊明:“靖节先生,能不能……”

陶渊明微笑着摆了摆手:“我可是你口中「一把年纪」、半截入土的老人,就不来掺合这些事了。”

“延年先生……”

“哦”,颜延之神情冷漠,拉着陶渊明离去,“你说过我审美能力低下,只会误事,告辞告辞。”

“文宣王……”

“哎呀,今天风很大,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这位李易安……”

“别介,我们不熟,你别找我,我是不可能帮你的,谁让我「问题最大」、「做出了低劣之事」、「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公台先生……”

“朋友,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咱俩虽然都是文人,但并不是同一种「文」职,我劝你自求多福。”

……

片刻之后,众人呼啦啦走得一干二净,只剩李白一个人被遗弃在甲板上,彻底傻了眼。

这回真的翻车了!

他怎么就多长了一张嘴呢!

这时,他一抬头,看见小伙伴高适还站在一边,心头不禁充满了感动:“还是你好,肯留下来陪我。”

“哦”,高适笑着点点头,与他擦肩而过,“再见了太白,大家方才邀请我一起去吃烤肉。”

谢灵运等人对高适的边塞诗很感兴趣,因为刘宋帝国接下来将会开始一系列横扫欧亚非的对外战争,文人们都想和高适这位边塞诗的集大成者聊聊,获取一些新灵感。

没准他们以后也会写同类型的诗呢。

李白:???

……

在不到三日的时间内,唐玄宗的退位罪己诏传遍了全天下。

刘裕以雷霆手段清扫了唐宫上下,灭杀了一切反对之声,令唐玄宗退休变成太上皇,扶太子李亨登基。

李亨比他那位父皇识时务得多,别管刘裕等人是不是真的穿越了时空,从过去和未来而来,反正他一个都惹不起,兢兢业业地当着吉祥物,众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点也完美符合了刘裕对他的期待。

毕竟三朝位面这次是拖家带口来旅行的,不可能在历史长河副本中停留太久,经过磋商后,他们决定参考历史记载、过往教训和实地考察,给大唐留下一套改良后的帝国体制。

李亨只要照着做就行,根本毫无难度,这样也能让副本任务完成度更高一些。

又过了几日,哥舒翰、封常清、郭子仪等人的军队都已经就位。

景泰位面各人在于谦的带领下留守京城长安,万一发生了什么变故,可以直接来场京城保卫战。

朱祁钰直接替代了李亨发布命令,一切诏书,俱由他自行书写,李亨只负责拿玉玺啪唧一拍,盖个印章。

王文又干回了他的老本行,所谓“激浊扬清,绰有能声”,主打一个开朝会的时候,站在前方睥睨全场,嘴巴一张,气场全开,叭叭叭骂人,骂急了甚至还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大唐官员啥时候见过这场面,一时瞠目结舌,宛如被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如今,大唐北方江山已有半壁沦入贼手,岳云由于从前在刘宋位面北伐抗金时,就干过镇守潼关的旧事,所以直接带着哥舒翰的大军收关去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是三路军队合攻洛阳。

结果众人将本方兵马使劲操练一番,和叛军一接触,稍微来了点军事战略操作,叛军直接就坠入了坑中,一触即溃,死得老惨了。

这么弱小,压根没必要太过忌惮,还是分头行事吧!

就这样,吕布空降成为了封常清等人安西旧部的首领,从陕州北上,收复洛阳、河阳,而后直扑安禄山的老巢范阳。

檀道济领一支兵入上党郡殴打蔡希德,王镇恶负责收复郑州、汴州一带。

岳飞进入郭子仪军中,暂时接管了他们,在迅速扫平大同之后,放弃周边城池,径趋范阳。

最后,刘裕进行了一种相对来说颇为玄幻的路线……那就是从渤海进军,绕到后方直取范阳。

盛唐时代曾有一支无敌水师,在白江口大败日本水军,如今虽然水师不太流行,但相关军械设备还是比较完善的。

刘裕到武库中清点了一下,发现了斗舰、走舸、艋艟、海鹘战舰等多种形式的战船,又从南方紧急招募了一批水性良好的士兵速训。

吕布和岳飞攻城掠地的时候,他在这里加班加点地练兵,终于按照他的标准勉强够用了,凑成一支奇兵,向着渤海进发。

所有人对这个计划都信心满满。

我们实在太给安禄山面子了,这里光是入选武庙那个级别的就有五六位,已经在想该怎么让安禄山花式死亡比较解气了!

安禄山正在皇宫中做着建立大燕、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冷不防城门一下洞开,唐军从天而降,杀声传遍四野。

他的那些乌合之众的部下有的被激起凶性,狠狠厮杀回去,更多的却是魂飞魄散,知道大势已去,四处狼狈奔跑,作鸟兽状散去。

刘裕这一路既然是奇兵,人手非常有限,令下属在马尾上绑缚稻草,搅起尘土飞扬,以壮声势,又刻意放出烈火,以烟雾扰乱视线,来回拼杀,干掉了不少人。

但安禄山毕竟是一员悍将,终于在折损无数人马后,看出了这支部队的人数虚实。

刚打算强行围攻,吕布与岳飞两军就已经接连杀入了城中,将时机把握得十分巧妙。

叛军一泻千里,彻底崩盘,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抗复起的机会,局势在这一日尽时就已经得到了基本稳定。

不久之后,安禄山等一干首恶被押送前往长安处决,沿途在叛军控制下的城池大骇,纷纷归降。

唯有蔡希德、牛廷玠等少数叛军将领不肯低头,负隅顽抗,被腾出余力来的三朝之人带着大唐官军一一扫平。

平定安史之乱只用了月余,但它在半壁北方疆土所造成的创伤,虽然远远小于历史发展,却仍旧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磨平。

众人给李亨留下了足够多的治国之策,令其在往后十年中,严格按照此计划来执行,千万别想着放飞自我,李亨诺诺应下。

打了一场大胜仗之后,大家先后班师回京,决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封常清回到长安的时候,路过潼关,心中忽而涌出了一阵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个地方冥冥中和他有着一段生来死去的因果,他本该含恨死于此处。

但,这怎么可能呢。

转瞬之后,他便摇了摇头,压下了情绪波动,前往朝中准备接受论功行赏了。

……

长安一改战时的气氛紧张,愁云惨淡,再度火树银花,张灯结彩,变成了不夜天城。许多的外来客也混在回归的百姓中进了城,准备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举国欢庆气氛。

其中有一人非常特殊,因为他是收到偶像的来信邀请,一路快乐地飞起,准备进京来找偶像玩耍啦!

杜甫上门来拜访李白,抬起手准备敲门,就听见了他偶像兴冲冲的声音:“康乐,快来看我的新诗!我已经给你新写了十首,你快来选选哪一首比较好!”

谢灵运用清新的少年音念着那些诗,韵律悠扬,颇为入迷。

然后又是一阵低语和交谈,也不知他又说了些什么,李白朗然笑道,隽爽如天风:“没事,你偶尔回我一两首,我就心满意足了。”

杜甫:???

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揣的给李白写的厚厚一叠诗文,表情十分复杂。

一旁,提着一盒点心过来串门的李清照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招呼。

总感觉会遇见什么惊天修罗场的样子!

少年辛弃疾浑然未觉此地暗流涌动,径直推门而入,神采飞扬道:“既然人都来齐了,不如我们效仿兰亭集序,举办一次文化聚会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成。

聚会最终设在了长安城外的渭水边,可谓集齐了古往今来最强阵容,英杰济济,文光璀璨,才气纵横如长河,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了。

看看这些文学史上最耀眼夺目的名字吧,他们的光辉永恒不灭:李白,杜甫,李清照,辛弃疾,谢灵运,高适,陶渊明,颜延之,谢惠连,还有岳飞……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人混进来了!

岳飞抱琴坐在一众文人中间,风骨高峻,言笑自若,居然毫无违和感。

前来旁观的刘裕呆滞了一会,陡然反应过来,哦对,自家岳王确实是个全才,很有点文艺青年属性在身上的,擅长弹琴,精通书法,下棋。

刘裕回想一下自己那宛如野猫乱爬的狂野字迹……对不起,是朕高攀了。

不过,更惨的还是那边的朱祁钰,刘裕看了都满怀同情。

于谦已经坐过去准备吟诗了,朱祁钰一个人孤零零被抛弃在原地,满脸写着忧郁,茫然四处张望,这让刘裕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二位倒霉的帝王并肩站在了一处,刘裕望着那边的动静,颇感兴趣地问:“于谦居然也要去作诗吗?朕还以为他的文学功底止步于「大雪鹅毛」。”

万朝观众都对于谦当初跟着文天祥学习时,那一句神来之笔般的咏雪,“同云蔽天风怒号,飞来雪片如鹅毛”记忆犹新。

朱祁钰颇为恼火,心想这刘寄奴真是半点都不会说话,几乎跟李白不相上下了。

他带着一丝微笑回应道:“朕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廷益作诗水平还是很高的,朕最喜欢他那一句写给岳王的诗,「如何一别朱仙镇,不见将军奏凯歌」。”

来啊,互相伤害啊。

刘裕:???

平白无故地非得这么发刀吗,宋祖陛下听了想打人!

李白当场创作了宴会集序,众人以今日欢会为题,即兴拈字,进行吟咏,羽觞对月,如若诗不成便要罚酒若干。

刚开始第一轮,点儿背的高适不幸接在了辛弃疾后面,立刻就被虐得很菜,一句诗都没接上来,被狠狠灌了一通酒。

刘裕看着天边一轮明明灭灭的长安月,颇有些惆怅。

唉,今夜是一个多么适合游访长安古迹、感怀岁月留痕的美好夜晚啊,这也是他每次战争结束之后的惯例了。

他本想拉上岳飞一道过去看看的,结果却只能站在这里发呆,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檀道济凑过来,好心安慰他道:“陛下莫烦恼,我陪你去访古。”

刘裕无语了片刻:“阿和,你是想访古吗,你只想去汉武帝陵墓前摘好吃的杏子树。”

因为杏子树的果子实在是太美味了,大家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杏子。

在本位面,他们打进长安城的时候,许多人一拥而上,直接把茂陵前面生长的的杏树薅光了,连杏核都没剩下一颗,尽数拿到了其他地方准备栽种起来。

檀道济嘿嘿一笑,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辉:“去看汉武帝陵墓,那也是访古嘛。”

刘裕不想理会他,又觉得干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事,索性直接过去加入了他们。

他虽然不会写诗,但他会搞打油创作啊。

即兴来一首类似“大炮开兮轰他娘”风格的,岂不美哉!

吕布一见连宋祖这般出身草莽的都敢上去了,他至少早年当过主簿,还是个懂文化的文官出身呢(?不是,你为何如此自信),怎么就不能过来露一手了。

当下也挤了挤,把自己塞进了陈宫边上一个位置。

现在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令人头大的心声buff终于消失,他再也不用再没日没夜地念红楼梦了!

念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现在文采斐然,充分吸收了各位文学家的思想精华,急需要得到一个发挥的平台!

最惨的还是朱祁钰,他既没法写那种高华迥然的美文,又做不到像此二人一样完全潇潇洒洒,放飞自我,一时踌躇不已。

于谦在皎洁月光下,回眸向他伸出手,笑着说:“陛下快来吧,我给你塞小纸条。”

朱祁钰:!

还有这好事,那他就不客气了。

就这样,最后所有人都加入了宴席中,觥筹交错间,气氛欢然如醉。

随着在场众人的吟诗作赋渐入佳境,天幕前的观众们也终于按捺不住,接连表示我们也要参与!

魏文帝位面,曹丕本人,和他交好的朋友建安七子,还有蔡文姬都加入了赋诗的队列。

高贵乡公曹髦位面,嵇康低眉抚琴,伴着流觞曲水,清歌一曲,风华卓绝惊艳了万朝。

梁武帝位面,则有梁武帝和两个儿子萧纲、萧统,宰相沈约,还有大文豪曹雪芹等一众人,纷纷将作品发在了天幕上。

东晋永和位面,有王羲之挥毫写诗,顾恺之配图作画,戴逵为宴会上的各位制作雕塑。

宋神宗位面,本就是让其他很多人都眼红不已的群星闪耀、诗才济济,苏轼、王安石等众多文学大佬都贡献出了自己的作品。

还有许多的位面,许多的名人……

评论区一时间尽是诗词歌赋、书画展览飞舞,诞生了不少空前绝后的佳句名作,宛如一场蔓延诸天万朝的大狂欢。

这让众多文盲一时间目瞪口呆,目不暇接,本想跟在后面赞美几句,奈何自己没文化,只好高呼「好厉害」、「太厉害」、「真的太厉害了」。

……

江山初定,本次的历史长河任务也已经圆满完成。

三朝之人乘船回归的当日,李白带着十二万分的依依不舍,一路送他们远行。

直到历史长河的烟波已然出现在了视线中,他的手依旧紧紧拽着谢灵运,始终未曾松开。

甚至还长吁短叹道:“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谢灵运眉梢微挑:“你不想我走?”

李白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振衣衫,目视着天边的浮云悠悠道:“于我而言,康乐和你陈郡谢氏的家人们,代表了一整个生动鲜活、潇洒纵情的六朝时代,我身不能至,但心向往之。”

“身不能至,但心向往之”,谢灵运重复了一遍这个描述,“你想去我们的时代?”

李白露出一抹微笑,并未言语,只是目送这个少年版本的偶像登船,对他挥了挥手。

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让少年谢灵运未来多加小心,避免招致杀身之祸,但一转头看见不远处的刘裕,就知道一切命运都已经被改变了。

谢灵运将会在这位千古一帝的庇护下,走过极其光辉灿烂的一生,那些灾祸都已避免,他注定要一生顺遂平安。

多好啊。

李白正打算说点最后的祝福语,比如什么“愿康乐一生平安,不太忙的时候偶尔也可以写两句诗隔空赠我”,结果忽然感觉到一只手伸出,在他背后使劲一拍。

“说来说去简直没完没了,还不速速上船!”

吕布的小船等在最后,前面的两朝在这边迟迟不走,他也走不了,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

吕布将李白使劲一推,又飞起一jio,将旁边的一同前来的杜甫、高适二人,齐齐送上了船:“你们也一起吧!”

二人在懵逼中先后穿过了历史长河上的时空帷幕,刹那间就离开了天宝位面,直接前往了异时空。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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