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第95章

干卿底事Ctrl+D 收藏本站

霍去病凝目片刻, 终于认出了青年版本的陆秀夫,手中长剑总算是没有砍下去。

不是,小陆相公, 你这看起来也太可疑了吧!

“哎,你……”

他正打算说点什么,门前的地面竟是轰隆隆作声, 猛然向下塌陷。

这里本就位于海岛之上, 沿线皆山石耸立,苍青磊磊, 地面碎裂之后便直接露出了下方的海水, 冰寒岑寂,泛着冷幽幽的苍白泡沫, 星霜飞溅般一阵狂轰乱打,滔天飞扬。

霍去病一时无备,半个身子都坠入了海中,幸好及时一剑钉入了边缘的石块,才没有陷得更深。

但若要爬上来, 却显得十分困难, 因为两侧的岩石都被提前涂抹了某种釉料,非常光滑, 难以下手。

很显然, 这里是一处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你就在水里先待上一会吧”,陆秀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拖着张世杰进屋,“等我给你的同伙处理完伤口, 再回来审问你。”

他甚至贴心地留下了一份小点心, 还有一杯水。

霍去病有些生气, 感觉今天的小陆相公不讲道理。

但是,谁能拒绝一份香香甜甜、软软糯糯、甚至可以飘在水面上的点心呢?

“我不是在给陆秀夫面子”,他把装点心的木质托盘放在海面上飘,抬手拨了拨水流,托盘立刻浮动了起来,像是一片轻盈的悬叶四处飘荡。

他扬起眉毛,颇为感兴趣地说:“是这个糕点漂流真的有些好玩。”

视频那头的刘彻:“……”

本来没啥感觉,但被冠军侯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有意思的。

此刻,一名踌躇满志的汉武帝陷入了沉思。

冠军侯常年征战西域,似乎这次副本还是第一回见海。

看来,以后开疆拓土的时候不能再局限于西方,应当往南打下几个海洋国度,通通收复,四夷宾服,让大汉的海外领域也翻上几番,以满足冠军侯这个平平无奇(?)的微小心愿。

司马相如作为一名巴蜀人,羁旅求职于京师长安,对于这一幕倒是非常感同身受。

“看呐,冠军侯玩得多开心啊”,他由衷地感叹道,“我们南方人第一次看见雪就是这样的!”

霍去病吃完了点心,又自己待了好一会,和天幕上的热心观众交流了许多情报,以八卦为主。

自从擂台开放,申请上去打架的万朝选手就源源不断,那些本来就有宿仇的位面,更是战意冲天,无休无止。

比如周世宗柴荣,他每天都挑战一个宋朝的位面,皆选择武斗,已经连赢了十三场。

按理说,周世宗虽然乱世定鼎天下,麾下武将如云,但比起两宋三百年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连属下都还没动用,仅凭自己亲征过去,直接就扫平了宋朝所有的迎战选手,望风披靡,独立高台,堪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唯独宋孝宗位面,依靠辛弃疾小胜一筹,扳回了一局。

霍去病颇为好奇,这个辛弃疾明明跟他素不相识,名字却如此对仗工整,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有机会打一场。

既然姓名雷同,那么幸存者只能有一个(跃跃欲试. jpg)

此时,屋中忽而传来了一声惊呼,伴随着什么东西坠地碎裂的声音。

霍去病眼眸一抬,发现事情不简单,当即破水而出,起身上岸。

他宛如猫咪出水一样使劲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弄得晶莹剔透,到处都是,而后一振衣袖,施施然向着室内走去。

天幕前的观众:“……”

合着你之前根本没被陷阱困住,只是为了玩糕点漂流,才屈尊决定留下的?

“这个嘛——”

新朝位面,大科学家王贞仪正在拿着铅笔和圆规(王莽制作的),绘制陆秀夫这个陷阱的三视图,并且进行了受力分析的物理计算,最终得出结论:

“小陆相公这个陷阱布置非常精妙,四壁石头,下面是海水,可以同时承受十余个健康成年人的力道。”

他一个人独居在此,总要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

至于为什么冠军侯轻而易举就挣脱了……大约是陆秀夫在设计的时候忘了考虑bug吧。

新皇帝王莽拍拍手,心悦诚服地夸赞道:“不愧是国师啊,快,把这个陷阱出成物理题,发下去给百官考试。”

无辜受难的新朝百官:???

霍去病推门而入,见满室装帧秀雅,翠竹苍苍,一线海天斜日的落照霞光顺着雕窗涌入。

室内的二人正在对峙,确切而言,是张世杰握着剑抵在陆秀夫颈间,单方面欺负人。

他伤得很重,片刻之前被处理好了伤口所以刚醒过来,容色苍白,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唇角紧抿,眼眸也是一种凝如夜雪的漆冷深黑,被明亮锋刃一映,森然寒芒如绽。

陆秀夫早已认定此人脑子不太好使,便不与他一番见识,就当脖子上的剑不存在,温声说道:“你倒在了我的……门前,我就顺手将你救下了。”

张世杰眉峰紧锁,忽而夺过他手中的药碗,顺势向檐下花间一泼。

花上原本停栖着一只蝴蝶,遭此飞来横祸,被这滚烫的药汁从天而降,呲啦浇了满身,哀哀挣扎几下,竟是不再动弹。

张世杰抬眸望去,神色倏然冷漠如霜,下定结论道:“药中有毒,你分明就是有意害人。”

陆秀夫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碗药太烫了,蝴蝶压根承受不了?

正想解释一二,张世杰却已经满怀警惕。

他这次是因为崖山海王庙出现神香,所以孤身来见那位求助之人,结果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却是一枚诱饵,自己险些折在了这里。

元军水师已至,他现在必须尽快返回海上备战才行。

至于陆秀夫……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特别惊艳,仪容风华平生仅见的一个人,正因如此,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海边小渔村中,更应当万分加以戒备。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张世杰收紧了剑锋,在他素白颈侧划开了深深一道血痕,冷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霍去病:“……”

天幕前的观众:“……”

虽然说,他气势还挺强的,但所有人都充满同情地看着他。

张太傅……不对,现在该称呼为海盗王了,这家伙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啊。

眼前可是他一生中最重要之人,为了对方生,为了对方死,半生征战都只为了和他并肩作战,不至于绝境中孤身一人。张世杰今天砍下去的剑,都终将成为脑子里进的水,以后绝对有够头疼的。

霍去病眼看情形不对,正打算行动上前,将陆秀夫捞出来。

便听得铮然一声破空之音响起,一支小箭从极低的角度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击中了张世杰的左肩。

箭上涂了麻痹神经一类的药物,迅速发作,张世杰身体晃了晃,向后两步,跌坐在榻上。

“下次记得不要离我那么近”,陆秀夫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皎洁清透,似流云送月一般,又带着无限明亮飞扬的神采。

他拾起张世杰坠落在地的佩剑,在对方警惕的视线中,提剑越走越近,蓦然倒转剑柄,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还有,记住了,我是楚州人陆秀夫,字君实。”

张世杰看他放下素净如雪的衣袖,遮住了绑在腕底的不知什么发箭机括,顿觉伤口一阵剧烈作痛。

嘶,真的好疼啊。

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这个名字的,但是听起来有点耳熟……

张世杰终于反应过来,微讶道:“这位……义士,沿海许多城镇贴满了你的通缉令,你也是抗元的?究竟做了什么事引得那些鞑子如此愤怒?”

“其实也没什么”,陆秀夫轻笑一声,清丽的眉宇间漾起一片孤光炽澄,“无非就是名气大了点,写的反诗反文多了点,又不愿入朝为官,为他们歌颂太平,自然就被视为眼中钉了。”

他见张世杰一直盯着他看,似乎颇感兴趣,便问道:“「三都沦亡记」是我写的,你读过?”

张世杰摇头:“我没读过书。”

陆秀夫眸光流转,支颐望向他说:“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就是了。”

“所谓三都呢,是说蒙元的上都哈拉和林,大都北京,还有中都原上皇城。三都当然没有灭亡,我不过是简单设想了一下他们沦丧于义军之手的场景,并将之描述了出来,大江南北,传唱甚剧,一时间追捧无数。”

张世杰始终紧绷的神色终于有所舒缓,唇角似有若无地弯起,轻声说:“真想亲自一观。”

“家里就有手稿”,陆秀夫起身,准备开始翻箱倒柜,“我拿给你看看。”

张世杰一下拽住了他的手腕,又轻轻地一触即离,制止道:“不必,我没读过书。”

陆秀夫“啊”了一声,显得有点惊讶,他从前的交际圈实在是缺乏和文盲(?)打交道的先例。

但他很快就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先喝药,就坐在这里,我把内容给你念一遍。”

张世杰望着他的背影,眸中静如深水,一瞬不瞬。

陆秀夫很快带着新的一碗药回来,还有一卷书稿:“你别担心,这药没问题的,要不我先尝一口……”

张世杰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已经端起来浅浅品了一口,顿时露出满脸嫌弃之色,转头给自己塞了好几块甜点。

“太苦了!”

张世杰就着碗一饮而尽,眉毛都没动一丝,陆秀夫看得一度眉头紧锁,忍不住捏起一块甜点送到他唇边:“来,缓一缓。”

张世杰凝目看了他许久,眼睫轻轻垂落:“谢谢。”

“不客气”,陆秀夫欣然道,“我也很开心。”

拿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投喂别人,还怪有成就感的咧。

而且张世杰吃东西安安静静,目光专注,给人的感觉就非常配合,不像他从前的朋友文山,还有谢叠山,每次上门拜访提到吃点心,都推三阻四一阵敷衍,最后更是找借口直接跑路了。

文天祥/谢枋得:我们甜党和尔等咸党不共戴天,你莫要过来!

张世杰看着他说:“我是南海张世杰。”

这个名字在东南地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此敬仰者有之,盲从者有之,更多的则是惊惧憎恶,闻风丧胆。

毕竟除了沿海一带建立了海王庙,确实见过他本人或他的部下,其他人远隔千里万里,哪里知道传说中的张王是什么样子,何等作风。

纯靠想象而已,结果就传得越来越离奇玄乎,有许多诛心之论,他听了也不过付之漠然而已。

让他感到高兴的是,陆秀夫并未露出什么异色,而是眨了眨眼说:“张王,你看起来全然不似传说中那般蛮横无理,搞什么食人肉、饮人血、拿人骨当乐器之类的。”

张世杰:“……我没有那种特殊嗜好。”

陆秀夫莞尔道:“可见传言荒谬,全不可信,元军水师打不过你,就搞这一套言语抹黑,当真是其心可诛。”

张世杰冷凝的眸中闪过一丝晴雪初霁般的笑意,低声道:“你和通缉画像上长得也不一样,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陆秀夫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但张世杰坚持要给他抹药,低眉在斜阳下静默了许久,这般折腾了好半天才弄完。

今日虽然开场有点不愉快,最终结局还是很不错的,陆秀夫觉得自己交到了崖山隐居期间的第一位朋友,便出言邀请道:“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然而,然而……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好像还留了一盘点心在外面,给另一个闯入者……

哦豁,这么长时间过去,都把人忘了,不会被海水给浸傻了吧!

陆秀夫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张世杰不明所以,提剑紧跟着他,到小院回廊处,便看见霍去病抱着剑,和转角处一只飞毛鸡正在大眼瞪小眼。

真. 飞毛。

这只鸡因为过度惊吓而扑腾,吓得羽毛飞舞,掉落得到处都是。

陆秀夫迟疑:“……这人是跟你一起的?”

张世杰下意识拔剑挡在他身前,蹙眉道:“……不是。”

霍去病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了,他才不想掺入陆、张二人之间,给自己平添工作量。

事实证明,纵然时移势易光阴倒转,小陆相公依旧永远都有办法解决张世杰,他在这边等了些时间,里面的气氛果然渐转和谐。

但是!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只鸡,一只耀武扬威,却又长得很有嚼劲的鸡!

霍去病作为幼年时期的村中一霸,少年时期的长安一霸,顿时心思动了,很想把这玩意变成烤鸡,准备捉了去向陆秀夫买下来。

经历了简单的上树斗争之后,他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这只鸡,拎在手上,陆秀夫颇为赞叹地鼓了鼓掌:“好身手。”

霍去病拿出一堆金子,准备跟他买鸡。

陆秀夫先前在混乱中未看清楚,这时见这少年眉目隽爽,天然一段飒沓风骨,绝非庸常之辈,便洒然一挥手,示意付钱就不用了,不如今晚一起来吃烤□□!

“区区几两几十两黄金的事,算不了什么,开心最重要。”

一旁的张世杰:???

作为白手起家的海上王者,他深知就连一个铜板赚起来都不容易,陆君实这句话可谓是非常凡尔赛,非常让人想打他了。

霍去病却觉得他这个人很值得一交,霎时将先前的嫌隙抛开:“我是大汉霍去病,你既然请我吃烤鸡,那就是我的朋友了!”

陆秀夫携着他进门,一边诧异道:“大汉?什么国家,没听过,我好像也不认识你。”

霍去病:“……”

在这个倒流时空,能认识他就怪了,还有一千多年才轮到大汉登场呢。

话又说回来,本来后世的汉人是因为以汉王朝的名字命名,所以才叫「汉人」,那么现在第一个汉人王朝成了明,岂不是要改叫「明人」?

陆秀夫拿出了他从临安带来的数坛美酒,还有众多相配的器皿。

他见张世杰准备打开一坛,忙制止住,温声道:“世杰稍微等一等,我朋友特意写了纸笺在这里,提醒我什么酒该配什么杯。”

文天祥家中作为庐陵巨富,世代豪族,自然对此颇有研究。他很看不惯陆秀夫用一只玉杯喝遍所有酒的行为,写小纸条再三提醒道:

“琥珀杯应配葡萄酒,取其色泽明艳,琉璃盏应配桃花酒,更添数分光辉,木藤杯配梅子酒,使香气尽情生发……农家腊酒,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单里,算了,就用一只朴实无华的瓷碗吧,倒也相得益彰。”

陆秀夫念了一大通,终于将酒具和各自的酒都一一对应上。

霍去病听了叹为观止,一扫屏幕那头,果然看见他的舅妈平阳公主,大汉现役第一宴会狂魔(上一任是谁懂的都懂),正两眼发亮,奋笔疾书记录。

文山先生真是智慧满满,她过两天就在宴会上推行试试,再配上几个美人就更好了!

汉武帝一脸无奈,总感觉这个姐姐又要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陆秀夫为他们各自倒了一杯酒,举杯道:“敬此刻的相逢,希望未来事事顺利。”

霍去病想了想自己的副本任务,拍了拍他肩膀,扬眉说道:“那是,我们来日方长。”

陆秀夫探手取了空余的杯盏,玉箸敲击,就这般对着天风海涛,亘古月色,清越而歌。

可能是因为尚未经过大宋三百年为官系统洗礼的缘故,这个版本的小陆相公,看起来比之前的每一版都更加清新隽丽,洒脱任情,雅秀蕴藉到了骨子里的一脉名士风范。

他唱着很丰赡富丽的行文,珠玉琳琅,如霜满目。

在场的两个人都是武人出生,一个听得半懂不懂,配合视频那头司马相如的解说食用,另一个干脆就完全没听懂过。

张世杰看了许久月光中的陆秀夫,觉得他仿佛就是那皎洁的明月本身,因为过于明亮,所以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一伸手就能捉到月亮,但若真的伸出手,转瞬之间那捧月色就会倏忽散去,泼溅在刀锋上宛如经年的覆雪。

按照他的理论,这只杯盏应该配什么酒来着?

张世杰找了半天,终于选择了放弃,凝视着素白冰瓷面上自己的倒影,忽而微微一哂。

……

深夜告别时,月落霜海,水天一色,俱是茫无涯际的银白。

张世杰将自己见令如见人、可以调动海上所有军队的令牌留给了他:“若你遇上了什么事,就持这枚令牌……”

陆秀夫随手接了过来,并不知道这枚令牌的含金量,眨眨眼说:“其实吧,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世杰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指尖,坚持道:“拿着吧。”

“那好吧,谢谢世杰”,陆秀夫想了想,带着一点调笑的语气说,“虽然我觉得用不上,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平平无奇、但名满天下的岁月,可能我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波折——或者说惊喜,就是遇见了你。”

面具之下,张世杰很轻地弯了弯唇角,又似一声叹息:“很好。”

霍去病经过一番和刘彻的交流之后,决定跟随张世杰前往海上,张弘范很快就要在崖山发起进攻,那里才是完成任务的主线战地。

他对此大为不解,陆秀夫作为崖山海战最重要的人士之一,怎么可以留在这里,不参与战事呢?

泛舟归去的路上,沿途霜风静寂,海浪潮涌,张世杰凝眸望着天边月色,一动不动。

霍去病终于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把陆君实绑过来当军师,我观你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有军师的样子吧?”

张世杰沉默了许久:“他必定不愿。”

“他的人生如此锦绣,名驰当世,纵蛰伏一时,未来自有青天坦途,又何必自降身份,与我这般草莽流寇为伍。”

自降身份,霍去病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但他作为诸天万朝起点最弱、终点最高的一代励志典型,很快就找到了华点:“什么叫草莽流寇,方今乱世正是英雄进取之时,古人还有从奴隶出发,一路成为帝国大将的,何况是你。”

张世杰奇道:“谁这么神奇?”

霍去病:啊这。

险些忘了这是倒流时空,自家舅舅还没存在哈。

他只好灵机一动:“我说错了,但之前不是有流寇为王、海盗为帝、书生作上将之事吗?”

这些典故张世杰倒是知道,微微扬眉:“你说的是明朝开国初期的晋王李定国、高皇帝故太子朱成功、还有忠烈公张煌言吧,他们确实是很催人奋进的典型。我虽然是一个堕民,出生比他们还低点,也没说我不进取不努力啊,只是……”

只是,陆君实这般澄澈如斯的千秋明月,并非他所能触碰的,何必坠入尘中历劫一遭。

霍去病一怔,什么是堕民?

天幕上,老朱倒是很快给出了解答,堕民这东西他就设置过一次。

就是当年战胜了陈友谅、张士诚等一批人之后,其负隅顽抗的部署为数众多,杀之不尽,索性尽皆贬为堕民,较普通人更低一等。

那么推及到元朝的案例,试着一比拟,大约就是说。

在原先明朝的几处核心要地,元朝入关后最后拿下的几个方镇辖地区,死守到最后之处,譬如张世杰的家乡河北涿州,有许多当年的将领及高官后人就被元朝君王贬为了堕民。

终元朝统治的数十年间,始终被视为贱籍,不得与普通平民削籍通婚,不得为官,不得科举,视同牛马,地位低下,处在一种极为悲苦、所有人群最底层的困境之中。

元末乱世,普通人尚且难以存活,何况堕民。

张世杰很小的时候,就家人丧尽,甚至没有方寸埋骨之地,自己独自一个人为了求生,四处流徙,什么样的事都做过。

后来不得已辗转到了海上,一过二十年,直至如今。

像他这样能从最极端困境中杀出去的人,既是死里逃生天命所向,也多少有着生而为王的气运,毕竟,元朝统治的八十六年间,能走到这一步的堕民,只有他一个。

所以,他才会悍然撕毁元朝的册封诏书,长年飘零海上,不履元朝寸土。

他会为了海神庙的求助香四处奔走,是因为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为受苦受难的流离百姓,竭力表寸心罢了。

经年以面具覆面,也不是为了震慑敌军什么,不过是自觉无颜见故人同胞而已。

张世杰知道,自己兵力微弱势单力薄,纵横海上有余,打向内陆不足,不能够将那些依旧生活在炼狱中的人们解救出来,分明已尽所能,却依旧问心有愧。

“……”

霍去病没想到张世杰身世比自己还惨,心中大起同命相怜之感,沉默了许久,忽而就理解了他为什么拒绝与陆秀夫同道。

那是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许久,以为会就此终年的人,面对乍现的明光,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但理解归理解,人总得带回来,他只好尽力劝说道:“乱世烽烟茫茫,你若不抢先预订人才,等会陆君实去投奔别人当谋主,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世杰淡淡道:“那我祝他前程似锦。”

霍去病辩不过他,最后只能郁郁地说道:“陆君实愿不愿意又有何干系,你可是海盗啊,直接把人抢过来就是了!”

张世杰无语了片刻,决定纠正一下他这个离谱的观念:“我是海盗,但我不是海寇,更不是海贼、海孽,所以不会做出搞破坏的事情。”

霍去病未料此等冷门行业竟还有如此细致的分工,登时肃然起敬道:“失敬失敬,请问张王,这盗、寇、贼、孽究竟有何区别呢?”

张世杰告诉他:“只取物不害人为盗,戕害毁坏一切为贼,侵国侵城者为寇,诸罪并犯为孽。”

霍去病总觉得这个逻辑乍一听十分合理,但好像总有哪里不对,想了想,问道:“那你杀那些元人大将的时候,是不是既杀人也夺宝?”

张世杰神情霜寒,冷笑一声:“他们自然不算人。”

霍去病:“……”

他确信,张世杰和明世祖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

张世杰回到了他熟悉的天地中,顿时如蛟龙入海,一切行事都无比自如熟稔。

接下来就是忙着在崖山这里设伏,备战张弘范的元军水师。

他运筹帷幄,一应调度俱是来去如风,在崖门这个地方的浅滩处布下重重炮台伏击,张弘范第一仗就输得无比惨烈,幸好军力未折损太多,暂借着退潮之势暂时退去,回到海岸另一侧躲避。

这一夜,张世杰交给了霍去病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去民间四处行走,寻访故明皇子朱棣的坟墓。

“还是等打完仗我再走吧”,霍去病想了想历史上张世杰的崖山操作,总觉得不太放心!

而且现在陆秀夫又不在,仅靠眼前这一群海盗,除了张世杰本人以外都是历史上的nobody,那些宋人曾经的大将,什么苏刘义、刘师勇之类的全不在,更让人觉得担忧了。

张世杰却摇摇头,递给他一张舆图:“你越早动身越好,画上有三十六处疑冢,俱是朱棣有可能的葬身埋骨之处,他最直系的后人应当就在那里守墓。”

他想的是寻找朱棣的后人,而霍去病要去寻找朱棣本人,虽然目标完全不同,但行动路径可谓是不谋而合。

就是这三十六处疑冢……好像数量有些多。

对此,张世杰解释说,没办法,你就慢慢奔波吧,大明末代皇帝朱元璋为了保护这个儿子做了太多措施,以至于百年的时间过去,很难分得清这些乱七八糟的坟茔真假。

霍去病算了算,首先假设朱棣真的在这些坟墓当中,而不是其他某些被张世杰遗漏的地方,他要把所有的坟墓都跑遍,就至少要跑遍一万五千里起步,这还是经过推测的最短直线距离,没有算上弯弯绕绕的地形、四处绵延的战乱等因素的耽搁。

霍去病:“……”

他选择死亡!

新朝位面,王莽看见如此景象,不觉一怔:“冠军侯和朱棣这故事,万里奔波只为君,看着有点像迪O尼王子和等待被王子唤醒的睡美人。”

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心中忽而充满了庆幸。

就是说,还好自己穿越了,不然迪O尼的最强地表法务部,岂不是要因为这句话过来收版权费?

王莽却没注意到,就在他吐槽的功夫,他的手一不小心按到了输入键上,顿时,整个诸天万朝都看到了这一句振聋发聩的评论。

观众们本就已经被这一通寻找朱棣的三十六个疑冢的难度惊到,正在瞠目结舌,如今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汉武帝和霍去病隔着视频彼此看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出发之前,先杀莽子祭天吧”,许久之后,小霍将军缓缓擦拭着剑锋,神色冷漠无比。

谁让这厮到处败坏自己的名声!

洪武位面,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燕王妃徐妙云,就连老朱都不例外,神色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意味。

春天到了,万物焕发出了新绿,空气中仿佛都飘着一层绿云罩顶。

小徐王妃:???

那什么,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妙云啊”,老朱对这个四儿媳、同时也是老兄弟天德家的闺女,感官还是相当不错的,想了想,把她叫过来说,“你别急,反正霍去病能打,咱先让他在前面顶一阵。”

徐妙云心一紧,总感觉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果然,只听老朱话锋一转,铿锵有力地下令:“等找到了老四的棺材,咱就去问问成功那孩子能不能安排一下,把你送过去,让你当一回这个唤醒睡王子老四的徐美人。”

徐妙云:“……”

徐美人她爹徐达:“……”

在场的洪武朝众人:“……”

惊呆了我的陛下,但仔细想想,如此操作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霍去病乘着一叶小舟,正准备趁夜色渡海出发,便被一群汹涌冲击的水师大军拦住了去路。

在这个夜晚,张弘范卷土重来,趁着海盗们不太有防备的这个时间节点发动了总攻,恰好撞见了落单的霍去病。

“开炮!”

张弘范一声令下,气贯长虹。

【作者有话说】

小霍:看似是你们撞见落单的我,实际上是我一个人包围了你们全部(正经脸)

小陆相公很快就会加入一起搞事的!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