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的热闹先不提。
李家老大李朴倒是先有了热闹可看。
李朴是读过书的,但他的科举之路走的并不顺利,他本人也不是很喜欢读书。
但他是李家嫡长,不读书又能做什么。
在读书一事上,他一直是被两个弟弟压着的,但李朴生性纯厚,性格温良,从不嫉妒两个弟弟比自己强。
最近家里开了学堂,他也在帮着父亲管教学生。
只是日子一久,李朴便受不了,成日里十分苦闷。
但他这个人又不爱说话,更不敢跟爹娘细说这个事情,苦闷得半夜起来溜达了好几次。
赵萍不忍见丈夫如此,这日吃过饭,便主动提起此事,等只留下他们夫妻俩的时候,小声地说家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让父亲李启和老二李竹教那些学生就够了。
李朴知道妻子的好意,但他听见这话的时候,忙阻止了赵萍:“不用,不用,我听父亲母亲就好。”
只这一句话,便惹得林文婴大怒。
她“啪”地将茶杯摔在桌上,呵斥道:“你们夫妻两个真是……成事不足!”
这话是很严重的了。
赵萍惊地拽着丈夫的手臂,李朴忙挡着她。
他知道,赵萍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为他尽力了。
林文婴见状,更是生气:“赵萍,你是家里的长媳,你不督促着你丈夫长进便罢了,还要拦他,哪里有你这样做人媳妇的?”
赵萍被当众责骂,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李朴皱眉道:“娘,你不要这么说阿萍!”
林文婴大约是没有想到长子会驳斥自己,面色更加不虞。
赵萍确实是害怕婆婆的,但成日看着丈夫睡不着也不是个事儿,说:“母亲,夫君他并不喜欢读书啊。”
“不喜欢?”林文婴冷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天底下不喜欢的事情多了,还能凭你想不做就不做吗。”
李家还不想被逼离开京城呢。
赵萍头一次跟婆婆大声说话,这会儿才说了两句,眼泪便已经下来了。
李朴听见这句话,却一时忍不住了,说:“从前在京城,您说不读书就没有出路,如今李家人都绝了读书的路子了,不管是爹,还是弟弟们,甚至连我们的孩子,都别想科举了!”
李朴说罢,浑身发抖。
赵萍是头一回跟家里大小声,李朴更是。
林文婴听见这话,一时十分心痛,不知该说什么。
李朴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他不知该怎么处理,便拉过赵萍走了。
这下子李家是有热闹了。
中午张珠珠来做饭,赵萍在旁边烧火,没说两句,她突然就哭了。
张珠珠差点儿被吓到了,道:“大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赵萍抹着眼泪,说:“三姑娘,我怕是要被休了。”
张珠珠:“啊?”
赵萍:“你是好的,还很照顾我家两个孩子,要是我被休了,那两个孩子没了娘,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他们俩。”
“大嫂子,你们一家人有难同当,休了你做什么。”张珠珠很是不解。
这不至于吧。
李家大哥脾气很好,见了谁都客客气气的啊,看着是个老实人,两人还有两个孩子,为什么要休妻。
难不成李朴表面老实,背地里对媳妇不好?
赵萍心说我是得罪了我的婆母了。
但赵萍哪里敢把家里头的事情往外面说,她本来就很怕婆婆,如今想到自己被休弃的命运,哭得更加伤心了。
其实张珠珠了解的还是太少了点,这年头,婆婆实在看不惯儿媳妇,是真的可以让儿子休妻的,张珠珠并没往这个地方想,只以为是他们夫妻闹矛盾了。
张珠珠劝慰对方两句,赵萍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李家的事情,张珠珠也没有再多问。
结果第二天李家又热闹起来了。
林文婴看大儿子大儿媳妇实在很不靠谱,想把长孙留在自己身边,亲自管教。
她怕孙子随了他爹娘,以后不成器。
李朴并不同意。
赵萍觉得这就是自己被休的前兆了,哭得更加伤心。
李朴看妻子哭成这样,多年的委屈压抑翻涌出来,夫妻俩抱头痛哭。
林文婴黑着脸看着他们。
李启在一旁劝,老二两口子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李弗更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张珠珠进门看见这一幕,好像看见了牛郎织女分别的场面一样,林文婴就像那个要划一道银河,分开他们的王母娘娘。
张珠珠进了厨房,过了会李弗就来了。
张珠珠便忍不住问道:“你家里吵架了。”
李弗立刻道:“是,我母亲想亲自管教沅儿,我大哥大嫂不肯。”
张珠珠没说话,心里却想,既然人家夫妻不愿意,当婆婆的又何必非要插手。
家庭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张珠珠不再问,李弗倒忍不住。
“我大哥不喜欢读书,只是他是家里的长子,难免对他期望多些。”李弗说。
张珠珠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何必这般,我看今天要煮些下火的饭菜。”
李弗也并不觉得那是大事。
结果这边饭做到一半,那边几个人大喊起来:“阿萍!”
“大嫂!”
李弗和张珠珠忙跑过去,只见赵萍晕倒在李朴怀里,面色惨白,嘴唇发青,一旁几个人围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珠珠忙跑过去,道:“把人平躺着放下,别都围上来,去找张四太爷来,他是村里的郎中。”
李竹道:“我去,我去找。”
张珠珠大声喊了赵萍的名字,然后掰开她上下眼皮,又去听她的心跳,观察了一番,松了口气对众人说:“应该是晕倒了,把人抱回去。”
她有一定的急救常识,可以判断赵萍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大碍。
李弗问:“只是晕倒了?”
张珠珠道:“是,去拿碗红糖水过来。”
周如意也吓得不轻,赶紧去了。
李朴把妻子搬回了屋里,人都还在发抖。
“阿萍,阿萍你不要吓我啊,孩子怎么办,我怎么办?”李朴急得还在掉眼泪。
林文婴见长子如此,心情十分复杂。
就是晕倒罢了,怎么就把他吓成这样了。
李启给她使眼色,叫她不要把这情绪挂在脸上。
林文婴也十分委屈,这是他们的长子,曾经也是被他们夫妻寄予厚望的,怎么就这样的不成大器呢。
还有这个儿媳妇,她只是想教养沅儿,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怎么就哭成那样,还晕过去了。
好像她是什么恶婆婆一样。
林文婴头疼得不行,扶额坐在旁边。
郎中张四太爷颤颤巍巍地被人扶进来,给赵萍诊脉,然后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李家众人大惊。