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而至的张玄带着一句比报丧还难听的屁话,让姬无伤美好的心情陡然犹如六月飘雪。
他抬眸冷飕飕盯着张玄。
闲着没事就跑去多吃屎,跑来他这儿放什么狗屁?
什么叫鸢儿根本不重视他?
什么叫鸢儿根本不爱他?
明明鸢儿昨晚才跟他圆房,鸢儿明明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不爱他?
姬无伤手指用力握紧毛笔,刚想开口骂张玄两句,忽然看到张玄那又激动又怜悯又想看热闹的表情,他皱紧眉头,若有所思。
呵。
他看出来了,这家伙这么激动地跑到他面前跟他说这件事,分明就是想看他笑话,想看他这个王爷大哥愤怒又难过地捶桌子,抓心挠肺地追问秦太后到底跟鸢儿说了什么……
他不会让这家伙如愿的。
他可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摄政王啊。
鸢儿跟秦太后说了什么,他根本不需要从张玄这个好事者嘴里知道,他等会儿可以去问鸢儿。
如此想着,姬无伤瞬间平和下来。
他不慌不忙地指着门口,平静地说,“知道了,出去吧,别打扰本王教儿子画画。”
张玄愣住了。
他惊讶地望着王爷。
让他出去?
王爷不是爱王妃爱到骨子里了吗?怎么听到王妃不爱他,他还这么淡定这么沉得住气?
快点拍着桌子说他放屁啊!
快点揪着他衣襟追问秦太后和王妃到底说了什么啊!
这样淡定的样子,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好不好,让他还怎么看笑话呢,他真的好想看王爷大哥为了嫂子双目猩红的样子啊!
呜呜呜,男人为心爱女子红着双眼发疯的样子他只是在戏文里听过,他还没见过真人呢,他身边就王爷这一个恋爱脑,他好希望王爷立刻表演一个双目猩红哭唧唧的样子给他看看啊!
张玄一心想看热闹,他不仅没有退出去,反而凑到姬无伤面前笑嘻嘻地说,“王爷,您是不是没听见属下说什么呀?属下再告诉您一遍,王妃她根本不重视您!她不爱您!您好惨啊王爷,连太后都说怜悯你呢!”
姬无伤淡淡看着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狗东西。
他垂眸,捏毛笔的修长手指一转,潇洒将墨点子尽数甩到张玄身上的同时,也将毛笔落在了笔架上。
他瞥了一眼抖着衣裳哇哇乱叫的张玄,慢条斯理道,“胡说八道什么?王妃爱不爱我,我不比你清楚?”
他眉头微挑,笃定地说,“王妃她爱我。很爱。非常爱。”
他指着张玄道,“你这狗东西若再在这儿满嘴屁话挑拨本王与王妃的关系,本王便罚你去为整个王府清理马桶倒夜香,让你们臭一起。”
张玄手指一顿。
他想看热闹是真的,但是他并不敢激怒王爷大哥受惩罚啊!
他不再管沾染了墨点子的衣裳,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说,“王爷明鉴啊!可不是属下挑拨您与王妃的关系,属下真的亲耳听到王妃跟太后娘娘说,如果王爷您今后有了别的女人,您变得不干净了,她绝对不会留恋您,她会直接抛弃您离开,从此跟您再不来往!”
姬无伤眉梢一动。
他睨着张玄,“就这?”
张玄傻眼,“这还不够吗?这已经足够说明王妃不爱您了啊!您看看别家的正室夫人,就算见到夫君有了别的女人,她们也会因为舍不下夫妻情分而忍气吞声留在夫君身边,这才是真正爱着夫君啊!可我们家王妃不一样,她要抛弃您!她要是真的爱您,又怎么可能做到那么毫不留恋毫不犹豫地抛弃您?”
姬无伤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拭着自己和小鲸鱼的手指。
他头也不抬地告诉张玄。
“这跟王妃爱不爱本王没关系,这只能说明你们家王妃是个敢爱敢恨洒脱果断的女子。当本王值得她爱时,她会勇敢排除万难嫁给本王,可当本王不值得她爱时,她便果断抽身不深陷泥潭——这有什么不好吗?本王就挺喜欢她这种性子,她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正好能督促本王时时刻刻警醒不要走错路,不是很好?”
他抬头看着张玄,薄唇微勾,“行了,退下吧,多谢你今日通风报信,本王今后必定会步步小心,绝不给任何女子弄脏本王的机会,本王会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努力做个能配得上王妃的干净男人。”
张玄无语地望着姬无伤。
好半晌,他才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他早就知道王爷是个恋爱脑,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王爷竟是如此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连王妃对王爷的绝情和不爱,王爷都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解读,然后愈发深爱“敢爱敢恨”的王妃,这可真是,没救了。
张玄翻着白眼冲姬无伤拱手抱拳,“属下服了,王爷您厉害,属下动摇不了您的爱情,属下退了!”
说完他就转身沮丧离开了。
姬无伤慵懒靠在椅子上,凝视着张玄散发着浓郁怨气的背影,慢慢弯起了嘴角。
就这点本事,居然还想看他的笑话?
他可比这小兔崽子沉得住气多了。
等张玄出去将门关上以后,姬无伤嘴角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他将小鲸鱼从腿上放下去,拍拍小鲸鱼的脑袋,“自己去玩儿吧,爹爹明日再教你画画。”
小鲸鱼并不想学画画,爹爹一撒开手,他就高高兴兴跑了。
姬无伤见小家伙一个人坐在小榻上玩得挺好,便放心地移开视线,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他摩挲着腕骨,眼神悠远。
他的鸢儿,真的是个刚烈而又决绝的女子,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容不得枕边人一丁点背叛。
她想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旦枕边人背叛了她,她宁可再也不要这个男人,也不会委屈将就。
姬无伤垂眸。
虽然他一直对自己有信心,他能保证自己生生世世只爱鸢儿一个人,可是,这会儿忽然听到了鸢儿的决绝,他心里有了那么一丝丝担忧。
他怕,怕万一将来他老了,变得昏庸又自大,一时糊涂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的鸢儿是不是真会离他而去,跟他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