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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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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张世杰本来的设想, 此次前往陆上征战,必然是一波三折,十死无生。

他本就是准备来登岸赴死, 有去而无回,在最后血尽倒下之前,能多杀一个元兵都是赚的。

十多年间, 五陵岛上的那些空荡荡的至亲坟墓, 仿佛是穿心之利刃,时刻将他钉在了过去的惨痛回忆中, 无以自拔。

他背负一腔孤执的滔天血恨, 从幽冥炼狱中厮杀而出,生无他念, 唯有复仇,要将心头血,洒作那一抹千山红遍的星火,那一道遮蔽旌旗樯橹的红日,烧尽江河万里, 空台骏骨, 一片关河烽烟灼穿天地。

张世杰的底线就是不会对他的堕民同胞们出手,除此之外, 谁挡在他的复仇之路上都得死。

但现在的场景确实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阖城百姓拜于道旁,热切相迎。

他们的神色充满了笃定与期许,是真的相信张世杰能够带领他们脱离苦难的深渊,披荆斩棘, 不必再世世代代困羁于此, 如同溺水者海上遇见蓬舟, 死死抓住了自己仅剩的一线希望。

张世杰立在城头,抬眸环顾过四周,对上了无数激烈投向他的视线,声音沉肃地说:“若要随我此去,你们中的许多人便不能再回头,只能埋骨异乡,甚至死无全尸。”

“我们不怕死”,百姓们都在高声呐喊道,“只怕死得毫无意义,死了却无法掀翻蒙元!”

他们的眸光中一点一点地浸染出了火光,那是堕民和众多的汉家子民们,长期以往在欺凌压迫之下,死伤殆尽,终日倒悬,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的生命烈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即将焚天灭地烧毁蒙元帝国的所有一切。

于是张世杰知道,他不必劝,也无需再劝,这些人都是他血脉相承的同胞,用一生点亮了一场最璀璨的烟花爆发。

“好”,他沉声说。

在霜风飒飒,铁马萧萧之中,玄衣绝世的青年将军举起了玉玺,金戈迎着烈日耀目生光辉。

一个时代即将在他手中埋葬。

“我只有一个承诺”,张世杰告诉所有人,也告诉了这个世界,“从前你们受过的苦,往后都不必再受。”

福州城内欢声如潮,举城响应,是日,众人推举张世杰为王,建号平北,并在接下来的月旬内迅速推平福建全境,声势大震。

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打开城门,以最快的速度肃清整个福建省的呢……当然是骗开的了。

陆秀夫对此有话要说。

他利用在福州缴获的各处元廷官印,伪造文书,传向四方,表明此地一切如常安然无恙,各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福州是福建首府,行省老大,拥有统辖全体的行政管理权,那边发了公文下来,其他的境内各处还真不敢不听。

汀洲等地自然不疑有他,继续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直到某一日,忽而又收到了一封通知书书,里面声称一队监察官即将出发,进入各地勘查财政税收。

近来忽必烈大搞敛财,此事举国上下尽皆有闻,福建境内也不例外。众官员大为震怖,生怕因此而掉脑袋,多少蒙古贵族都因此被抄家死亡,何况他们这些小官?

纷纷开始安排核查账簿,倒是稍微放松了军力预备。

就这样,张世杰带着手下作元军官员装扮,一路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进了城,一入城池深处,立即翻脸,进行了雷霆万钧的镇压,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平定了福建的十二府三州百余县,堪称神速!

这一个富庶繁华的人口大省,已经被完全打上了张王政权的烙印。

本以为他们这边进展已经很快了,谁料霍去病那边的战报不断传来,更是持续让人大为惊叹:

“报——霍将军和临国公解信州之围,杀敌二万余!”

“报——霍将军和临国公收复赣南八县,将元军荡涤干净,江西右丞塔出身死,左丞麦术丁逃窜!”

“报——霍将军和临国公已经和军师你的好友文天祥会师,一起杀入安徽了!”

陆秀夫:???

张世杰:???

这才过去多久,新的一个省份就彻底打下来了,效率比起他们这边也是不遑多让。

张世杰在福州称王建号之事,本就有霍去病他们的策划和推波助澜,每到一处,便将张王的平北旗帜插在城头,一时间,仿佛整个东南境内俱是玄色旌旗之海。虽未称得上压倒性优势,但距离席卷成洪流势不可挡,亦去之不远矣。

对此,心态最复杂的要数留在蜀地,暗戳戳阴怀异图的东晋大司马桓温。

看人家这个架势,如此得道多助,自己再称王称霸,不是上赶着去送菜么?

算了吧,为了副本任务分数好看,也别瞎折腾了。

桓温一咬牙,只能放弃了唾手可得(实际上并不)的自立机会,在四川境内也打出了张世杰的旗帜,表示要加入他们一起活动。

桓大司马心中简直郁闷至极,难道自己天生就和为王为帝没有缘分,所以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在本位面,有一个统辖力尚强的东晋朝廷,占据正统名声,牢牢压制住他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进了副本,好不容易遇见乱世,居然还不能分一杯羹,当个帝王玩玩!

不过话又说回来,桓温对张世杰,总比对忽必烈服气。

把他换成张世杰那种地狱开局,指不定还没冲出重围就嘎了,但是换成忽必烈……任何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上去做皇帝,都会比这个版本的忽必烈更好吧。

桓温化悲愤为动力,在蜀地起兵,历时数十天,堪堪杀到了东川宣政院门口。

……

另一边,霍去病和李来亨的战事进展相当顺利,路线也相当……随意。

堪称神出鬼没,左冲右突,主打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出现在哪儿,更别说敌人了。

分水关一战,他们夜行斩关夺隘,风尘仆仆带剑疾驰百里,到了这边丝毫没有耽搁,就直接开始冲阵。

此地是江西福建交界处的第一雄关要道,元军当然派重兵把守,多方架设炮台,依山傍林一字排开,任何地方发现了敌情,都将立即燃放火花,升入天穹告知四方,形成臂助之势。

二人命属下在马尾上绑了石头坠重,在夜色中奔袭,搅起尘土飞扬,马蹄踏碎这一片静夜,竟有地动山摇之势,仿佛千军万马同时来袭。

“今夜必定要先声夺人”,霍去病策马扬鞭,手中的鞭梢如同利刃般遥指前方,“我左你右,杀入关中!”

小老虎打量了一下守军的布阵,挥了挥火枪,兴高采烈地说:“打架了打架了,一起杀进去——”

在未落的话音中,他们如同照彻永夜的白虹,裹挟着一股惊天动地的声威,一路披靡,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山关深处。

所到之处,剑锋光耀,火花飞溅,一切皆人仰马翻,根本无人是他们一合之敌,只有前赴后继地涌上来送死。不多时,元军就已经麾幢靡地,心神动摇,竟是不敢再涌上来正面对敌。

分水关的守将眼见情况不妙,暗黑中摸不清敌军人数,被霍去病和李来亨冲锋斩阵之下,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他也不敢贸然收缩阵线,当即决定封闭关卡,等待另一侧的水师亦黑迷失部众从水上过来,一并包抄敌人。

殊不知,如此行事正好落在了对面的计划中。

霍去病提前做了功课,一早就知道这个亦黑迷失乃是忽必烈麾下第一元军水师大将,后来还曾远征越南,特别擅长在崎岖之地和深海风涛之上作战。

忽必烈把他放置在南海地区,四处机动游走,正是为了支援之前的张弘范进攻张世杰,不料张世杰取胜如此迅疾,风席云卷一般快速歼灭敌军。

亦黑迷失还未来得及活动,张弘范就已经败死了,只好继续后撤,准备和阿术大军会师。

然而……

阿术现在正遵循苻坚的领导,回到长安暗戳戳搞事,准备伺机起兵造反呢,怎么可能有空来搭理他。

所以,亦黑迷失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南海上到处乱蹿,收到分水关的求援讯息,立刻调转风帆,星夜兼程地赶了过来。

小老虎听见探子来报,舔舔唇,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猎物已经落网,可以开杀了!”

亦黑迷失部都是战船巨舰,在大海上行动自然是犹如蛟龙入水,气势磅礴,在狭窄的江面上还想圆转如意?怕不是做梦。

霍去病虽然觉得这亦黑迷失看不清局势,就贸然冲过来准备受死,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但还是决定稳健一把。

毕竟本方兵小势弱,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在刀刃上。

“我们先改小船夜袭营地,假装溃败,诱他深入追击至半途,而后再忽然杀回去。”

小老虎摩拳擦掌地说:“好!”

这一番操作使出来后,他们夜间冲入了亦黑迷失的水师大营,草草打了几下就伪装成不敌之势,向四围退散离去。

亦黑迷失果然认为敌人弱小,压根不堪一击,当即便放下心来,乘风破浪急追。

冷不防行至半路,周边陡然喊打喊杀声大作,霍去病一众掐着风浪变向的时间节点,立刻调转小舟,拿出火药,驶进敌营深处,径直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亦黑迷失这边都是艨艟巨舰,仓促之间虽然想要转换方向逃避,又哪里能及时掉头躲开,一时间,只见火焰朵朵迎面而来,落在船只上轰隆隆热烈燃烧,化为一簇簇烈火烧向天幕。

在极尽瑰丽妍态的绚烂之后,怦然炸开,化为满天星流溅落向四面八方。

霍去病仰望天穹,凝眉微笑道:“烟花真好看啊!”

是编织出的最美死亡乐章,破敌制胜的旋律如此欢快!

视频那头的刘彻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一时间不知该赞叹自家冠军侯如此有童心,还是该感慨别人都接地气,而他作为阎王比较接地府。

这一战大获全胜,将亦黑迷失部众的百余艘舰船焚烧殆尽,武器尽数缴获,顺便收编了一波降兵,极大地扩充了本方军事实力。

分水关里的守将听闻此讯,颓丧不已,一时间斗志全无,龟缩在关卡内,莫敢出来与霍去病等人争锋。

加上关隘另一侧,文天祥派来支援他们的人也到了,双方以烟花九响为号,趁元军炊饭之时合力夹攻,一举拿下了分水关。

……

两方人攀登上城头,顺利会师相见。

霍去病本以为来的会是于谦,或者文天祥本人,再不济也是弋阳谢氏的首领谢枋得。

结果却是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女将军,银袍铁马,英姿飒爽,容貌甚是秀丽,横戈立在肃杀的霜风之前,犹如九天之间危岑虹惊,倏然击落、轰碎万壑的一道雪亮点光。

他确信自己从前根本没见过此人,便将疑问警觉的目光投向了小老虎,无声问道:她是谁啊,是我们这方的吗,你认识?

小老虎满脸都写着懵逼,绕着来人走了一圈,伸出了试探的爪爪:“你是……荀灌?”

他也只知道这一个少女将军,荀灌可是手握重兵的东晋权臣,不知道为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燕王妃徐妙云:“……不,小老虎你好,我是来自洪武位面的燕王妃。”

小老虎惊呆了,那点懵逼之色顿时变成了惊喜,忽而蹦起来欢呼一声:“燕王妃……那不就是明成祖仁孝皇后嘛,是皇后姐姐!”

确认过眼神,是自己人!

史书上说徐皇后武力指数超群,文武兼资,既是才华高绝的女诸生,也能长剑策马坚守城池,果然一点都没有虚言!

徐妙云听了直捂脸,皇后姐姐,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该说不愧是小老虎吗,就和之前直播出来的画面一样,怎么总是傻fufu的。

但是,因为李来亨是大明临国公,在真正的历史上又是最后一个大明臣子,在所有人都去世、所有抗清之事都已经完全失败后,于茅麓山上殉国自焚而死,无比惨烈又令人动容。

大家都是“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意气相投,丹心如一。

所以,她对小老虎有着极高的包容度,当即十分温和地表示:“可以叫姐姐,我本来也就只比你年长一点,但「皇后」二字赶紧去了,可不能乱说。”

小老虎点点头,从善如流地修改了称呼:“妙云姐姐,为什么这次是你带队来?于太傅呢,文山先生呢?”

徐妙云与他一道入关,谈及正事,神色登时转为严肃:“江西战事十分危急,江万里先生死了,赣州、江州已陷,太傅、文山先生他们都去了前线。现在整个江西南部分布着元人重兵,我们等下只能自行冲出去了。”

李来亨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赣地就出现了如此惊天的变故。

这丢失的两地一南一北,恰好是两大至为关键的重镇,伯颜到时候带着数十万大军一股子包抄过来,中间的兴国、临川、永兴府等地安能有好果子吃?

霍去病却是对这一切局势发展早在预料之中。

见小老虎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便出言解释道:“我料也是如此,否则谢枋得从信州弋阳驰援我们这里会师,最多只需要三个日夜,他兵力过万,却迟迟不至,想也知道定然出了问题。而且不止是他,仙霞、分水二关之外必有大军堵截。”

“冠军侯料事如神”,徐妙云叹了口气,“信州眼下正是大军围城,情况危矣,谢叠山英风君子,金声玉质,我们这边理当救上一救。”

“是必须要救”,霍去病回想起谢枋得事迹,点点头表示认可,“那于谦和文天祥他们干什么去了?庐陵也大军围城了?”

“对啊”,小老虎也奇怪地问道,“江西世家不是都有部曲吗,他们两个人又都挺能打的,怎会退散如此之快。”

徐妙云回望来路,但见远处青山一线如黛,仿佛遥遥有元军旌旗舒展,蛾眉微颦,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小老虎,你也说了是江西世家……这些世家确实都有部曲近万,但一来,私兵部曲闲时务农,战时为兵,平日自保有余,面对这种大战,敌手是忽必烈以举国之力供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却显得有所不足了。”

对面二人都“嗯”了一声,觉得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二来”,徐妙云又道,“伯颜自入赣地,四处横征虏掠以战养战,堪称毫无底线,所过之处焚火殆尽,寸草不遗。还有江西行省的右丞塔出、左丞麦术丁,这些人更是行事低劣之极,令人发指。”

“然而元兵可以毫无顾忌,文山先生他们却不能如此,江西是他们的家园故土,因此虽然文山先生屡出奇计,多次战略上取得胜利,却每回都被伯颜等人以百姓性命和焚城相胁,伺机逃了出去,错失良机。”

小老虎捏了捏爪子,无比憋闷地咬着牙,许久迸出一句:“真不要脸!”

霍去病也眉峰紧锁,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即便换作他上场也一样。

按照蒙古军一贯的暴虐传统,若真以满城百姓为筹码,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汉家子民去死,真的只能放纵伯颜逃出生天。

“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呢”,徐妙云叹息道,“你说伯颜再丧尽天良,毕竟本来就和我们立场是敌对的,两国纷争而已,但是江西有些世家……”

“世家怎么样?”

徐妙云缓缓说:“世家制度的不好之处便在于此,固然可以获得足以周全于乱世的强大力量,但也因此将家族利益置于一切之上,想让他们毁家纾难、济民捐躯是不可能的,真正对敌意志无比坚决的只有文氏、谢氏、江氏三家而已。”

“如今事态尚不明朗,许多世家都觉得元朝即便再不济也能继续支撑一段时日,所以有不少都决定给伯颜卖个好……明里暗里地帮助,选择投敌。”

“但伯颜也不是傻子,不会允许这群人一直成为墙头草,不仅四处散布出他们通敌合作的消息,令其自绝于世家阵营,又让他们完成任务,交上投名状。”

“文山先生的老师,江家的族长江万里就是被自己夫人的母族诱骗过去害死的,夫妇二人一同就义,死后尸身俱被伯颜挂在了城头雨淋日晒,江洲自此沦陷。”

李来亨听得义愤填膺,握拳在桌上猛地一锤,显然是想起了那些在清兵南侵时,通敌卖国的汉奸狗贼。

时事已改,时空变迁,然而二五仔这种特产却是源源不断,不绝如缕。

“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咬牙切齿地说。

徐妙云又道:“之前你提到的荀灌荀将军,进入副本之后,一直就留在江州开武馆,专门教一些当地的女孩子保命防身之法。”

“她见江家夫妇堂堂英烈,尸首挂在城头,每日受元人鞭笞唾骂,忍无可忍,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遁入城中,血战群敌,盗走了二人尸身,择一处僻静山林埋葬。”

“但很快就被元军发现了行踪,重重围攻之下,杀敌过百,力竭而死。”

天幕上,属于荀灌的那一格果然已经黑了,该参赛者已经阵亡退出。

好在她之前就参赛过,拿回一个B等级,这回进来纯粹就是历练,并不算分,对于位面来说倒也无甚损失。

霍去病将聊天记录往前翻了数百页,看见一群人正追着晋明帝司马绍询问荀灌的情况,司马绍表示人没事,朕在照顾她静养,话未说半截人就没了。

最后还是晋明帝位面的丞相王导站了出来,发声说,让大家莫要担心,陛下身体一直不好,方才一急就昏过去了。荀刺史本来稍有好转,被陛下吐血这么一吓,精神大受刺激,恢复之期又变得十分漫长,但总体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霍去病:“……”

一个病弱皇帝和一个能打却重伤的将军,这种组合让人莫名觉得很担心啊。

徐妙云又道:“总之,接下来的时日,众多江西世家纷纷反水,站到了元廷那边,十三家倡义共伐庐陵,文山先生他们处于一个很不妙的孤立无援境地。”

好在文天祥和于谦自身能力都很强,能在危急之中寻找到反败为胜之机,换做别人已经凉了。

先是在永新、龙泉等地发动起义,平定赣水下游,又出兵兴国,准备收回赣州。

旋即兵分三路,一路度泸水击宜春,一路从吉州度赣水上游收复永丰,最远的一路出临江军出百丈岭北击江州。

这是非常明智的以攻代守的打法,不仅解了庐陵之围,同时也声威大震,向整个江西境内表明了自己起兵抗元的决心,一时间,各地皆有义兵义民响应,反让各大世家转而陷入了自顾不暇、危若累卵的境地。

小老虎思索道:“这么说来,文山先生自己就可以解决江西北部的情况,我们最应当着手的还是信州城,那边最危。”

徐妙云点头称是。

霍去病当机立断:“那这样吧,请你留下守关,我与小老虎星夜兼程,铁骑冲击,破开此刻正在围攻信州城的元兵。”

徐妙云略一思忖,觉得这个安排确实是最合理的。

她不擅长冲锋陷阵,但拒战不出、守城却敌这个事却是她的老本行,她在历史上最出名的军事战绩本来也正是守城。

小老虎给她留了很多之前从亦黑迷失那里缴获过来的武器,最后郑重道别说:“妙云姐姐,你多保重,我们走啦!”

“好”,徐妙云英气焕发,洒脱地一拱手,“祝临国公与冠军侯此行顺利,马到功成!”

少年们冲她挥挥手,联剑并辔而行,快速地远去,如曳流的星火般飞驰过天际,消失在茫茫群山的浩渺烽烟尽头。

铁甲凝寒,披风席卷,真如一道山海洪流,满天星子坠落,让任何人看了都觉出一股淋漓飞扬的年少意气来。

“哎,年轻真好啊”,徐妙云笑吟吟地感叹道,转身带着重兵走入了分水关,开始清点辎重,布阵据守。

她从不怀疑这两个人此去能否功成,因为他们一个是大汉战神,千古仰此英名,另一个则是成长路上的未来大明战神,终究会流芳千秋万载。

这谁对上了不慌啊,能不束手就擒?

……

果然,三日之后战报传到,信州大捷,元军江西行省右丞塔出战死,斩首二万余。

谢枋得在城中蛰伏多日,一见霍去病他们的援军抵达,烟尘滚滚旌旗猎猎自天边席卷而来,在敌军中冲突多时,厮杀无数,当即就大开城门,率军从城内杀出,果断来了一场前后夹击。

这位名动天下的文人名士手持长剑奋力拼杀,一骑身先士卒,很快就将整座信州城的人心都调动起来,最终一举制胜。

霍去病将张王旗帜插在城头之后,战不旋踵,立刻就准备奔赴下一战。

谢枋得本以为他会与自己一道南下收复赣南,未曾想,他竟是选择了将平定龙南、安远等地的事业交给了自己一个人,而后马不停蹄地北上,前往……淮南西路?

惊呆了我的老铁,横跨千里,直接出省,你这是要上天啊!

面对谢枋得的质疑,霍去病却表示,如今伯颜大军羁糜于江西境内,蕲春以北极度空虚,正是他和李来亨如尖刀般切入,将元军版图迅速分割的大好时机。

他着眼于全局,给出了一个相当有力的大局规划:

“只需速取蕲春、广济、建德,次定鲁南,则冀北之地平原之上的蒙古铁骑就被牵制住不能动弹。河洛之地虽险,却因连年战乱,粮草不济,需要外来接济,我们把握住了这一线入洛的水陆通道,则大同以南必定会为之震惶,仓促出动相救,届时一举将其剿灭,便可以蚕食中原,徐图大都,定鼎天下。”

谢枋得闻言一阵叹服。

他虽然也已经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天才了,但面对眼前这位走一步算十步的军事天才,还是觉得处处望尘莫及。

不是,大家还在过境最南端,你就已经对整个天下格局胸有成竹了?

“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小老虎连忙提醒道,“还有我们陛下常说的政治经济操作,可不能忘了。军事只是一方面,得努力将元军的经济命脉切断,政治陷入混乱,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霍去病点点头,深以为然:“正是。”

谢枋得面对这两个人,是真的无比服气,当即决定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将元军如今的版图分割成只能各自为战的一片片,让他们无法同声相应,进而逐步蚕食鲸吞。

“你们对于如何攻打蕲春,有何想法?”

小老虎无比自信地说:“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有援兵,先取建德!”

他的小伙伴们都还在临安墓室那边,从临安出建德很快的,可以形成一波势如惊电的闪击战!

霍去病虽然和岳云等人素不相识,但他知道,韩信也在临安那里。

韩将军作为一代兵仙,看见天幕的进展,一定能敏锐把握住战机,从而和他搞一波完美配合的。

至于说军力从哪里来……

李庭芝的扬州城就有重兵驻扎,而且,他们队伍里不是有史可法吗。

在这元末年间的江淮,史可法作为前代民族英雄,声名与号召力堪称一骑绝尘,四海之内无人不知,也就太祖高皇帝本人、还有本位面的武烈太子郑成功可以稍稍比拟一下。

相信他们一定能很快募集一群强盛的兵力,从浙江杀过来接应他们!

就这样,二人在天幕上给韩信、岳云、史可法等人留了言,放心地跳过了北边隆兴府,直接进入了徽地。

然而……

万万没想到的是,被寄予了厚望的临安墓地小分队,此刻正在……群魔乱舞。

这边汇集了全场最多的挑战者,包括原本就在此的岳云、檀道济、辛弃疾、韩信,还有后来赶来的史可法、李庭芝、少年诸葛亮,以及,真正的「白衣兵仙」陈庆之本人。

本次进天幕参赛,除去个别身份特殊的人物,最低标准就是武庙,或者至少是拥有武庙战力,但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未能入选的人物。

梁武帝位面仅有一个武庙,理所当然地派来了陈庆之。

小朋友们瞠目结舌地看看他,又看看韩信。

大家在墓里看不见天幕,但最基本的从外形上判断身份的能力还是有的,为什么会觉得陈庆之的白衣好像比韩信更白,看起来更符合「白衣兵仙」的描述一点啊?

韩信还不想就这么暴露身份,当即一个眼刀飞向陈庆之,无声威胁道:“你小子配合一下,不然你就死定了。”

陈庆之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只好保持微笑说:“没错,我就是……韩信。”

史可法等人乐得看热闹,完全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

“韩将军好!”

小朋友们恍然大悟,纷纷围绕着他攀谈起来,发出了“快到我们位面来做客”的邀请。

韩信眼看着这群没良心的小朋友如此喜新厌旧,飞速抛弃了自己,顿时眉梢微挑,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子云快来跟我们一起”,檀道济百忙之中一回头,发现冷落了他,立刻伸手把他拽过来,“你看韩将军作为兵仙就是不一样,虽然是年少形态,但也足够气宇轩昂。”

韩信:“……”

他该感到与有荣焉吗?

然而,就在这一个刹那,他忽而觉得哪里不对,那种长期征战沙场、命悬一线的直觉让他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不假思索,立刻拎着檀道济趴下,一边转头对着岳云和辛弃疾厉喝一声:“小心!”

却还是太迟了一步。

在阴暗幽深的地下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何况是封闭了数百年的武烈太子陵寝。

隆武帝当年设计陵墓时,生怕有人打扰到太子的死后安眠,布置了阴坟、影墓等众多反盗墓设置,对这群不请自来的外来客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便在这无声无息之间,墓墙上的机关咔咔运转,露出了数根铜管,簌簌向着封闭的墓室内传递毒气。

里边本来是能够让人瞬息致死的毒药,好在此地临近水流,经过了数百年间的水流冲刷和稀释,早已不再密封,药效被冲淡了许多,就变成了……

致幻药。

岳云本来正拉着陈庆之滔滔不绝,这时吸入了一大口,两眼发直,立刻就迷迷瞪瞪了起来。

陈庆之眼看他状态不对,正要抬起手刀把岳云劈晕,然而自己这么一番动作起来,也吸入了许多致幻气体,神色一下子出现了剧烈的变幻,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而另一边的史可法等人也未能幸免,众人神色僵直,凝立在当场,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幻境,都看见了自己生平最忧虑最可怕最惨烈的景象。

“爹”,岳云一声惊呼,刹那之间泪流满面,似乎是看见了(想象中)岳飞死于风波亭下的场景,“你死得好惨啊!”

“陛下!”檀道济在一边抹眼泪,也不知看到什么了,“你要去哪里,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人世间——”

少年辛弃疾不言不语,在幻境中看见了自己的一生,别人都只看见最惨的一幕,而他却是从头惨到尾,就没有一时半会放晴的。

“唉”,他最终长叹一声,这人生真是不活也罢,一片寂寞如雪,“我究竟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要过这样的人生……宋祖陛下,岳王,你们快带我走吧。”

比他神色更加苍白凄恻的是少年诸葛亮,他看着自己从草堂春睡日迟迟,到五丈原上秋风落,心中的悲伤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一时之间,众人心情崩溃,都被致幻气体激起了过去和未来的伤心事,看起来委屈极了。

视频那头的刘裕、岳飞:“……”

孩子们都伤心难过成这样了,这历练还要再继续吗?不然还是先接回来哄一哄吧。

再看另一边,韩信一眼看见了未央宫深处自己死去的场景,顿时拍案而起,提剑就杀了出去:“好啊,既然想杀我,那就一起死吧!”

史可法看着扬州城陷落喋血的一幕幕,正在心魂欲碎,就感觉一把剑横在了自己颈间。

“都给我去死”,韩信冷笑一声,挥剑就要斩落。

天幕前的观众:!!!

等等大将军,使不得啊!

【作者有话说】

余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这句诗出自苍水的《放歌》,苍水死前题写在杭州狱中壁上。

最近读他的诗集蛮感慨的,人间何幸得此惊才绝艳之人,此君与森森、宁宇生于同时,也近乎死于同时,三位真是光耀了一整个时代(小老虎:那我呢,那我呢?)

让我康康下个兰亭集会副本怎么让苍水出场(快了快了——)

分享一下《放歌》全诗,写这么好,这不得来个全文背诵(逃)

吁嗟乎!沧海扬尘兮日月盲,神州陆沉兮陵谷崩。

藐孤军之屹立兮,呼癸呼庚。

余悯此孑遗兮,遂息机而寝兵。

方壶圆峤兮,聊驾税以薶名。

神龙鱼腹兮,罹此豫且之罾。

余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

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维彼文山兮,亦羁絏于燕京,

黄冠故乡兮,非余心之所馨。(啊,文山先生)

欲慷慨而自裁兮,既束缚而严更,

学谢公以绝粒兮,奈群喙之相并。(这句的谢公就是谢枋得)

等鸿毛于一掷兮,何难谈笑而委形,

忆唐臣之啮齿兮,视鼎镬其犹冰。

念先人之践土兮,愧忠孝之无成。

翳嗣子于牢笼兮,痛宗祀之云倾。

已矣夫!荀琼谢玉兮,亦有时而凋零。

余之浩气兮,化为风霆;

余之精魂兮,变为日星。

尚足留纲常于万祀兮,垂节义于千龄。

夫何分孰为国祚兮,孰为家声。

歌以言志兮,肯浮慕兮箕子之贞?

若以拟乎正气兮,或无愧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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